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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鹤衣一行预定要在秘境中度过七日，每日日落时分聚集一次，好让队员们互相分享感悟。 前两天没出现什么意外。 虽然有几名队员在探寻过程中与精怪搏斗，受了轻伤，但伤势不重，他们处理好了，短暂的疼痛比不上他们在战斗中的收获和感悟。 然而至第三天日落时，向叶鹤衣自我介绍过的那名程姓师妹没回来。 等到沉沉夜色浸透天幕，叶鹤衣静等不下去了。 即便清楚在机遇与风险并存的秘境中，难免会有人折陨于意外，她也不希望自己认识的人出事。 取出罗盘看了看，其他红点都聚在中心，说明是在她附近已经回来的人，代表程师妹的红点则显示在罗盘边缘处闪烁，仅指出模糊的方位。 也不知程师妹是遇到何种危险，才没有使用传送符咒离开秘境。 带领其他人依照罗盘指示的方向前进，大约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望见一片林立无数黑色的巨石的石林和石林前人为设置的石碑，上刻“归来”二字。 “师姐！” 见叶鹤衣一无所觉地要前往石林中，消息灵通、对秘境更加了解的师弟叫停她的脚步:“这里大约是炼心石林，越是修为高深越是容易迷失其中，你还是别进去了，咱们就在外面等程师妹出来吧。” 叶鹤衣蹙起眉，问道:“炼心结束她就会出来吗？” 师弟神色微顿，诚实地摇头说:“那得看她能不能成功。听说炼心石林原是寿岁将尽的修仙者为突破修为才会踏入的，要心智足够坚定才能走出，否则会一直迷途，程师妹都没突破到炼气中期，不曾经历问心，不知能不能出来。” 没有完全否认她出来的可能，其实就是往好了说了，没做好准备就误入的人很少有能走出来的，多数是失去生机，命牌碎裂，经门内修士卜算出遭遇。 他虽然听说过炼心石林，但没想到他们会在望不到边际的秘境撞大运般遇到，毕竟许多试图寻找石林的都找不到。 叶鹤衣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希望渺茫，眉心痕迹更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她吗？” 师弟抿抿唇，指着那石碑说:“石林炼心同一时间仅会测试一人，听说那石碑就是曾经一对道侣中有一方迷失，另一方进入置换，在成功走出后立的。” 道侣之间舍生忘死去置换能说得过去，可叶鹤衣都不知道程师妹的姓名，没必要担这么大风险。 然而叶鹤衣平淡地点了头，说：“好，那我进入石林后，你们注意些不要独自在秘境中乱闯了，等程师妹出来后，尽量结伴行动规避风险吧。” “师姐要去将她换出来？” 其他人皆不可思议，一直安安静静如同小白蛇般攀附在她手腕的龙也将她缠紧，表达不认同。 “我本来就担着保护你们的职责，况且，这或许这就是师父算出来让我能得以晋升的机缘呢。”叶鹤衣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过龙身，说：“相信我吧。” 既然石林只能测试一人，就不能由晏予安陪同她一起进了。 她将他放下，低声嘱咐着他照顾一下在外面队员的安全，旋即没再犹豫地走入石林内。 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石林，其内是另外一番陆离光景。 周边黝黑的巨石浮现不同的画面，无数人都在共同恭维着其中唯一真实的程师妹，说她能得以成为化神境，距离成为真仙必然不远了。 程师妹在石林待得太久，沉浸其中，真的以为自己已然成为化神境的大能，根本看不破迷障。 直到叶鹤衣进入此方天地，幻象开始改变针对的对象，她才像是回想起真实。 若她方才经历的一切是真，叶鹤衣不该突兀出现在成为化神期的她面前。 她的眼神重现清明，茫然地喃喃道：“鹤衣师姐？” “离开这里吧，迷局美好却是虚幻之物，丧命在这里才是真无机会成为大能了。” 叶鹤衣探到她脉搏，发觉她体内灵力紊乱，传输一股灵气给她，趁自己来时的路还未完全消失，将她推了出去。 程师妹的身影消失，周边的恭维声渐小，直到消失。 眼前的各种色彩光泽开始流动变化，令人目眩神迷，体内灵力也受影响翻腾不止，她不得不合眼片刻，略作调息。 叶鹤衣对成为真仙都没有多向往，即便神思受影响开始变得迟钝，也平静地等待着面对可能出现的一切。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在她身后，她睁开眼，转身看去。 是她卧房的门。 环视周遭，果然是她在叶家庄的卧房。 过于熟悉的场景让她愣了愣，下一刻，门外人的声音传来，更是使她心神俱震：“鹤衣，还没有换好衣服吗？你的朋友在前厅等很久了。” 她难以置信地快步走上前打开门，青年清俊的面容映入她的视野——真的是她的兄长叶鹤书。 见她双眼瞪大，仿佛目睹不可思议之物，他轻轻皱眉，一边以手背试她额头温度，一边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在屋里待那么久，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叶鹤衣合握住兄长较同龄人消瘦一些的手臂，眼眶发酸几乎落泪，张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脑海内一片空茫，没有可供她诉说的东西。 偏一颗心躁动不停，似乎催促她赶紧回忆起遗忘的事情。 遗忘了什么呢？ 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上，有点迷惑。 叶鹤书未试出她的额头温度有异，又未听她说有任何不适，唇角略下撇，严肃下神情道：“那就不要磨蹭了，提议要和朋友出游的人是你，怎么能让客人久等。” 她在兄长的催促下，一头雾水地跟随来到前厅。 还未踏入门，鹅蛋脸的少女就迫不及待迎上来，道：“你可算来了，快快快，我们这就出发，得占个好位置才行！” “小采？”叶鹤衣的声音艰涩，却不知悲伤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发什么愣呀。”江小采屈起手指在她眉心轻轻一弹，又走到叶鹤书面前，道：“叶家哥哥也同我们一道去吧，打铁花可好看了！” 叶鹤书摆手说他无意去热闹的场合，却捱不住江小采的热情，见她仿佛不成功邀请就不罢休，只得松了口。 叶鹤衣仍然没能完全理解状况，同他们两一起乘上马车。 集市上的人格外多，表演打铁花的地方已经建好柳枝花棚，因是要将滚烫的铁水打散如星雨般的灿烂铁花，具备一定危险性，所以观看时需得离得较远。 江小采拉着兄妹二人坐到她看好的位置上。 至夜色降下，铁匠与道士们带着准备好的柳木棒和燃烧的铁水来到，灿烂的火树银花在叶鹤衣眼前陡然炸开，短暂映亮她身边两人的面容。 江小采的笑容明媚，叶鹤书也浅浅抬起唇角微笑着。 叶鹤衣的心底浮现一个小小的声音，说：“真好啊，若是可以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她被困住了——不是被美好的未来困住，而是被充满遗憾地过去困住。
第35章 ߔ ☪ ◎舜华传信让我来救你◎ 叶鹤衣从来不贪图修仙能得到的好处, 她所追求的圆满很简单，能与亲朋故友平安顺遂的生活，于她就是幸福。 闲下来时, 能与他们来集市看看热闹，就足够她欢欣雀跃。 然而她笑不出来。 就算想要沉溺这片甜蜜的深塘, 心脏也不知何故被层层网住。 编织网的线勒得很紧很疼, 不许她继续下沉甚至溺毙塘水中。 她揪住心口处的衣衫布料，咬住下唇，理不清现在惶惶不安的心情到底是想要的什么, 难道从不知何时起自己变得难以知足了吗？ 或者是因为模拟出的叶鹤书和江小采虽然神态语气上没有出错, 但是她更无法遗忘他们在自己面前死去时的悲伤。 悲伤到即便记忆被刻意模糊，她再见到他们也会泪盈于睫。 她需要归去真实, 她应当还有很多要达成的事。 “鹤衣, 打铁花不好看吗，你怎么一个劲看我呀。”江小采嬉笑着牵住她冰凉的手, 叶鹤书闻言也向她看过来, 无声地询问她是不是真的身体不适。 “我很好，只是这里还少了人……”叶鹤衣的手落到腰间能予她安心感的拭雪剑剑柄上，轻轻说道:“有时候我其实挺讨厌我自己为什么要醒得这么快。” 这段虚幻出来的美好生活里缺失了一个人, 赠予她拭雪剑的重要之人。 他不在这里, 因为这只是针对她心念设下的妄局。 叶鹤衣还没能想起晏予安的名字和容貌, 但单是想起他的存在，身处的环境就像破了洞的口袋, 冷风无休止地嗖嗖刮来逼她清醒, 那些无关紧要的角色都开始消失。 可是真讨厌啊, 她知道她该回去真实, 却还想多在这儿待一会儿。 至少和兄长、小采看完这场打铁花。 江小采和叶鹤书都对她少了人这句话置若罔闻。 毕竟晏予安并非她的过往遗憾, 他们身为石林造物还没有那么高的智慧合理应对她的所有疑问。 叶鹤衣并不为难他们回应，即便他们属虚幻之物，她也不忍心戳穿他们是假的。 她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们，许久才在周遭一切都变得模糊的情况下，勉强微笑说:“我也去试试打铁花吧。” 柳枝花棚里铁匠与道士的身影都不见了，高温的铁水没能尽数化作夜空璀璨，叶鹤衣觉得很可惜。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铁水被高高击起，在夜空绚烂得令人垂泪，及落下时却没有冷却散落成铁屑，而是无声无息随周遭一切淡去。 因为叶鹤衣看破迷局，所以石林的幻象不再有效。 在黑暗中，悠远辨不出男女的声音评判她道心弥坚，问她:“你追求的道是什么？” 叶鹤衣其实没有独属于自己的道。 她的目的明确，就是希望怪物不复出现，一直很功利地寻找着能面对天道真相的办法。 进入衍仙宗后，在藏书阁中遍翻书籍，得出的结论是修士们追求的道越近天道无情，就越能进益迅速。 可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情道呢。 即便如晏晓晓魔渊之主那般心狠，成道时依赖的也不过是断情绝爱的斩情道，而非真正无情道。 叶鹤衣寻觅到的、唯一可作为无情道注解的一句话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人是天生有情身，无情道并非没有情感，而是没有分别心，待所有人无私情，撇去心中杂念去实现你许下的宏愿，方可成道……” 作为她成功试炼奖励，她得到了炼心的答案，却也听那声音连连叹息:“难难难，不公易证无私难。” 旋即周围安静了下来，她身处的环境复现光亮，又可见石林中黝黑的巨石和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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