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雪毛犼又“哼”了一声。 这日夜里,相安寻了个山洞睡下。然而,她睡得不甚安稳。过了三更,更是冷汗连连。雪毛犼奔出洞外,眼中射出箭矢。数十里外的黑袍神君瞬间赶来。 “阙儿……不要……” “姐姐不离开你……姐姐保证……” “放开我,阙儿!” “阙儿……你清醒一点……我是姐姐!” 相安做起了噩梦,梦里相阙浑身被怨泽之气缭绕,挥着日剑向她刺去。她躲闪不及,竟被他一剑削去左臂。相阙在她撕心裂肺的疼痛声和喷薄的鲜血中清醒过来,只想挥剑了结自己。 “阙儿……”她觉得身心都痛到了极点,亦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姐姐,姐姐,你救救我……”她又看见相阙爬过来搂着她,终于一切慢慢安静下来,她抱着他打开九重宫门,想要出殿寻得一线生机。然而相阙却突然醒来,眼中浮上戾气,一瞬间落下宫门。连“铁马冰河”术法都托不起的琉璃宫门砸在她身上,生生压了断她一双腿…… “啊……”她在一片血色中惊醒过来。 “安安!” “安安!” “放开……别碰我……”相安极力叫唤着,拼命挣脱。 “阙儿,你放开姐姐……”相安终于争脱束缚,整个人靠着墙角抱成一团,“姐姐去找人治好你……” “安安!”待她平静了些,凌迦方才重新走近她身侧,极轻地唤了她一声。 相安慢慢抬起头来,良久才看清面前的人,却仍旧有些迟疑,“阿诺?” “是我!” “阿诺!”相安扑上去,终于哭出声来。“阿诺……” “我在!”凌迦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安安!”不知过了多久,趴在他身上的少女停止了哭声,只剩呼吸声浅浅传出。 “安安!” 凌迦将她推开一些,发现她已经睡熟。只是额头鬓角都因汗渍粘着碎发,脸上泪痕尤在,一身衣衫更是湿透了。凌迦凝出术法帮她换了身衣衫,本想将她换个姿势睡得舒服些。奈何相安搂着他,没有松开。他低头笑了笑,索性将她抱在了怀里,如此一夜到天明。 洞外晨光洒尽来,相安皱着眉侧过身,避过了日光。 “反正无事,再睡会!”凌迦起身将她放好,走出洞外时设了层仙障帮她挡住阳光。 守在门口的雪毛犼随即起身,拦住了凌迦。 “你主人快醒了,可她不想看到本君。本君还是隐了身形尾随吧,有事记得和昨日一般告诉我!”凌迦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想看到本君吗?” 雪毛犼望着凌迦,突然有些生气地别过脸去。 “真是一副脾性!那你告诉本君,你知不知道这些年穹宇之上,发生了什么?” 雪毛犼猛地回头,愣了愣,却还是回过头去了。 “她不许你说是吗?罢了,既出穹宇,来了本君身边,便没什么能伤到她了!” 相安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只觉难得睡了个好觉,身体的疲乏亦消散开去,整个人精神了许多!犹记的昨夜仿佛见到了凌迦,想来许是做了梦,到底也不愿去多想,只召唤了雪毛犼继续远去。 而凌迦,从来腾云惯了,极少辨别路途,如此又跟着相安走了两日,才发现她一路往东南方走去,是为八荒之路。不惊倒抽了一口凉气,按着这样的速度,何年才能到达八荒。 正值这日落起了下雨,雪毛犼带着相安一时找不到避雨处。凌迦便化出身形,一跃抱着相安上了云端。 “放开我!” 奈何凌迦身法太快,相安亦不知来者是谁,一时被吓得不清,拼了命地挣扎,待得了空隙转身便扇了他一巴掌。 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阿……凌迦神君!我不知是你,我以为是……” “你会扇人吗?”凌迦有些狼狈地看着她,只觉左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却也只得自认活该,“扇便扇了,如何还带着挠的?” “我、我不是故意地,是指甲划到了……”相安看着凌迦一侧下颚,确实有两条血痕,极快地红肿起来。她自是心下着急,倒不是弄伤他之故,不过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这样若被师姐看到,她觉得便是怎么也说不清了。于是连忙催促道,“你愈合了它呀,这样太不好看了。” “无妨!自化世以来,这张脸便承着洪莽原男神仙里第一风华的名号,至今数十万年了。确实也该让贤了!” 相安不欲理会,只道:“你的医术也承着第一的名号,一点小伤,想来难不倒你。雨快停了,你放我下去吧。” 凌迦拢在广袖中的手捻了个诀传了命令给雨神,顿了顿道,“你那里看出雨快停了,分明是越下越大。” 相安探出一点身子,看着下界,果然暴雨如柱。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放心我不会扰你。今日撞见,纯属偶遇。我亦有公事在身,去往范林。你这一路走来,应是要去八荒吧,我顺带送你一程。到了八荒地界,便放你下去,如此也避过了大雨。可好!” “好吧!”相安点点头,却也不去看他。 如此,不过半日,两人便到了八荒。 “去吧!我也走了!” “嗯!”相安默默朝前走去,愣是没转身看一眼凌迦。 “不想看到我,那你作噩梦喊我做什么!”凌迦看着她的背影气恼道。 终是一声闷哼,惊得相安转过身来。 凌迦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胸口,仿佛忍着极大的痛楚!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快乐!马上我也要出去浪了,明天回不了家,请假一天,后天更哈!
第16章 难相认3 从来都是相安受伤或者病痛,凌迦一直是负责照顾的那个。而此刻凌迦竟这般倒在她面前,是真的惊到了相安。纵然她一直提醒自己与他保持距离,告诫着自己他已有妻室,可如今她根本无法置他于不顾。 她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便奔到了他面前。 因凌迦穿着一件衣襟微敞的袍子,相安便看的清晰,从凌迦的下颚起,到他脖颈,一直到胸口,皆是纵横交错的血痕。 “这……这是我……”相安看着自己的手,又看过凌迦的伤口,“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很疼……还有哪里是受伤的……”相安的眼泪已经落下来。 “不、不要紧……如你所说,我们君臣有别,你是母神亲女,我唐突了你,便该由此惩罚……” “我、我的血……你忍一忍!”说话间相安已经和咬上自己手指,却被凌迦一把拦住了。 其实从相安看到他伤口瞬间落泪的那一刻,凌迦便后悔戏演的太过。可是若此时自愈了伤口,还不知要把她气成什么样。于是只得咬牙做足全套。 “青丘九幽河边,有草名唤芍赤,可治愈此伤!”他喘着气虚弱道。 “好,我去摘!你等着。”相安放开凌迦,转身奔去。然而只走了两步,便又回来了,“你一个人撑得住吗?你还在流血……你还是先饮一点我的血吧……”相安又开始落泪。 凌迦无奈,只得稍稍愈合了一点伤口,“无妨,你看有些地方血已经凝固了!芍赤草极难辨认,我与你同去!你且扶一扶我。” “好!”相安擦干眼泪,将凌迦扶起。奈何她实在单薄而娇小,根本撑不起凌迦。凌迦扭头忍过笑意,尽量不压着她。 行至青丘城下,凌迦想着八荒高位者都认得他,于是待将将与相安形容完无极草的模样,便索性昏了过去。他原想着相安应将他置于城楼,然后去河边采药。反正根本没有此药,待她找上一阵,他以术法自愈再找个理由蒙过去也便罢了。 然而他失算了。 半日前还慌的不知所措,急得梨花带雨的少女,二十二万年来,面对着两扇紧闭的城门,首次持了君威。 城楼上的守将要她报上姓名,可是“相安”二字当真如凌迦所说,如今洪莽源大抵没有几个人识得。纵是知道,也难相信居于大宇双穹数十万年的少主,会突然无声无息出了穹宇,来到自己面前。 是故她回得周全:“传报你们始祖姑逢,来人相安,执日月合天剑,要他即刻来见。”话毕她化出宝剑,扬在手中,只道:“看仔细,剑柄含日刻月。” 城楼四名守将被相安气势所迫,彼此相望,终于一人出列道:“我八荒始祖姑逢神君,已于三万年前羽化,来者到底何人?” “姑逢羽化了?”相安惊了一惊,却因顾着一旁昏迷的凌迦,也没有功夫多想,“传碧清来见!” “碧清殿下身体抱恙,已多年不见外人。” “八部司法之神安在?” “皆在!” “将城门打开,让他们即刻来见!”相安心头急切,已然动怒。 不过片刻,八部蛮神匆匆赶来,待见到相安真容,个个惶恐下跪。 相安免了他们大礼,勉励扶起凌迦,道:“我私服而来,除却如今的掌事者,不必再惊动他人。凌迦神君受了重伤,需以九幽河畔的芍赤草根治。你们传令部下,即刻采摘。” “芍赤草?” 相安递上方才空隙间,按照凌迦所诉描绘的图纸,递了过去。 “臣等领命!” 如此,东江、飞流两人亲自接过凌迦照顾,其他六人各自率领部下于九幽河上寻找草药。 待将凌迦送入青丘大殿,来人一身白袍,神色匆匆,扶住了凌迦。 “在下桑泽,姑逢始祖坐下第三代传人,见过相安少主!” 相安看清桑泽面容,不由呆了呆,只觉得他一双眼睛像极了咏笙。只是到底心系凌迦来不及思虑,只道,“无须多礼,还望桑泽神君照看好凌迦神君。我去去就来!” “相安少主,你去哪里?”桑泽将凌迦扶往座上,一时分不开身,只对着东江、飞流道,“赶紧跟着少主,护好她安全!” 待东江和飞流离开大殿,桑泽转过身来,发现凌迦已经醒来,正悠悠饮着茶水。 桑泽摇着扇子笑道,“兄长,苦肉计可是十分受用?” “尚可!”凌迦合了杯盏,抬起头来,“你如何也在这?阿御和咏笙也来了?” “自然都来了。在我王兄处与珺林玩玩闹呢。我这不是化出人形了吗,又即将与阿御闭关。抽 个间隙,回来报个平安。”桑泽望了眼凌迦,摇着扇子上了二楼,朗声道:“正好也让笙儿出来散散心,纾解纾解!” “纾解?打上一顿便好了!”凌迦沉沉放下杯盏,亦上了楼,同桑泽一起眺望九幽河。 只见九幽河上,数百兵甲,皆弯腰低头在寻找些什么。期间有人拿着东西捧给一个穿着一身青衣的女子,那女子略看过,轻轻摇摇头。数次之后,女子更加焦虑。扬手召来八部蛮神中,似在交代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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