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师回去时,祝海月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她敲了敲门,祝海月抬头,迎上她言笑晏晏的脸。 “可是有烦心事?不如同我说说?” 祝海月摇了摇头,“无聊罢了。” “那不如,我陪你吃几杯酒如何?” 反正无事可做,喝酒正好消遣,祝海月欣然同意,转身指着身后柜子上的几个酒坛子,说:“你自己挑,看中谁便喝谁。” 师师走过去,略略看了几眼后,挑了一个抱过来。 祝海月一挥手,桌面上多出两个酒碗,师师起开一瓶,将两个碗倒满。 师师与她碰了个杯,“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祝海月先干为敬,笑着说:“这话我不问你,你反倒问起我了。” “有些事,该放的还是放下吧,既然阿清也找到了,你何不就与他一同投胎算了,来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岂不比如今好得多。” “师师,你信殿下会处死我么?”她突然发问。 她称殿下,指的自然是容琏,在他还是赵王世子时,她们都称他殿下。 师师的目光登时一寒,脸上的笑收了回去,先把酒满上,她才淡淡地说:“信。” 祝海月微微一愣,“我以为你会是最不信的那个,以前谁说世子半句不是你都绝不答应的。” 师师笑了笑,没接话。 祝海月:“可我不信。我不信殿下会杀我,更不信程淮清会那么对我。所以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好!我陪你一块查!”师师抿唇而笑,举杯向她。 几杯酒下肚,二人都有些微醺,就听师师借着酒劲道:“英杰对你,似乎念念不忘。” 祝海月不放在心上,“他对谁都念念不忘。” “那白大人呢?”师师似是随口一提。 祝海月装作听不懂,仰头饮尽手中的酒,神色中的那一丝闪躲却已被她轻易捕捉,她牵动了下嘴角,起开另一瓶酒替她满上。 祝海月接着就再一口气喝干,企图扯开话题,“今日这酒还挺润口,不错。” “是么,那我便陪你喝个尽兴。” 白镜这几日有些许忙碌,龛门那边多了许多手续,祝海月很是气霜儿的牛脾气,于是所有东西就由他出面去填报。 回到府里时,罗珦和刑干都不在,他下意识就想去看看祝海月,才走到她门口,师师轻手轻脚从屋里出来,看见他,她似乎在意料之中。 白镜不愿与她过多接触,转身欲走,却被她叫住了。 “白大人既然来了,怎舍得不进去坐坐就走?” 她的话透着古怪,白镜不说话,质询地看着她。 “我听邢大哥说过,小月有一种酒,饮下可让人见到梦寐以求之事。” “你做了什么?”白镜欺身上前,将祝海月的房门挡在身后。 师师狡黠:“别得了便宜卖乖,我这是帮你!” 说着她抬手往他胸前推了一把……
第29章 噩梦 白镜跌进房内,看着房门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阖上,屋内酒气萦绕,他皱了皱眉,不齿趁人之危,却也舍不得就此离开。 圆桌上,祝海月闭眼杵着额头,脑袋不时轻点一下,似是睡熟了。 他轻声上前,就看见桌上两个空了的酒瓶,忧心忡忡。 “海月。”他轻唤了一声。 祝海月自朦胧中抬头,眼神聚焦在他脸上,似乎并未太醉,还认得出他,“你来了,师师呢?” 提起师师他满是敌意,避而不答,只说:“我扶你去休息。” 祝海月将胳膊递给他,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才站稳就觉得天地旋转,她闭上眼睛稳住脚,身边的一切忽然就变幻成了另一幅景象。 烈日当空,照得她睁不开眼,一身青衣的程淮清就在她面前,他笑着,说:『侯我佳音。』 他转身朝空旷中走去,祝海月心急如焚,却喊不出来也动弹不得。 天地再旋,她站在了军帐外,好几亲卫拦在前头,不让她进去,『将军,程大人受了……重伤……』 她拨开人墙,进去,他还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浑身是血。 还好、还好……只要命还在,就好…… 她往前跑了两步竟体力不支跪倒在地,身旁有人来扶她,军医在旁边说着病情,她听见了对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宫刑……』 顿时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 终于到了他跟前,他脸上凝固的血痕映得他的脸愈发惨白,她抬起手来,却不知能放在何处。 所有理智都被悲愤淹没,当晚她率亲兵杀进对方营地,胸中的仇恨肆意生长,报仇是她唯一的想法,她见人就杀,绝不留情! 胶着已久的战事就这样在凄惨中落下帷幕,天光再亮时,她满脸是血提着主将的头颅慢慢走出营地。 她想好了,等他好起来,他们就走。 可程淮清养好身子后,却接到了要被安排进司礼监的旨意。 她五腹六脏似乎全被扭在一起,痛不欲生。 忽然,白镜急促的声音将她短暂地拉回现实,“祝海月,你醒醒,只是噩梦,是假的!” 不,怎么会是假的,这些她全都记得,痛苦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退。 眼前的一切再度沉沦,她跪在王府后院,泪往心里流,这次她无论如何要接他走。是她欠他的,当初若不是她拦着,他早就走了,何至于被折辱至此。 她好恨,恨朝廷对他不公,恨王爷与世子不庇护他,她不管不顾私自回京,王爷盛怒,幸得世子殿下说情开脱才免遭责罚。 容琏同她说:『这是谋略,淮清受了伤王爷与我都很心痛。』 又说:『咱们宫中无人,淮清心思缜密又是自己人,他进了宫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还说:『小月,你要以大局为重!』 她替他反抗,凄厉哭喊:『你们让他只身闯虎穴落得一身残破,他惨遭宫刑还不够,如今又要他进宫为奴,凭什么?』 一席话将她掩在心里的痛直逼上来,她跪爬到容琏腿边,攥着他的华服,近乎恳求:『殿下,放他走吧!海月余生为殿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用我的命,换他。』 如梦如幻这次的效力与上回截然不同,祝海月眼中温情全无,反而如堕入无边的痛苦之中,令白镜手足无措。 他一手被她紧紧握着,另一手托着她的腰帮她撑起身,她的梦魇还在继续,他便不停地在她耳边急唤:“这只是噩梦,你醒一醒。” 接着就听见她痛苦的乞求:“殿下,放他走吧。” 如一桶冰水迎头浇下,他浑身冰凉,心中的悔恨被扬得漫天皆是,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痛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祝海月的意识还未回笼,她又看见自己站在了大殿之上,先皇身后的程淮清垂着眉眼,她就那么一直看着他,想等他一记目光,可他就是不肯抬头,急得她紧握双拳。 忽然拳心一疼,她猛地睁眼,阴暗的周遭不见半点人影,身后是冰冷的墙壁,有潮湿霉腐之气钻进她的鼻息。 这是她临死前被关押的牢房,她拖着戴着镣铐的双腿抓住栅栏外给她送水的小狱卒,说:『帮我去找程淮清,皇上被奸佞蒙蔽,让他来救我。』 小狱卒却痛心疾首,骂道:『将军为何执迷不悟,就是那个阉贼害您至此。』 不可能是他,他绝无可能会害她的呀! 她心已疼得扭曲,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明明他们的点点滴滴就在心尖,为何他就成了害她的那个。 回忆带着剧痛将她四分五裂。 杂乱无章的痛楚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淡去,白镜只觉怀中人慢慢安静了下来,这才将她从地上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她面庞憔悴尽是泪痕,他的肩上也已被泪水打湿大片,他起身拧了帕子来为她轻轻擦拭,一滴残泪自她眼角滚出,她鼻子皱了皱,痛苦的余韵似乎还未完全褪去。 白镜不忍,伸手抚上她的脸,她的眼睛却在这时缓缓睁开。 祝海月艰难地醒来,对上白镜怜惜的目光,她来不及深究,只虚弱地向他伸手。 他忙将她的手握住,以为她还在梦境中,却听她说道:“我要见他,去找他来,我要见他。” 他一时愣住,就听她又催促了一遍,压住了想要对她合盘托出的冲动,他点头应下,快速将阿清带来。 不明所以的阿清稀里糊涂地进屋,就见祝海月似是生了大病一般靠坐在榻上。 “阿妤,你怎么了?”他木讷地走上去。 祝海月见了他,通红的双目瞬间就滚出两行热泪,她一把攥住他胸前的衣裳,破碎地问:“你是不是恨我?当初我害得你没能离开王府,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她这模样令阿清又慌又怕,“我、我没有恨你、没有……” “那为什么不肯见我?为什么要答应进宫?也不回我的信?为什么要用莫须有的罪名参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最后一句说出,她已是扎进阿清怀中无声恸哭。 阿清怕得不敢动弹,求助地向白镜扭头,可他同样眉头深锁,表情痛苦。 师师听到动静匆忙赶来时,只见祝海月已哭成泪人,她惊慌失措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迈步上前,却在经过白镜时被他狠狠钳住了胳膊。 抬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她心惊肉跳,“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我以为那个酒只会让她快乐……我真的不知道……” 白镜紧抿双唇,奋力压制住胸中激怒,用力将她的手丢开,“今后你若再敢对她动任何手脚,别怪我不顾情面!” 师师是真的被他吓住,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听刑干说过,如梦如幻是让人快乐的东西,小月上一次误饮之后便和白镜有过一次温存。 她是真的想让小月高兴,也确实想借此让白镜对她少些敌意。 榻上,祝海月肝肠寸断,额上满是汗珠,她捧住阿清的脸,透过被泪眼模糊的视线端详着他,近乎央求地道:“我放你走好不好?你别再恨我了,你走吧,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在没有我的地方好好过一世……” 阿清再坐不住了,趁着她松手的空档,不管不顾弹起身就要逃离。 她浑身无力,阿清的离去登时令她向前扑了个空,白镜忙拦住阿清,可他显然也吓得不轻,惧怕地说:“我要回去,我不在这。” 拦不住他,又不可能丢下祝海月,白镜急忙先顶替阿清的位置坐下,将祝海月揽进怀中,才道:“你送阿清回去。” 师师自知这话是对她说的,忙连声答应,继而抓起阿清的胳膊,像对一个孩子似的,将他半拽半哄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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