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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世何其漫长，谁能保证没有半分差池，就算是一棵不走不动的树也难免节外生枝，叫人如何不怕。 白镜敛眉：“这不公平。” 她冷冷质问：“你骗我时就是公平么？” “你……” 祝海月昂首挺胸，“我什么？还是那句话，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不勉强！我要么带着记忆转世，要么留在这地府与你从此永不相见！” 这哪里是二选一，分明是仅此一项。 最终自然还是他败下阵来，“……好，我答应。” “答应什么？”她非要听他亲口说，“是答应照我说的转世，还是永不相见？” “祝海月！”他刻意压低了声线，将她的名字咬得极重，意欲求她别欺人太甚。 奈何她偏就不肯，抬眼瞪了他一下，就这么等着。 “……依你的意思转世。” 这下连秀婴都忍不了了，怒其不争地指着白镜，道：“你是个什么软柿子，怎就任她搓圆捏扁的！没有半点男子的血性！！你又不是打不过她，至于怕她怕成这样！” 祝海月两道刀子似的眼神甩过去，不容她置喙。 秀婴：“呸！两个都没出息，情深不寿！我在下头且等着，我看你俩要不了几年就得下来了！”拍屁股走人前，她仍还在嘟囔，“就知道小情小爱，成不了大事……” 祝海月走的这天，小红哭成泪人，弄得祝海月的眼泪差点没忍住，只得打趣她道：“千年狗灵哭成这模样，也不怕传出去被小鬼们笑话。” “敢？！”小红抽噎着，“娘娘……你、我想你怎么办？” 祝海月二话不说，将她揽入怀中。 不同于不愚需要托孤的境地，小红则是被各处争抢，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更是小红舍不得断了与祝海月的联系，最终她还是选择留在了钟馗麾下。 此时，祝海月拍着胖乎乎的小姑娘，语重心长地嘱咐：“往后行事别太拼命，该做的做该躲的要会躲，无论是谁别偏听偏信，连我也会骗你，更何况是别人。” 听着这些话小红哭得更凶。 最后生是钟馗出来才将小红从她怀中拽了出来，对着小红梨花带雨的模样，他也有点为难，只得劝道：“还会再见的、还会再见的。” 祝海月忍着发胀的眼眶挤了个笑给她，也算是好歹将她宽慰住了。 秀婴微微叹了口气，虽有不舍，却也早已习惯，她将盛着汤的碗递到了祝海月面前，说：“喝吧，别误了吉时。” 祝海月接过碗，余光中留意到人群的边缘一个身影孤零零站着，她知道那是谁，却故意不看他，心满意足地将两碗汤水迅速下肚，她抬臂擦去嘴角的水渍。 放下碗，她冲面前的几人行了个礼，义无反顾踏上了桥。 一切都结束了，其余的人纷纷离去，只有白镜还僵硬地站在原地，他久久地看着桥的另一头，仿佛期待着她的身影再度出现。 投胎的鬼众们渐渐多起来，一个个如行尸走肉般排着队喝汤，接着人头攒动地从桥的这头走到那一头。 秀婴停留了一会，见无甚异样，也准备打道回府，路过白镜身边时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脚步。 “一年半载的，也不难捱呀！” 白镜低下眉眼，无可奈何。 “其实我可以……” 不等她说完，白镜已攥紧了眼前这棵稻草，“白镜恳请泰媪大人出手相助！” 说着他单膝跪下，向来孤傲的白镜突然如此卑微，这架势着实令秀婴都大吃一惊，她托住白镜的手肘，忙道：“大可不必！有话咱们好好说！” 秀婴清了清嗓，说：“我能让你明天就走。” 白镜的兴奋之情稍纵即逝，继续聚精会神等着她开出条件，他不信对方肯无偿帮忙 见对方神情凝重，秀婴笑了，“还得是你白镜，心思缜密，换了祝海月那一根筋的，指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逼着我先照做了。” “泰媪大人说笑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白镜若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咱们好歹也是旧识，海月与我又交情不浅，帮你们个忙也没什么可说的。” 白镜将信将疑，“果真无偿？” 秀婴叹了一声，“我若当真无偿，你恐怕又要担心，这样好了，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到什么，你不如给我立个字据，写明欠我个人情，择期再还便是了。” “这……”他犹豫了一下，“转世投胎非三年五载之短期，人情债尚不知何时能还，不如大人换一个要求。” “无妨无妨！”秀婴摆摆手，“纵然转世投胎你们也总是要寿终正寝的，撑死了不过百年，这点时日算不得什么。” “好，我答应！”
第71章 小姑奶奶 难得不加班的周末，时英才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蓝天白云青草地，万物美好得不可方物。 梦里还有祝海月，只不过与以往的模样不同，梦中所见的她阳光开朗笑容洋溢，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开心。 花丛中，祝海月转身冲他笑，他看得呆了，正不知如何回应。 耳边忽然想起规律的响声，吵得人烦躁，他拼命不去理会，正要与祝海月说话。 忽然祝海月将笑容一收，双手抱在胸前，煞有介事地冲着他说：“时叔叔，你电话响了！” 叔叔？什么？我那么老了么？ 以至于时英才从震惊中惊醒时，连手机都没顾上，第一时间冲到卫生间，在照过镜子确认自己还是这幅青年才俊的面孔时喘息才逐渐平复下来。 他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把脸，等擦干后，手机铃声再度吵起来。 走过去，拿起电话，屏幕上赫然写着“老爸”。 接通，就听时永昌在那头难掩激动地说道：“你们小姑奶奶今天回来，你不是休息么，去机场接她一趟。” 听见“小姑奶奶”这几个字，时英杰的头皮再度麻了一回。 时英才赶到机场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原定时间的半个钟头，路上堵车，他也没辙，不过他抱着一丝侥幸，觉得飞机不可能那么准点。 想是这么想，但他停好车依旧马不停蹄跑向接机口。 时英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赶在人群还未出来前站稳在了出口处。正庆幸没误事时，忽然，身后响起一身口哨。 他预感不好，回头，一个女子倚靠在机场大大的柱子上，马丁靴、牛仔裤，吊带衫外罩着的宽泛灰衬衣松松地系了两个扣，下摆随性的塞进裤腰里。 二人视线对上，时英才立马不自觉地站得更规矩了些。 女子走近，是个杏眼高鼻梁略施粉黛，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成熟魅力姐姐。 她半边嘴角微微扬起，眼皮一撩，开口了：“你是仗着我现在脾气好，挑战我的耐性么？我在这等了你四十分钟了！” 时弈秋是笑着说的话，凭良心说虽然语气不大和善，但的确是很温柔了，可那血脉压制的可怕性还是让时英才一个背脊都凉了。 “小姑奶奶，我堵车了，真不是故意的。”他赶忙要替她拿包。 时弈秋，时年三十八岁，乃是时永昌的亲姑姑。 时家世代人丁单薄，当年时永昌的爷爷奶奶老来得子，举家沸腾，在欢欣鼓舞下迎来了这位姑奶奶。 可惜她出生没几年，二老就先后辞世，时弈秋被亲哥接到家中抚养。她出生时，时永昌都已经十三四了，嘴上虽得叫着小姑，实际确是妹妹一样与他一同长大的。 多了姑姑这层关系，又怜惜她小小年纪没了爹妈，时永昌对她是既有兄长般的疼爱，又有侄子般的顺从，比起来，他对两个亲儿子都从没那么细心和体贴过。 因此，时英才兄弟俩自小也被灌输了这个观念，这个家里，他俩可以打来打去争抢东西，但小姑奶奶那绝对要让着。 除此以外，时弈秋还有个最不同于时家其他人之处，她没有通灵的本事，她什么都见不到什么也感知不到，这一点让时英才他爷爷倍感欣慰。 在时家，能正正常常的过一生，不背负任何责任，是她之幸。 如此一个天赐的小姑娘，全家都极尽地宠爱，她比时英才也就大十岁，小时候他们兄弟俩被她带着上天入地，没少闯祸，他俩也爱跟她一块玩，毕竟和她一起犯的错能少挨不少揍。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只持续到时英才小学毕业就结束了，时弈秋大学毕业后出国继续深造，学业完成了她也彻底放飞了，成天满地球转悠，大有不将这世间每个角落看遍不罢休的架势。 车里，时英才不时偷瞥着他小姑奶奶，许多许多年没见，他对她的想念也早已被年龄淡化，如今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位大长辈为什么能那么潇洒，好奇她为什么不见老…… 时弈秋被他瞥得有些不耐烦，终于放下了手机，侧过身来盯着他。 时英才被他看得发麻，终于在红灯时，笑眯眯地问她：“小姑奶，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时弈秋看着他：“英才，从你爷爷没了，咱们都有快十年没见了吧？” 时英才粗略算了算，“差不多吧，我记得那年正是我高考。” 他仍记得当时在灵堂上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弈秋，那是长那么大，头一回见她如此难过。 时弈秋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端坐回去不再说话。 时英才本想起个话头，活跃些气氛，也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可是她的手机提示音又响了，不知道是谁，这一路都在给她发消息。 回到家时，时永昌早就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看着时弈秋他百感交集，但对方却不给他伤怀的机会，招呼着时家三个男人就坐了下来。 时英杰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坐下时还撞了桌脚，差点把桌上的菜汤晃洒了。 时弈秋看了看他，关切道：“几年不见你怎么呆头呆脑的了？”她上身偏过去，“是不是你爸把你打压太狠了？以后小姑奶奶给你做主！咱不怕他！” 时英杰一听这个醒过味来，冲她挤眉弄眼还和她像小时候那样击了个掌。 对此，时家另外那俩男人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时英杰被种下忘其符后，真的就将玄武的所有记忆都抹去了，副作用就是至今反应都有点慢半拍。刚开始他还总说自己好像有什么事忘了，如今时间长了也不提了，看迹象是在慢慢恢复成了那个胆大愚蠢的普通大学生。 才坐稳，时永昌就开始给她夹菜，“你多吃点，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时弈秋也不客气，坐了这么久的飞机，真的饿。看着她大口大口吃，时永昌满意极了，夹了块鱼边细心挑着刺，边问着家长里短：“现在工作怎么样啊？” 时弈秋：“还行吧，反正挣的也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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