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姿仪”与“姿色”,虽只一字之差,但在沈长青眼中含义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他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自己与这些凡人之间的鸿沟,一个两个都是“不听不听,坚决不信”的模样,也只得暗自咬牙忍下这没有文化的武夫。 难怪修炼未精就来找朕报恩,原来打的是“法术不行,皮囊来凑”的主意。以身相许吗? 呵,这磨人的小醋精! 周粥听完燕无二这话,不禁摸着下巴又将目光在沈长青的脸上流连了许久,这才露出话本子里传统意义上的邪魅一笑:“满意,朕心甚悦。” 同一时间,天庭月老阁中的月老正无聊地端详着一式两份的备用满意度问卷,琢磨还有哪里可以改进时,仪容仪表那一栏的五星突然齐齐光芒大盛,差点儿亮瞎了他的眼! 月老急忙把那问卷一收,揉了揉昏花的老眼,一脸的失算:“哎呦!了不得,了不得,沈仙君的样貌在天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女仙们都犯花痴,更别说凡人看了得有多心动了!往后这问卷上的满意度不能只放五颗星,还得再加几颗——” 而在姿容方面喜获超五星好评的沈仙君本人,也已通过施术窥得了袖中那卷羊皮纸上的星芒变化,脸上容色总算稍霁。 至少成功获得了一项五星好评,早日回天庭还是有希望的。 “陛下!您不能被美色所蒙蔽啊!万一他图谋不轨——”燕无二看看周粥,又看看沈长青,显得痛心疾首。 周粥于是将他拉到一旁低语:“阿燕放心,朕心中自有分寸。何况他若想害朕,刚才他的本事也你见着了,朕与你二人不都得束手就擒?” 这一番话说得燕无二是羞愧难当,登时涨红了一张脸,自责道:“是属下无能,保护不了陛下……” “哎,朕不是那个意思——”周粥知道自己这个青梅竹马是个武痴,刚才自己那话怕是伤其自尊了,于是赶忙找补,“他是精怪,你是凡人,这种族之间的差距是人力所不能企及的!绝对不是因为你武艺不够高超!” 谁料燕无二听完,握住刀柄的手更用力了,一脸倔强地脖子一梗:“陛下不用安抚属下!是属下学艺不精,练武懈怠,这就去勤加习刀——” 丢下这话,他也不听周粥再劝,“锵”一声归刀入鞘,就快步踏出了大殿。 其实周粥最后想对他说的是:这殿门打坏就不管了啊?好歹也收拾收拾吧! “陛下,那卑职们也告退了?”其余御前侍卫面面相觑,也觉得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等等,去给小灯子传个话,让他吃完饭以后带人将青月殿打扫出来——”周粥唤住他们,含笑着眸子瞥了眼沈长青:“朕要将青月殿赐给这位沈仙君居住。”
第二章 真香的开胃醋精 朝政不出门,八卦传千里。 一夜之间,天子当众宣布将一姿色上佳的青衣男子留在宫中侍奉御膳,并赐“青月殿”居住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尤其是后宫里那些穷极无聊的宫人们更是添油加醋,传得绘声绘色,说那沈长青是陛下出巡祭天途中一遇钟情的,于是大伙便将天子每月能多踏足几次后宫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毕竟周粥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的形象那是塑造得没话说,简直到了沉迷帝业,不可自拔的程度,但在对待个人问题上却显得兴致缺缺,若非琼亲王一力主持,为其充盈后宫,只怕后宫的宫人们都要闲得去种菜养猪了。 不过沈长青倒也确实没让大家伙儿失望,自从他入住青月殿,周粥就几乎是以一日三餐的频率在往后宫跑,回回都直奔他殿中,关起门来就是一个时辰,还时不时会传出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响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登基刚满一年的新君,终于是露出了其喜好白日宣淫的本来面目,知道的却都知道,皇帝陛下当真就是踩着饭点去吃饭的。 总管太监小灯子,就是走在知情前线的第一人。 他现在每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命人把御膳摆到青月殿去,哄着里头那位主子从盘腿修仙谁都不理的状态中睁贵眼,移贵足,到膳桌边等候御驾。待周粥披完奏折从御书房赶来用膳,小灯子就可以功成身退地守到殿外,关好门,按照周粥的吩咐守着,不管里头传出什么声音都不准让人进。 他看得出,他家陛下每次来去,心情都是极佳的,从前鸡琢米一样的饭量也大了不少,但里头那位号称仙君的沈主子却每每都会在天子离开后,露出那种跟被吸干了阳气似的生无可恋之色,好一阵后,神情才又会带上某种忍辱负重的意味,进而广袖一挥间,将青衣上凌乱的褶皱抚平,一脸严肃地说要出殿办事。 沈仙君头一遭出门办事,是找青月殿小太监问了路的,小灯子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那一次,就是宫人口中相传的他与燕无二为争陛下宠幸而“为爱对决”的那回。 但小灯子却认为其中另有隐情,毕竟怎么看,这位主子都像是他家陛下滥用天威,强抢回来的那种。有时候他也会想,他家陛下是不是有那种怪癖——主动进宫的,不屑一顾,宁死不从的,才偏要征服? 当然,以上都是对沈仙君寄予深切同情的小灯子一厢情愿的猜测,但自那一遭回殿后,小灯子很明显地发现这位主子脸更沉了,更难哄了,他家陛下进殿以后闹出的动静也更加令他不敢细听了…… “你就别躲了,都这么多天了还别扭什么啊?” “不然你玩点花样给朕看看?朕就答应晚上不来烦你了!” “朕知道,朕知道,仙君大人只要屈尊降贵,配合朕一下,朕保证很快完事——” 很快?机敏的小灯子神色一凛,觉得该去太医院一趟了,于是本着快去快回的初衷,交代了旁边的小太监听墙根,哦不,守门。 殿门外,那一会儿乒乓,一会儿吱呀,一会儿闷哼的响动,把小太监们听得抓耳挠腮,恨不能人事,而门内,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不可描述的事情,无非是周粥对这活的醋精颇感兴趣,为了能缠着沈长青给她展示有趣的法术,她熬夜看奏折,挤出白天的时间,踩着饭点来青月殿逗逗他,顺便再把他当成“开胃菜”嗅嗅,以达到神清气爽,促进食欲的功效。 不过沈长青身上的醋香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淡的,所以每餐开吃前,周粥都得贴上去扒着人衣领子使劲嗅才行。 对此,沈长青当然是不肯轻易就范,难免就会弄出些纠缠不清的响动来,这不,拉拉扯扯间,只听得撕啦一声——某仙君达成了仙生的第一次衣冠不整“成就”,衣襟被生生扯下了半片! 看来陛下终于是耐不住性子,打算霸王硬上弓了啊。门外的小太监们听到这里,默契地对视一眼,纷纷退开两步,双手堵住耳朵,选择了非礼勿听。 “你——周粥,吾一介仙君,岂是用来给你当开胃菜的?!” “那你这醋精,除了酸还会做什么嘛?又不能上天……” 只见沈长青迅速施法将衣襟恢复原状,怒极之下,身上的醋香也随之急剧变化,那股呛鼻的白醋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内殿,周粥连连后退几步抬袖掩鼻,也还是被刺激得喷嚏连天! 眼泪鼻涕一起流的感觉,可谓十分酸爽,但周粥却在打出第六个喷嚏后,蓦地一怔。 舌尖隐隐约约似是触及到了某种全然陌生的滋味,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又伸出舌头,毫不讲究地把唇上那片也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的咸湿舔了下来,还砸吧了一下! 简直有碍观瞻,有辱视听!爱干净的沈长青当即背过身去,只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粥却破天荒的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而是自顾自跑到膳桌前坐下,端起碗,拿起筷,双手都还有些颤抖,却还是一样样的把饭菜往自己的嘴里送。越吃到后边,她整个人就显得越激动,越吃越猛,腮帮子鼓得快要涨破了也不在乎似的,活像街边饿了好几天的小乞丐。 听着膳桌方向,碟碗叮叮哐哐见底的声音,沈长青才稍显纳闷地转回身望去,只见向来吃一顿饭磨磨唧唧大半时辰,动不动就要拉他袖子闻两下才肯再随便吃几口的周粥,这会儿居然吃出了风卷残云的架势。 而且吃着吃着,还在抽鼻涕,肩膀抖啊抖,眼眶还发红,半点儿没有往日刻意摆出来的装模作样的帝王架势。 “你……这是何故?”沈长青这些日子可没少义正言辞地呵斥她,并不信这大周天子会被他刚才那一句凶到老老实实地边吃饭边哭鼻子委屈。 周粥仿佛这才意识到殿内还有旁人般,背脊一僵,而后就放下了碗筷,语调平淡地只吐出三个字:“没什么。” 话毕,她又取了帕子,把仪容整肃了一番,才重新换上了那副沈长青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调笑道:“想来是沈仙君的醋香太烈,才把朕激得饥渴难耐。” 此人面上唤自己“仙君”,心里却只把自己当做“醋精”。沈长青无视她恶趣味的调侃,板着脸下了逐客令:“今天的午膳也用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嗯……朕还有一事要问问你。”饱了口腹之欲的周粥却是不急,做出了一副要与君促膝长谈的姿态,起身走到茶榻边,不太文雅地一倚,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朕也是今早才听说,前两日你去找了燕无二,还把他气到吐血了?” 沈长青当然不打算坐过去,相反十分提防地与她站在了内殿的对角线上,敛眉颔首:“吾是去找了他,但本意并非是要令他呕血。吾实不知你们凡人所想为何。” “这样啊。那不如你把前因后果说给朕听听?朕或许能帮你参谋一二。” “并非帮吾,而是帮你自己。”沈长青纠正她,“吾便是为完成你祭天时所祈之愿,才去找他的……” 事情还得从两日前的一个午后说起。 那时,刚刚被周粥“蹂躏”过的沈长青痛定思痛,觉得不能再拖,决心迅速摆平她在祈愿时提到的后宫吃醋争宠的三个侍君,趁早回天庭复命解脱。 于是他调整好了情绪,找小太监打听了燕无二的所在,令其引路造访一趟燕鸣殿。 燕无二那时正化羞愤为力量,在后院把一柄快刀耍得让人眼花缭乱,围观的侍卫们无不交口称赞,直呼燕统领的武艺和身法又上了一层楼,再遇上那沈长青定能扳回一局。 谁知他们才夸完,这沈长青就到了。 “你找我?”燕无二将斩马刀往肩上一扛,语气不太友善。 “不错。吾想让你开个条件。”沈长青倒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开门见山道。 燕无二狐疑:“开条件?什么意思?”旁边的侍卫们也是一头雾水。 “嗯,只要你能打消独占皇帝的念头,答应安安静静在后宫当个不争宠的侍君,或是专心当回侍卫统领。吾就可满足你的一个心愿——吾观你对武道颇为执着,也有些天赋,你若肯答应,吾可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在这下界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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