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胡诗珺这么一开口, 桌面上又重新热闹起来。 吃过没半个小时,贺渝珏忽然回来, 他穿着普通的衬衫长裤,看起来像是刚念书回来的大学生, 一身书卷气。 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看见, 反正他一进门就站在餐厅门口,有些疑惑地问:“有客人?” 胡诗珺直接起身拉他到桌上, 说:“对, 来客人了,一个是马主任,一个是马主任的侄女,人家年纪比你大一点,你得喊月儿姐。” 长辈喊是昵称, 轮到贺渝珏,那就真是喊姐了。 第二次见面, 贺渝珏被安排在杨瑞月座位旁边,这次杨瑞月看得很清楚,这人的眼睛就是有古怪,并不是常见的问题,可不上手看看,杨瑞月也不确定,就没开口多说什么。 这顿家宴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年轻人而活跃起来,依旧是贺元瑞跟马全宝在说着各种场面话还有镇子上的事情,中间夹杂着胡诗珺的补充,好好一顿饭弄得像是日常工作讨论。 晚饭吃到了八点多,胡诗珺还专门煮了点生的花生,刚从田里出来的,只能用盐煮,等晒过就没办法煮了,会不够嫩。 现在煮了刚好当聊天零食,比单独吃水果饼干要强得多,吃起来还比嗑瓜子有嚼头。 后面杨瑞月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自己一直在吃,开饭前胡诗珺被打断的话,似乎没有重新提起的意思,于是杨瑞月就以为对方当时只是好奇,并没有想找她帮忙的意思。 吃过饭杨瑞月在巷子口跟马全宝告别,让他晚上注意安全,别掉沟里了。 之后马全宝明显跟贺元瑞关系好了许多,大家都知道马全宝投靠了现任的书记,都觉得他有眼光,还跑得快,是最先跟贺书记打好关系的,也是书记眼前的第一红人。 胡诗珺去了医院工作,杨瑞月偶尔能看到贺渝珏去医院看病,主要是胡诗珺从中联系,但贺渝珏经常不去,直接跑掉了,在镇子里晃荡着,像条没有来处与归途的游魂。 似乎是贺渝珏实在跑了太多次,贺元瑞忍不住跟马全宝抱怨,他知道马全宝家也有个十五六的儿子,听说之前还受过惊吓,已经很久不出门了。 同样作为年轻男孩儿的父亲,贺元瑞觉得,马全宝应该有跟儿子相处的办法。 马全宝哪里有什么办法啊,在马福阳出事之前,他跟儿子其实也不太熟,应该说,世界上的父母很少有跟孩子能熟到无所不知已经相处好的。 尤其现在许多家庭就是父母都得出去工作,不是生产队就是政府,有些还跑货郎,哪里有空关照儿子? 这种事稍微打听一下都能知道,马全宝就如实跟贺元瑞说,其实他不是跟儿子关系好,这个镇子上,也没有几个父亲真能把儿子管好的,不过是皮带跟柳条打人比较疼,孩子怕的是皮带跟柳条,不是父亲。 贺元瑞一看就不是那种会揍儿子的父亲,他听后果然觉得管教孩子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可儿子已经出生长这么大了,也不能再给他塞回妈妈肚子里去,该管还是要管。 马全宝还跟他说了之前儿子被吓到的事,本来不听话的,现在被一吓,听话是听话了,但也有点呆滞,平时不出门,就在家里看书学习,不管看书学习有没有用,至少孩子现在听话。 提起马福阳被吓傻的事,自然就说得了镇长离职前的命案,那些命案都还没结案,镇长当时想查,并且不觉得是鬼魂闹事,肯定有凶手,就拖着让派出所的刑警一直查。 结果事情发生第二天马全宝就对他发难,镇长被拖住了,案子就这么卡在原处。 偏偏镇子是镇长的一言堂,他不说结案,派出所那边也不敢结,拖到现在,刑警找不到更多的线索,镇长还没了,这案子看起来跟无头悬案差不多。 贺元瑞听着死掉的人数跟时间,也觉得很奇怪,作为人类来说,有些死者死得太蹊跷了,唯一没什么悬念的,就是米厂里那几个孩子,凶手估摸着就是镇长儿子,但镇长儿子的死法又让人觉得很奇怪。 没有目击证人,嫌疑人也自杀了,整个案子从开始到结束,都充斥着一种荒诞且灰暗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去猜想,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 案子反正就这么拖着,贺元瑞有心想解决,奈何看过记录后总觉得各种解释不清,一问就是镇长自己操办了不少流程,以至于最后的记录都是按照镇长提供的线索写的,现在没了镇长,再回头去看,才发现漏洞百出。 可是现在追究谁都没有用了,镇长已经被侄子接走,完全联系不上,仿若失踪,所有在案的相关人员都死了,死得干干净净,完全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凶手,能把人参案人员杀得这么干净。 这边被案子拖住后,贺元瑞暂时就不想管儿子的事了,反正拗不过青春期小孩儿,与其逼着他非得治病,不如等他自己想清楚。 在贺元瑞跟马全宝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间里,杨瑞月依旧闲得每天像在放假,临近中秋节的时候,杨瑞月准备绕路去集市买月饼,路上就碰见了又偷跑出来的贺渝珏。 贺渝珏的穿着依旧跟这个贫困的镇子格格不入,他的衣服比较好,还爱穿衬衫西裤,他突兀得就像杨瑞月平时穿自己的漂亮裙子出门,完全就是镇子上最扎眼的存在。 看到贺渝珏,杨瑞月就想起来胡诗珺那张有些发愁的脸,思索一会儿,没忍住走过去问他:“贺渝珏,你不回家吗?” 听见声音,贺渝珏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对上杨瑞月的脸,两人的眼睛都是一片漆黑,都像看不见的。 “你是杨瑞月,马全宝的侄女?”贺渝珏或许是从声音认出来了杨瑞月。 “嗯,我是,天快黑了,你赶紧回家吧,别让书记担心。”杨瑞月好声好气地劝道。 贺渝珏轻笑一声:“不是我不想回去,实在是我的存在对很多人来说,并不干净,而且是累赘,与其给他们添麻烦,不如离他们远点。” 杨瑞月听不明白,径直在他身边蹲下:“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不干净还是累赘?” 随后贺渝珏沉默了很久,说:“我是招魂体质,只要是在长时间待的地方,都很容易发生怪事,如果没有我,他们会安全很多。” 听完,杨瑞月转头观察了一下他的面相,疑惑:“哪个骗子给你的批语?这技术不到家就算了,居然还骗人。” 贺渝珏还想说什么,继而猛地一愣,他诧异地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被骗了?这世界上骗子很多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正经学过道门知识,就算学了也是半桶水,晃荡得厉害,做不得真。”杨瑞月平静地说。 “……你怎么就说人家是骗子呢?万一你是呢?”贺渝珏冷声质问。 杨瑞月不受他质问的影响,反而凑近了些,低声问:“那在你的眼睛里,我是什么样子呢?” 这次,贺渝珏不说话了,他微微向后退开一点,眼睛往下看,就是不与杨瑞月的脸对上。 对于他这个表现,杨瑞月早有预料,抬手在他眉心轻点:“现在,你再抬头看看我?” 贺渝珏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在想什么,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重新缓缓抬头,看见的是一张很可爱的娃娃脸:“我、我看见了——” “嘘——”杨瑞月猛地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别出声,这个的时间只有一天,你体质特殊,开一天天眼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不过你要记得,你的体质是没办法被治好的,因为命中如此,趁有机会,不如看看普通人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杨瑞月就兀自买月饼去了,完全没再管贺渝珏如何震惊。 从年龄来说,对方在杨瑞月眼里只是一个小孩子,哄小孩子嘛,就当是给对方的中秋节礼物。 当晚,杨瑞月在家里是还没把自己的月饼吃完,就听到有人敲门,是贺元瑞一家,他们脸上蛮是紧张,其中还有恭敬,带了礼物过来的。 杨瑞月都不用问,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于是将他们迎进门。 屋内一片漆黑,杨瑞月这才想起,人需要火跟光,不然会看不见路,于是又翻了许久没用的煤油灯出来,晃了晃,发现没油了,又开始找煤油。 煤油瓶子一打开,那股特属于煤油的味道蔓延出来,缓解着贺家三人的紧张情绪。 杨瑞月拿出火柴点燃了煤油灯,看到贺家三人都跟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便将煤油灯递过去:“喏,油灯给你们,我是不需要油灯的,但你们应该没有油灯就看不见。” 客厅在稍微往里一点的地方,进门处是店铺。 原先没点灯看不清,现在灯光一亮,贺家三人立马就看见了满屋子的纸扎人,还有摆在架子跟柜台上的香烛纸钱。 三人差点被吓得尖叫起来,好在忍住了,他们这么多年过来,对这种事心里多少有点准备,现在硬生生人忍住尖叫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杨瑞月见他们没跟上来,又回头去看,见他们满脸惊恐,便说:“不用太紧张,这是我父亲的店,从前父亲开香烛纸扎店,后来不能开,东西就都荒废了。” 平白无故在家中摆放这么多的纸扎人本来就够惊悚了,杨瑞月还说这原本纸扎店,顿时更可怕了。 见三人实在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杨瑞月就跟他们说:“别太害怕,跟人一比,鬼明显亲切多了,至少大部分鬼不会无缘无故害人,但人会。” “什么意思?”贺元瑞觉得杨瑞月话里有话。 “贺书记你应该听主任说他儿子被吓傻的事吧?他应该没跟你说细节,细节就是……”杨瑞月一边领着他们往客厅拐走,一边将镇长儿子毫无预兆将同行公子哥给推进机器里的事。 当时镇长没出事,这部分内容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去,避免镇长报复,后来镇长一家都出事了,马全宝没说出来,也是考虑到马福阳现在已经背上了傻子的名头,说出来估计没人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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