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阮北晴披上校服一甩书包, 抓起饺子推车出门。 她们家和十一中都在郊区, 大清早的,路上没什么人。 然而, 安凉那辆小红车还是准时准点地守在不远处, 像是刻意等她。 安凉摇下车窗,打着呵欠招呼道:“早啊。” “早。” 这还是一年以来,阮北晴第一次对旁人问早。 等到了学校,阮北晴将自行车靠边, 也来不及上锁,敲着窗户对安凉做了个手势。 安凉心领神会地要开窗户, 投喂了一根橙子味真知棒。 “不是......”阮北晴话还没说完, 又被她投喂了一大包薯片。 安凉两手搭在车窗上,滑下墨镜, 露出两只涂满睫毛膏的大眼睛,“怎么了小朋友,还有什么想吃的?姐姐给你买。” 阮北晴被她的零食牵绊得左支右绌,十分没情商地扔还了回去。安凉躲开她的“零食攻击”,撕开棒棒糖塞进嘴里,感慨了一声,“可怕啊~这世界上居然有小朋友能抵抗住真知棒和乐事?” 阮北晴没有闲聊,摸出手机翻到那封短信,“你们写的?” 安凉叼着棒棒糖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 “短信,上面的字母,看得到吗?” 阮北晴见她敛起笑容、脸色越来越沉,还以为是自己点开了什么不对劲的网站。一看手机屏幕,没黑屏,也没别的问题。 “哦,你看见什么了?”安凉若无其事地问。 “三条短信,都是一串字母,bq aw anes 。”阮北晴比着屏幕上的短信念出声,“昨天我用自己的方法解码,是有人向我求救说:‘save me ,北晴’。” “这样啊。” 安凉扭正了身体,手腕搭在方向盘上,指尖蜷曲握拳。顺着阮北晴的目光看去,恰能看见她拇指上刚做的美甲,酒红色,看起来很艳烈。 她见安凉的指节泛白,隐约意识到什么,“你难道......什么都没看见?” “是啊。” 安凉说话时尾音会不自觉上扬,平日听起来很轻佻,但配上她千年难得一遇的低沉神色,让阮北晴不自觉心惊。 “我还以为你是在耍我呢,因为我什么都没看见。” “没有信息的话,手机号呢?”阮北晴把来信的手机号报了一遍,“你也没看见?对了,我觉得这个手机号不太对劲,你们有资源的话,要不顺着查一查?” “查不出来的。你应该打过电话了,是空号吧?”安凉将唇角抿出下撇的弧度,明显将这技巧稔熟于心,“当然不可能打通,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手机号。” 阮北晴一时愣住。 风扑簌簌地吹动树叶,有一片落在了她头上。她满心提防着,还以为是谁摸了自己的脑袋一把,赶紧拍着头发退开几步。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开始就怀疑天凌科技吗?——因为我们的手机号,不是被人注册了,就是空号。我们尝试发消息,但发现,其他人根本看不到。” ——和阮北晴当年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那时天凌科技风头正盛,除了他们,我们还能怀疑谁?他们大概也知道被人盯着,才都按兵不动。你和那位太子爷闹矛盾时,殊哥担心会有人针对你,这才想用芯片给他们泼个脏水,给你个提醒。” 阮北晴明白了,那枚芯片果然是他们放的。 又疑惑地反应了一下人名,“......suger?” 安凉顿了一下,噗哈哈哈地笑出声。 “你太可爱了。” 她笑点似乎很低,仰天长笑时无意摁住了喇叭,发出“滴”地一声巨响。 阮北晴见许多人回头,赶紧阻止她继续扰乱路人耳朵,“那你跟着我,是不是因为哪里不太对劲?” 安凉停了下来。 “确实。”她道,“你还记得你出事时,有一串公式控制了机器人吗?” Randbetween(0,1985)。 随机数公式,阮北晴记得很清楚。 “你知道这串公式是什么意思吗?——摇号,就和你买彩票一样。” “有人给1984个人编了号,摇到谁,那个人就会‘消失’。”安凉不平不淡地说出这句话,“你是编号1,机器人想要杀你,但是被我们阻止了。现在最可怕的事情,是我们并不知道剩下的一千八百个人会是谁。” “一千八百?不是有一千九百多......”阮北晴问道一半,心上漫起不好的预感,“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们半天之内,就......杀了一两百人?” “不到半天。”安凉难得沉下声纠正,“九点到现在,不过九个小时,出现了近两百个‘黑洞’——也就是说,有两百人,在昨晚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仿佛被从头泼下了冰水,阮北晴冻在原地。 “我是......幸存者?” “你不是。”安凉无情地粉碎了她的幻想,“你没有发现,昨天和今天,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你吗?” 阮北晴左右顾盼。路人都忙着送孩子和上学,哪有人在看她?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比如,你身边这棵树。” 安凉推门下车,摸出柄小刀一剜,捏碎树后藏着的微型摄像头给她看。 “这只是其一,剩下的,连我们都找不出来,难怪他们要害你。”安凉将摄像头揉碎,“原来破了天凌科技的局,现在还是个梦。” “......” 阮北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觉得眼前的种种,都被一层又一层的黑布隔着,掀开一个,背后还有一个。 她觉得后脊发寒。 像是在一片冰原上前行,永远也找不到真相,永远也不知道出路是什么。 甚至于这次,阮北晴根本没有感觉到,世界还在被人“操纵”着。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消息,如果不是安凉告诉她“消失”依然存在着,她甚至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天凌科技倒了,一切就会重回正轨。 他们曾经被扔进了黑暗之中。 没见过白日的人,只要看见了一分一毫的光亮,都会以为那是太阳。 ——连她也是。 自从昨晚之后,同学们对她改观,母亲和她道歉,曾经说她是“疯子”的人终于理解她,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认可。 谁不想得到认可?谁都想,没有人会因为别人承认和夸赞而生气。 但就是这种高兴,让她下意识以为自己真的帮助大家破除了迷雾,却忽视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麻醉”。 当阮北晴跳进噩梦之中时,她想尽办法也要逃出去,证明这些全都是错的。 因为在噩梦里,她难受,她被孤立,她不舒服。这些情绪逼迫她寻求一个更加舒服的环境,逼迫她走到了今天。 可,如果是一场好梦呢? 如果这场梦里,她有很多朋友,她的父亲还活着,她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她会愿意醒过来吗? 醒过来后,她看到的会是不平等的世界,是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认可,是自己和所有人一样,被命运的皮鞭挥着上前,读书工作,生儿育女,按照最顺畅的路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甚至,她会发现阮文善真的不在了,她将永远也见不到她的父亲。 她会愿意醒来吗? “好梦”素来让人沉湎。 但它也是天才的泥潭,是平庸者走不出的迷障。 幸而这场“梦”并不算完美,让她在短暂的愉悦后反应了过来。 天凌科技虽然没了,但她还没找到徐玥,对于阮文善的若干解释,也停留在“两年前去世”的版本上。这些,都说明世界还不正常。 以及这个奇怪的短信。 以及,或许真的有安凉口中的,“另一个世界”。 “那......接下来怎么办?” 阮北晴又回到了“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的感觉之中,松弛的神经再度紧张起来。她直觉这件事情和Mr.Xie有关,对安凉道:“需要帮忙的话就和我说,还有......我还需要上课吗?” 安凉扑哧笑了。那神色,仿佛在说“你一个小孩子不上课还能干嘛”。 “想想殊哥走之前给你留的话吧。” 安凉说完的后一秒,校门处炸裂开狂呼声。 “混蛋!” “人渣!” 准备上学的学生如听到号角的士兵,不由非说地围过去,堵成了厚厚的人墙。 路边铺满了被学生们扔下的自行车,叫声混杂成一处,仿佛要将天空给掀开。 路况瞬间畅通。安凉找准时机,抛下句“走啦”,一溜烟而去。 看这阵仗,阮北晴猜出被围攻的人是谁了。 昨晚的事情闹得极大,整个天凌科技算是彻底垮台。她不知道Mr.Xie在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总之,在证据和舆论压力下,公司的人算是全进了局子。 但Mr.Xie十分有心机地把段小少爷放了出来,让段小少爷过曾经的生活。 可见Mr.Xie确实很清楚—— 人最害怕的是不确定性,最绝望的是看不见未来。 当年,天凌科技纵容校园中发生的一切,不知让多少人活在了不确定性和绝望之中; 如今,Mr.Xie将这一切都偿还给了他。 Mr.Xie是故意的。但阮北晴不知道这“故意”,到底是出于对那些受害者们的怜悯,还是他单纯的喜欢折磨人。 不管怎样,她有话要问段凌峰。 她深吸一口气,挤进了人群之中。
第37章 符号互动论(三) 阳光之下, 高中生们一个个挥起拳头,脸色涨红,像是觉醒的小野兽, 要将正中的人影撕成碎片。 阮北晴挤过重重人群时, 蹭到了不少人的拳头。有人见出是她, 赶紧示意其他学生不要殃及池鱼,然而怒火攻心的小高中生们根本不愿收手。 她只能在艰难险阻之中扑出身,高声喊道:“都停手!” 说来也怪,旁人怎么制止高中生都没用, 她却像是个制冷空调,一嗓子喊出来, 大半学生条件反射般哆嗦了下。 阮北晴顺势溜出人群, 揪起段少爷的衣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少爷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拳头“洗礼”, 脸上遍布青紫, 校服外套上也沾了血迹。他大概很崩溃,但在见到阮北晴的一刻, 眼里的死灰瞬间复燃, 如看仇敌般紧紧瞪她。 “阮北晴!”他咬牙切齿,像是在短时间内顿悟了一切事情,“是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你和那群人联手, 是你告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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