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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北晴也很生气，手攥得更紧了, “徐玥真的是你们害的？” 他扬起下巴, 唇角抽搐了下，眼中烈火燃烧。还没发话, 就被义愤填膺的学生们拉扯到一旁，“就是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 学生们大概真的是疯了，居然直接从阮北晴手里抢人。她很快被排出人潮外，眼看他们将段凌峰推搡远，方才的一腔热血渐渐冷静下来。 其实答案很明确，天凌科技如果真的对此事毫不知情，当初她一心想查时，他们就不会拼命掩盖，反倒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可，短信的凭空出现，一直找不到的阮文善和徐玥，都证明那天晚上的事情，远比她想的还复杂。 谁发的消息？ 徐玥和阮文善究竟是死是活？ 以及......“另一个世界”真的存在吗？ 问题太多了。 阮北晴想不过来。 她见门卫机器人盯着自己，朝闹哄哄的人群扬下巴，“不管吗？” 机器人“滴”了一声，“除去生命危险，不作处置。” “生命危险？”阮北晴以为它指的是其他学生，觉得十分嘲讽，“真不愧是十一中的机器人。” 后来她才知道，机器人说得不是旁人，只针对段凌峰。 那天晚上，少年想过投河，但被机器人捞了上来。 按照Mr.Xie的想法，他要让这个孩子“好好活着”。 带着枷锁，顶着旁人的鄙夷与谩骂，成为人们宣泄情绪的工具，“好好活着”。 - 教室里的空气异常沉闷。 不知是谁开了风扇，吱呀声在拥挤的空间内回响。 十班确实是最好的班，又临近高考，无特殊情况的话，一整天都是安安静静的。 但今天，已不止是安静了，而是死寂。 阮北晴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她一路风驰电掣地穿越过墙角堆满的储物箱，精准落座后，有几人回头看她。 她莫名其妙地回看了那几人一眼，挂好书包，门口处走来个机器人，传唤她去办公室。 阮北晴猜是那天晚上的事情。 她看了看一旁空位，撕下一张纸，潦草而狂放地写了一长串字，附上署名后揣进口袋里。 教师办公室在三楼。看得出来，那一场变故把场面闹得极为糟糕，整个三楼走廊堆满了踩出脚印的空白试卷，墙上悬挂的“标准答题卡”被蹭落了大半，学生们正在尽职尽责地做值日。 ——没错，即便到了机械如此发达的当下，学生们仍然摆脱不了“做值日”的厄运。除了锻炼品格之外，另一个缘由，恐怕是学校不想多花钱买值日机器人。 这件事闹得很大，领导、七班的老师，几乎都被带走了。 但高明磊被放了回来。 Mr.Xie可不是什么温和的人道主义者，他能放高明磊回来，想必此事与他无关。 高明磊并不想要和她吵架。级部主任走后，他这个代理级部主任似乎很忙，温柔中带着疲惫道：“校方觉得，你的情况恐怕不太适合继续学习了。” “......”阮北晴不意外，双手插兜，“你们还觉得我是精神分裂症？” “哪怕不是，你的行为也已经大大超过了校方所规定的范畴。带头引发混乱，反抗老师，按照规矩，学校有权开除学生。” 阮北晴没有应。 她看了看正对空调的最后一个座位，空的。那是胡升的座位，而胡升，是难得支持她的老师之一。 “为什么？”阮北晴轻描淡写地问，“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其实她还真不怎么在乎考试与上课。考试虽是每个人踏入社会必经的门槛之一，但她早怀疑整个世界都是假的，又怎么会相信门背后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尤其在她觉得，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可惜别人不这么想。 她的母亲，她的老师，都依然固执地认为她是个“好苗子”，认为只要她愿意好好学，L市状元非她莫属。 即便在很困难的情况下，他们依然在争取，依然存有一丝让她“清醒”的希望。 他们无疑是爱她的。 可惜这种爱，不是理解，是束缚。 “十班是最好的班，可大家都因为你乱了。你的状态影响到了其余考生的情绪！高考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最重要的就是心态和情绪，这些你不知道吗？” “他们为什么而乱？” “不管为什么，至少是你带头的。” “因为他们知道了事实，知道有那么多人都被欺瞒、打压，知道一场没有缘由的灾难可能随时随地降临在自己身上，却压根无法反抗——”她语速极快，“如果不是因为愤怒和恐慌，他们为什么要乱？” “阮北晴！”高明磊抬高了声调。 “小点声。” 阮北晴微微挑了挑唇角，朝高明磊竖起一根手指，目光示意门外。 有几个学生准备溜进办公室拿试卷，听了动静不敢动，瑟瑟发抖地探着脑袋。 “大家都心知肚明呢。” “......” 阮北晴扯了下嘴角，“其实我也想问高老师一个事情。高老师，您也认为徐玥是自杀吗？” 高明磊下意识一顿，努力克制住了神色。阮北晴打量着他，压低声：“您信不信，昨天徐玥给我发短信了。” 那一瞬间，他的面具像是碎裂开了一道缝，目光中有些许愕然，还有......恐慌？ 但他很快厉色，“胡言乱语。” 阮北晴拉开距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其实她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起温殊临走之前让她“跟着高老师学英语”。 这话当然不仅仅是让她学英语。 阮北晴便试探了一下，没想到......似乎真有她不知道的情况？ 最终她被赶回班里收拾东西了。 很快，“阮北晴因为透露事实被赶回家”的消息传遍了高三级部。 “为什么！” 学生们十分愤怒。昨夜里的视频和级部主任的举止处境，已经向他们证实了一件事——学校是暴力的帮凶。学生的自尊和性命，也比不过学校荣誉重要。 “当一束光照进铁塔，黑暗无所遁形，这束光便有了罪。”[1] ——现在的情况大抵如此。 “阮北晴你别怕。”班长严肃地对她道，“我们一起去找老师说明白，一定能让你留下来继续读书。” “就是，还有隔壁班的人，据说已经在‘公车上书’了......” 阮北晴拉好书包拉链，“谢谢，不用了。” 然而消息传开后，不少曾经被欺负的学生自发为她求情。高明磊迫不得已，再次传唤她到办公室聊一聊，她推门而入后，将那封早就写好的退学书信往桌上一甩，“抱歉，我早就不想学了。” - “怎么回事？和老师闹掰了？” 安凉来接她的时候，颇感世事无常。她上午才告诉小朋友要好好学习，转眼小朋友就快刀斩乱麻地离开学校。她来接时，阮北晴还站在树底下抽烟，一脸排挤和厌世，仿佛在里面多呆一秒就会消耗十年寿命。 安凉自认为不是个喜欢读书的好学生，但和小朋友相比...... “接下来你去哪儿啊？” 阮北晴很坦然坐在后座，“不知道。” “......” 安凉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劝劝她。 刚要开口，阮北晴道：“我想和你们一起。” “这个，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安凉感慨道，“你看我这么喜欢你，没特殊情况也不会拒绝，但你知道什么叫绝密吧？” 阮北晴明白了他们的难处，没再多问。 安凉把人抓到奶茶店，“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实在没兴趣，学校太压抑。”小姑娘低下头，嘟囔着：“反正离高考也没几天，该学的都学会了，在哪里学都一样。” 安凉一时惊住，“太压抑？” “不光是因为氛围和那些事情。我还感觉......那位英语老师在瞒着什么。”阮北晴道。 “这个啊，我们也感觉到了。”安凉握着奶茶道。 “你们有查出什么吗？” “没有。” 两厢沉默。 “对了，我同桌呢？”阮北晴顺势问。 “他吗？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过暂时保密。” 阮北晴表示理解，犹豫片刻后，不太好意思地问：“那个......” 安凉眨着眼睛看她。 “他......到底多大啊？” 问出这句话后，连背景音乐似乎都顿了顿，气氛有些尴尬。 安凉没有太避讳，晃了晃奶茶，“这个嘛，反正在我眼里都是小朋友。你猜姐姐多大啊？” 阮北晴没来得及说话。 因为安凉的手机响了。 几乎是一秒钟的功夫，安凉完成了抓起手机、划开锁屏、阅读消息等一系列动作，看得阮北晴眼花缭乱。 阮北晴报出一个数，“25？” “......”安凉的脸色一沉。 她以为自己是说老了，犹疑着又道：“24？” “小朋友，我可能有点急事，没法陪你玩了。”安凉揣起手机起身，带着歉意朝她飞了一个吻，“你放心，如果碰上了事情，我朋友会和你说的。我先去处理一下哈。” 一个言简意赅的告别，安凉飞快出了奶茶店。 阮北晴慢吞吞地喝着奶茶，静不下脑中的思绪。 许久后，她将空的奶茶杯子扔到垃圾篓里，步伐极缓地推车，想着该如何告诉程雯自己被赶走的这个消息。她有十成的把握，她妈一定会收敛起昨夜的温柔，打得她屁滚尿流。 然而阮北晴不知道，这会是她和安凉的最后一面。 ——在这个还算“正常”的世界。
第38章 符号互动论（四） 离开了奶茶店之后, 阮北晴蹬起自行车，在十字路口旁边停车摸出一支烟，思考着自己改何去何从。 手机响起, 是程雯来电。 《Confild Chase》再度响起, 只是配上那题名为“冰”的备注, 看起来有几分张牙舞爪和可怕。 是哦，学校开除学生，怎么可能不告诉家长。 她一想到程雯那惊天动地的吼声，条件反射般挂断电话, 发了条“去图书馆”的消息后逃之夭夭。 程雯是个急性子，碰见一点点不顺心的事都会暴跳如雷。阮北晴又是个惯会拱火的家伙, 为了维持这脆弱的母女关系, 在她冷静下来之前，还是别聊天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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