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琭揽住她的肩,温声道:“我不是说等我有空,再陪你一块来吗?” “我……”她压根没想到他演得这麽到位,差点忘了词,“我、我还不是怕你又心软。 每次一听那些人狡辩,你就说什麽以和为贵,冤家宜解不宜结,又不要告了。” “先听一听,嗯?” “……噢。” 众人见李琭温文尔雅的模样,又听说他是个心软好说话的,全都凑上来七嘴八舌。 白三秀扯着喉咙喊了半天,才让他们推出一个代表来。 这人是崩塌事故中那个重伤工匠的大哥,老田。 老田对着李琭堆出一脸笑,搓着手道:“这位公子,这事儿真的不赖我们。 老徐是个勤快人,是总恨不得一下把活儿干完,但他绝对是很小心的,再说了人都在屋里,怎麽可能架子都没搭好,就去动大叉手?屋顶塌了一个都跑不了,他哪能不懂这个!” “那是怎麽回事?” “我弟说了,老徐当时就是在捆鹰架,不知怎麽的就哢嚓一声,小梁就垮了。” “对对,我当家的也说就是这样。” 其他两家也争相附和着。 李琭待他们说完,才反问:“那为何你们的家人作证,都是徐大是失手才导致事故发生?” 老田又搓搓手,“这个……公子既然常和官府打交道,肯定比我们懂门道。 上头来问的时候,我们都是实话实说的。” “既是如此,我给你们分别录一份证词,你们按手印画个押。” “这……” 白三秀柳眉一竖:“不敢了是吧?相公,我就说他们狡辩!走走走,回去你就给我写状子,我先去万年县,再去京兆府,不行我就找个大理寺官爷的门口一躺,就不信没人给我做主了!” “别别别,我们画押,画押!”
第81章 自知非匹 拿了口供自大通坊出来,李琭将白三秀扶上马,问:“去哪?” 白三秀一头雾水,“我没什麽要去的地方啊。” “不是说要找个大理寺官员的门口去躺吗?” “……司直!是你让我演的,还取笑我。”她登时双颊爆红,语气中不觉带上一分娇嗔。 李琭这才笑道:“没有取笑你,演得很好。” 白三秀很少见他如此开怀,看得怔了一下,直到他上马坐到她身後,她才回神清了下嗓子:“一红一白,软硬兼施,司直这剧本还真挺管用。” “认了工部的结论,对他们而言没有损失,也最省事。 但是你要拉他们见官赔偿,那就要想办法脱责了。” “嗯。 不过说实话,进屋的时候我真怕他们打我。” “放心,我守着的。” 她听得心中一暖,抿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坦白说,她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戏里,心口酥酥麻麻的,有种难以名状的悸动。 但她知道,李琭只是想借此取得证词,便小心收起那缕情愫,回到正题上。 “接下来你要查工部吗?” 李琭沉吟片刻,“去趟马宅。” 一开始白三秀很不解,直接拿着口供去找马都,这不是他的风格。 到了马府後,他提出拜见杨知杏,她才明白过来。 马都是工部郎中,杨知杏是马都之妻,李琭可能是想探探口风,又或者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稍作提醒。 婢女给她上了茶点,李琭则和杨知杏到隔壁谈话去了。 过了一会儿,先回来的居然是杨知杏。 白三秀连忙起身行礼,杨知杏轻轻摆手让她坐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你先前在华月楼做厨娘,结案後才去司直府上帮工,是麽?不过,我看司直待你不一般。” “是,平时多亏司直照顾。” “你觉得司直如何?” “呃!”没想到杨知杏这麽单刀直入,弄得她直接语塞,“司直为人正直,做事冷静又细心,自然是贤人君子。” 杨知杏动了动嘴,终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话说得像是中正给司直定品级似的。” 这一笑冲淡了她身上自有的清傲矜贵,但她说的话,白三秀还是听不大懂。 “他也是良人佳婿,不是吗?”她望着庭院,又缓缓道,“以君才地名声,人多景慕,愿结婚媾,固亦众矣。 盟约之言,徒虚语耳。 他日妙选高门,以谐秦晋,夙昔之愿,於此足矣。” 白三秀读过些书,但杨知杏这一番话,她听得一知半解。 正在疑惑间,李琭也回来了。 他没多说什麽,只和杨知杏简单拜别。 白三秀看着二人,之前心中那种模糊的感觉又清晰了几分。 杨知杏的举手投足之间,俱是大家闺秀的仪态气韵,知书识礼,温雅端庄。 李琭在她面前,总是有几分拘谨,像是特别尊重,又不敢趋近。 离开马宅,李琭才恢复平常的从容淡然,问:“怎麽蹙着眉?杨夫人跟你说什麽了?” 白三秀老实地复述:“我没太听懂。 她就说什麽‘以君才地名声,人多景慕,’什麽‘夙昔之愿,於此足矣’……其他记不得了。” “她跟你说《霍小玉传》?”李琭有些讶异。 霍小玉?白三秀一愣,当即全明白了。 这故事她听过,说的是名妓霍小玉与书生李益相恋,後来李益及第入仕,就将霍抛弃了。 原来杨知杏是在说门第之殊。 莫非是在暗示李琭虽然不是世族出身,但以他的人品才行,仍是官贵眼中的快婿良选,让她认清二人身份悬殊,不要妄想高攀? 白三秀醒悟过来,不禁在心里苦笑。 她如何不知两人之间嵌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杨知杏说的事,她根本不敢想。 李琭却不知她心绪流转,又问:“还说了什麽?” “还有中正定什麽品级的……” “她还说这个?”白三秀听到身後人更加惊讶,随後忍不住笑了,“那是以前的一种选官制度。 她一直爱看经史典籍,每次来慕容府,都拉着我和老慕讲史论政,没想到还对你说这些。” 白三秀听得出来,李琭是真觉得有趣,但她心中却生出一股羡慕和酸楚。 她倒不觉得世家大族真有什麽不可倾覆的高贵之处,可又确实觉得,杨知杏那样才貌俱佳的千金小姐,才是与李琭相配的良缘。
第82章 偷梁换柱 李琭并没有注意到白三秀情绪低落,不过回到李宅後,熟悉的絮叨也没有给她继续伤怀的机会。 “可算回来了。”慕容恪从前堂迎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甜酒酿。 不用说,是他自己上冰窖舀的。 白三秀没想到他会在李宅等着他们。 慕容恪也不客气,先跟她问了晚上的菜单,感到满意,才对李琭道:“预算我给你带来了。 我询了几家,让他们都给我出了详细的报价单。 结果这下好,城里的木匠铺子都以为慕容府要翻修宅门,纷纷上门毛遂自荐,门槛都给我踩平了。” “噗!所以公子为什麽要修大门?” “还不是为了你家司直。”慕容恪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白三秀自动忽略掉那两个字,“司直让你问的?” “我想看看礼会院宅门整个翻修,大概需要花费多少。 他家豪宅的大门,规模相当。” 李琭解释得很简单,但她已经明白了。 “司直从看到那份报告起,就盯上工部了,对吗?” “工部的活,既是苦差,也是肥差。”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便与慕容恪去了书房。 ———— 接下来的调查顺理成章。 御史台开始审查礼会院整修工程的所有账目和施工。 不过慕容恪是台院的侍御史,监察尚书六部是由察院负责的,因此移交资料後,李琭和慕容恪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 谁知这一查,结果远远超过预期。 工部这次提交的初步预算,远远超过翻修范围,而是相当於更换主要构件的报价。 监察御史请人重新鉴定了宅门废墟清理出来的残损构件,审讯工部负责检修和事故认定的官员,发现宅门存在木料不过关、防腐防虫的处理不到位、木料过早糟朽等问题。 这才是屋顶突然坍塌的真实原因。 原来十多年前,礼会院曾经进行过一次大修,宅门基本上是新修的。 当时为了从中渔利,工部用了一些劣等木料,这一入一出,就扣下不少费用。 这次检查,工部发现中脊桁、大叉手等主要构件的老化有些严重,就准备偷梁换柱,借整修偷偷把这些部分换掉。 谁知鹰架还没搭完,就出事了。 於是工部便做了假报告,把责任都推给徐大是。 察院追查发现,这些年来,工部官员贪腐渎职的涉及面时间长,范围广,还远远不止一个礼会院。 皇上震怒,下令对工匠从厚抚恤,并彻查工部四司,李琭将这起丝帕作祟案卷宗归档的时候,察院还在忙得人仰马翻。 “真想不到,一条手帕牵出了整个工部。”白三秀感叹道。 李琭看了她一眼,“你觉得都结束了吗?” “啊,还有什麽?” “你那晚的疑问也解开了?” “哪天晚上?” “流口水那晚。” “……”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白三秀突然想把他茶杯掀了。 她深吸一口气,才又羞又恼地重新捡起思路。 “你是说,为什麽丝帕会出现在马宅?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吗?” “今天不用准备晚膳了,杨夫人请我们到天香楼吃饭。” 她愣了一下,不懂他怎麽又拐到宴请上去了。 “你也去。” “哎?”
第83章 假戏真查 杨知杏在天香楼雅间订了座,对於李琭带着白三秀一起赴宴,丝毫不感到意外。 她亲自给二人斟酒道谢:“这次多亏司直和白姑娘,查清了礼会院事故的真相,也为马宅解了作祟之灾。” 李琭道:“还是喝茶吧,我骑马来的。” 换成清茶,三人以茶代酒饮过一杯,李琭才接着道:“杨夫人不必客气。 这本是我分内之事,而且也是夫人通晓大义,不惧牵连,给我看了马府的出纳记录。” 原来那天李琭晚来,是杨知杏给他看府里的账本。 杨知杏摇摇头,“是司直勤勉敬业,我没做什麽。 而且司直的赞赏,我受之有愧。 我从来不担心会受牵连。” 她拿出一份文书,却没想到是一份和离书。 不过想想也不意外。 以她御史中丞千金的身份,提前得到消息及时脱身,并不是难事,马都也不敢不放她走。 但是出人意料地,李琭也拿出一件东西,推给杨知杏:“那这件遗物,可以还给夫人了。” 白三秀定睛一看,正是吴小鱼那块血书手帕。 她大为不解,不明白李琭把这个给杨知杏干什麽? “夫人的和离书,应当早已备好了吧。” 杨知杏笑笑:“果然什麽都逃不过司直的眼睛。” 两个人在那打哑谜,看得白三秀满腹疑惑,却又不便开口询问。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5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