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水。 长生教正是以赋予人长生的神水为引,诱骗多少人倾家荡产,入教血祭。 当年豫王剿灭长生教後,朝廷判定神水就是普通山泉水,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麽多喝过神水的人,竟不识山泉味道? 如果神水并不是普通泉水,难道那个治愈怪病的神药,和神水有关? 李琭明锐的眼神紧盯着白三秀,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神情。 她坦然回应着他的视线,只是她的眼中,确实藏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二人这一番对话没了以往的温情默契,反倒像是同僚之间的公事公办,更有些试探的意味。 直到李琭先收回审视的目光,放缓语调:“晚上吃面?” “嗯,手擀面。” 李琭拥了下她的肩头,“好,我去换件衣服。” 他离开後,白三秀又继续手上的活,只是未几,轻轻叹息。
第200章 匪首 既然怀疑升平四坊的怪病与长生教有关,李琭当即调阅了所有关於长生教的卷宗和各种记录。 二十多年前,长生教在大昭境内多地流行,大肆宣称修习教内的辟谷秘法并饮用神水,就能够祛病愈痛、延年益寿,镌刻教徽神树鸟纹的各种饰品,也广受追捧。 直到当时的洛州刺史搜寻辖内失踪人员,一直追查到西江长生教总坛,这才揭开了长生教行骗敛财、用活人祭祀的恐怖恶行。 之後,永徽二十五年二月,豫王李昂率兵围剿长生教,捣毁总坛和祭坛,全部首脑伏诛,该教也在大昭全域被禁,成为了一个禁忌。 各地长生教有偿出售或用鲜血换取的神水,也被官府判定为普通山泉水,也就是说,在官方卷宗里,长生教的长生之法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但是当年洛州刺史清剿辖内的假长生教时,曾经抓获一个非法行医的赤脚郎中何业。 此人喜食人血,入狱喝了几天动物血液後即迅速衰老猝死,屍骨皮肉干枯皱缩,死相非常奇特。 何业身世成谜,籍贯、真名、年龄均查无实录,当时官府曾怀疑这个人是西江真长生教的教徒。 而灵泽山神庙的庙祝老妪,也喜食血制品,还有证据证明她可能真的长生不老。 难道长生教确实有密法可以让人长生?只是看来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哎,这长生教越看越觉得挺玄乎,喝了那个神水不会真的能长生不老吧?”对着一大堆陈年旧档,慕容恪感慨道。 李琭不理他。 慕容恪有些无聊,又看看白三秀,“你之前不是怕得很吗?怎麽也跟着看。” 白三秀淡淡道:“正事要紧。” 慕容恪拈过一块茶点,眼角余光却仍然有意无意地打量白三秀。 他虽然平时爱嬉笑打诨,但到底也是个世家公子,还在朝为官,察言观色的本事其实并不逊於李琭。 去年在灵泽山他就看出来,这小厨娘对长生教似乎格外忌惮,此时翻看卷宗记录,心思也很重。 当然,他也发现了平时如胶似漆的小两口之间,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机灵鬼慕容恪选择看破不说破。 於是他正色道:“这长生教总坛的位置非常隐秘,即使当地人大多也不清楚。 我爹问了豫王,王爷说当时他是靠洛州刺史的侍卫指路,才寻到总坛。 好像洛州以及西江长生教都是那侍卫在追查。 可惜听说那人後来也不知所踪,不然还能问到些细节。” 李琭点了点手上的册子,那是徐朝宗被抓获後,从他家中搜出的徐父手劄。 “这里面也提到了。 豫王爷接到清剿命令後一直找不到总坛位置,是这个侍卫主动找来,领兵找到了总坛,并且开启了机关。 而且根据记载,长生教的总坛和祭坛隔了一段距离,这个侍卫都一清二楚。” 慕容恪叹道:“真是神了。 也多亏了这人,好歹救下来一个姑娘。” 白三秀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问:“救了一个姑娘?” 慕容恪很意外她这麽激动,道:“是啊,那晚正好举行祭祀仪式,那姑娘险些被献祭,幸亏官兵去得及时,把什麽教主、大巫的都抓了,那姑娘也逃过一劫。” 闻言,白三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从案上翻出当年的通报,赫然看见上面记载着:擒获长生教教主一名、副教主两名、大巫一名及其余匪首共十一人,立斩於庄州青岩。 圣女一名,当场自戕。 解救人祀受害者一名,遣返被骗入教者三百二十八人。
第201章 他愿意等 见白三秀面色骤变,慕容恪终於忍不住问:“你怎麽了?” “我……”白三秀看着卷宗,眸光颤动,平复了一下思绪才道,“我在北里也听人谈论过,没想到真的关了这麽多人。 那姑娘……真幸运。”她低低道。 “可不是嘛!” 晚些时候,送走慕容恪後,李琭和白三秀一起整理卷宗档案,李琭见她眉眼沉郁,还带着些许哀伤,终於还是问:“是不是你有亲朋接触过长生教?” 白三秀一震,没说话。 李琭当她默认了,缓和了语气:“那为何当初假装不知道?” 他说的是灵泽山神庙那一晚,他和慕容恪提起长生教时,她不知情的姿态。 这一刻,白三秀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情绪,眼中闪闪似有泪光,透出无限的凄楚。 “我很害怕。”她说。 对於这一点,李琭其实是有些想不通的。 虽然他去函问过庄州司户,她的身份信息有伪造成分,并不是古水村二里头白姓人家的长女,但观之真人年龄,确实也差不多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那麽,即使她并非过所上记载的永徽二十七年出生,她的真实出生年月应该也不会相差太多。 而长生教覆灭於二十五年,就算她有亲朋好友被长生教所害,她也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为何会有如此激烈的情绪? 可是,从她眼中看到的惶恐和悲戚之情,千真万确,没有半分作伪。 李琭心口一缩,疼惜瞬间盈满胸怀。 他知道她绝不是个恶人,没有歹意,既然如此,她有不想说的秘密,他又何必非要现在逼迫追寻呢?等有一天她敞开心扉,也许会愿意主动告诉他的。 於是李琭揽着她走到椅子边,拉着她坐在他腿上,展臂将她拥在怀中安抚,低缓道:“当年我在崇济寺废屋被绑架时,提箱子的黝黑男人曾经问那个绑我的人,是不是想和圣女做对。 如今看来,这二人应当都是长生教中人,只是不知何故起了内讧,自相残杀。 我家的案子,想来也是与长生教有关了。” 说到这儿,李琭沉默了一会。 直到怀中女子仰起脸儿看他,摸摸他的脸,似乎他心中的痛她也有同样感受。 他胸口霎时一暖,紧了紧臂怀,下颌贴着她的额际,深深嗅闻属於她的温暖。 “不用太担心。 即使升平坊的怪病真与长生教有关,最多也不过余孽作祟,不足为惧。 如果怪病确实由木箱中的东西引起,反倒好办,四坊之内,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箱子找出来。” 白三秀依偎在他肩窝,问:“薛大人那边,还在继续搜查吗?” “嗯。 也许正如你所说,施神药的麻老太是真凶易容假扮,那麽西市这个男人,也未必是他的真实面目。” 棘手之处就在这里。 若那人真是易容高手,就算官府画下绘像,也很难追查到他的踪迹。 仿佛知道她的所想,李琭笑道:“师父已经去玉山营借细犬了,只要那人还敢再拿出‘药汁’,天涯海角,也别想逃脱。” 随着他的话,白三秀想象那男子被狗追的画面,也不由露出一抹笑容,驱散了多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云。
第202章 兵分三路 先前,李琭放弃寻找宝箱,是因为虽然知道箱子大概率被王铁埋在经手的寺观之中,但是没有更详细的提示,不可能把每个寺观都逐寸挖掘。 现在情势却不同了。 既然已经有了怪病和宝箱、长生教相关的猜测,那箱子便是一定要找到的。 而范围也缩小到了升平四坊的地界。 於是,工部以排查隐患为由,对新昌坊、升道坊、宣平坊和升平坊四坊内王铁经手过的寺观展开检查修缮工作。 新昌坊青龙寺、崇真观,宣平坊宣慈寺、法云寺都在寻找发掘的名单上,如果没有,再继续扩大搜寻范围,一些世族大家的家庙也在考虑之内。 对於这件事,不知情的四坊居民颇有怨言,毕竟现在还有很多人饱受嗜睡无力的病症困扰,有些情况严重的,又昏睡数日不醒。 对此,朝廷也无法多说,只能加快挖掘进度。 现在,工部、大理寺和一府两县各衙门都是忙得连轴转,虽然进入四坊的人员仍然严格遵守轮值时间,但李琭还是早出晚归,毕竟四坊地界之外也有许多事情需要他过问。 比如对西市男子的追踪搜查,也有所进展。 果然如同白三秀的猜想,那男子皮相也未必是他本来面目,大理寺又在醴泉坊、延康坊和崇贤坊等处的客舍追查到了那股奇异清香,但与之相关的人,男女老幼却各有不同。 因为不知其真面目,现在只能确定此人还在长安城内潜伏,想要抓住,却是难了。 白三秀自己则另有考量。 李琭说过,他的父亲是跑西南商路的行商,案子发生那个月的月底,按惯例本该有一封家信寄达,但是最後信没有来,他父亲也自此杳无音讯。 如果李家失踪是长生教所为,可以推断应该是李琭的父亲在庄州发生了什麽事,导致长生教对远在长安的李家下手,并动用一切手段抹去了李家的存在。 考虑庄州到长安需要耗费的时间,长生教派出人加害李家不久,就被豫王率兵清剿,凶手赶到长安下手时,长生教主脑都已经在庄州被处斩,整个邪教案基本都收尾了。 根据卷宗记载,除了那个成分存疑的神水,其他并没有什麽了不得的东西,难麽长生教残害李家,到底是为了掩盖什麽? 难道说,当年豫王和那个洛州刺史的侍卫并没有查清长生教真正的机密?从公开信息看,长生教运转的核心就是以血换神水求长生,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秘法? 当年李家就在升平坊,而今这场怪病也是起於升平坊,其中会有什麽关联吗?为什麽怪病的影响局限在地域范围之内?和那清香神药又是什麽关系? 而其中她最想不通的,是为什麽一夜之间,街坊邻居就不记得李家了?若说官府的记录可以人为抹去,集体失忆又是怎麽回事?受人胁迫,还是被下了药,或者中了邪法? 如今二十二年过去,会不会当年令人失忆的手段已经失效,说不定可以问出点什麽来? 白三秀思忖片刻,骑上小毛驴,便往昭国坊去。
第203章 遗忘 李家旧宅在升平坊五丰里,灵芝不辞而别後,李琭便将院门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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