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丧陈屍均可,生者亦可驱之。 受控者全无心智,亦无痛惧。’这一段叙述在两本书中是一致的。” 李琭朗声诵道,又话锋一转,“但是《玄幽录》却记载,这驭屍术并不是自出长生教,而是当年西域流行的冥冥教。 此教尊奉冥女,认为以血与魂献祭给这位神女,就可以获得永生。 是以教徒多受托施行邪术,害人性命。 当年李翰林曾经随宁亲王出使龟兹,亲眼见过冥冥教的恶行,关於此教的记载,都是由他所留。” 白三秀这下算是听明白了。 言谨已经在弘文殿找到线索,不知什麽时候告知了李琭。 当然,这种场合她不会插嘴,只是默默地听着。 谁知正听到兴头上,李琭又不说了,转而道:“接到顾家的委托後,本官开始调查红漆木箱。 说来也怪,顾家这个箱子,说是从庄州进的千年灵芝,可箱子的外形以及特制的四字密钥锁,却和当年广源舍丢失的木箱如出一辙。” 徐朝宗眉眼微动,显然对李琭话中的某些信息感到惊讶。 李琭自然也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平淡道:“不错,二十年多前,确切地说是二十二年前,也就是永徽二十五年,有两个红漆木箱被商队送来长安。 广进客栈的送货人已经无从寻找,广源舍的却还在,运送的商队认为委托人是豫王府,而箱子则出自当年被王爷剿灭的西江长生教。 对於此事,豫王府表示并不知情。 广源舍的箱子当年便遭失窃,後被焚毁;广进客栈的则在年底被人提走,跟着这条线,本官找到了大通坊的工匠王铁一家。 广进客栈的木箱,也就是顾家清单上那箱千年灵芝,最後应该就是被王铁藏了起来,藏在了一处‘福荫之地’。” 听到广源舍宝箱的下落时,徐朝宗脸上无法抑制地露出错愕之色,仿佛在问李琭是如何知道的。 但李琭并没有打算解答他的疑惑,而是继续道:“所谓‘福荫之地’,即风水上佳之处,无外乎寺观及墓葬选址。 很显然,对於这一点,文光十年长安城郊那个猖獗一时的盗墓团夥也是知道的。 他们所选择的坟址,下葬时间均在永徽二十五年,之後嚐试盗挖的寺观,也曾在当年动过土。” “这夥盗墓贼的头目,就是徐县尉吧?” 虽然出口是问句,但李琭的语气已经确定了。
第194章 以彼之道 “你……有何证据指认我?”徐朝宗终於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地问。 李琭道:“去年乐宅遭人纵火,乐大人被害身亡一案,本官一直想不通的一点,是钱一卦一介江湖骗子,何以知道乐大人是审发度牒的直接负责人?直到调查广进客栈的木箱,本官发现乐大人敏锐地察觉到了系列盗掘案在时间上的共同点,调阅了旧档,本官才明白乐大人正是因此被灭口的。 那麽,将乐大人职责告知钱一卦的幕後主使,一定是个对官场非常熟悉的人。 这是其一。 其二,盗掘案发生後,长安城郊及附近各县府都组织了夜间巡逻,但奇怪的是,那个盗贼团夥总能找到巡防的空当,顺利犯案,仿佛对巡防安排极为了解。 这两点说明,真凶有途径获取官府内部的讯息,换句话说,他极有可能就是官场中人。” “你说的这些,豫王府也可以……” “王爷要做这些,自然是易如反掌。 但以豫王府的势力,有必然绕这麽大个圈子吗?不过是送两个箱子进京,何必如此?” 话虽如此,李琭的语气却并没有什麽讥讽之意,他只是很冷静地陈述:“本官原以为,关於广进客栈这个木箱,顾家也是其中一个经手人,所以清单上才有记录。 但是言大人发现《玄幽录》,证明《秘术辑录》实为故意纂改的伪书,为的就是引导本官注意长生教。 长安城内虽然有不少旧书肆,可是贩售异闻秘术书籍的,只有蠹虫一家。 於是本官突然想到,既然《秘术辑录》是假的,顾家的遗产清单或许也是假的呢?顾成兰是在清点家产时发现的这份遗嘱清单,但在此之前,顾家的全部资财因为济世堂连环案由万年县核查过。 在此过程中,万年县的某位大人想要伪造一份清单,不是难事。 推断及此,下面就很好查了。 文光十年的时候,周至发生了三起盗掘案,徐县尉当时就在周至县任职。 各县的巡防安排,自然也抄送到了你的手上。 至於《秘术辑录》这本伪书,当时平陆县的案子,虽然本官因故迟归,卷宗却已经先行送回大理寺,作为刑狱系统内部人员,你自然也知道了。 提前伪造书册卖至书铺,也就不足为奇。 至於其他证据…… 听到慕容别苑发现一个红漆木箱的消息,徐县尉大概有些激动吧。 因为太清宫正是当年王铁参与修缮的宫观之一。 见到实物後,你更加确信,这就是当年广进客栈的那个木箱。 於是你找人依样仿制了木箱和密钥,偷龙转凤,‘合法合规’地将箱子提了出来。 替你伪造箱子的工匠本官已经找到了,张伟与何大玲也承认了受雇做戏的事实。 徐县尉,你还有什麽要说的吗?” 长久的沉默後,徐朝宗面色惨淡,哑声道:“不愧是李司直,很精彩。 想必我寻找木箱的缘由,李司直也已经知道了。” 李琭淡淡一笑:“我确实知道了。”
第195章 执念 少年及第,又浸润官场多年,李琭早已养成冷静持重的性子。 遇上顽固抵抗的对手,他不急不躁;若对方溃不成军,他也不会自倨自傲。 面对徐朝宗的颓然,李琭只道:“豫王爷剿灭长生教时,令尊就在庄州治所青岩任职县令。 你应该是由此得知宝箱的存在。 本官原以为,长生教只是运送商队的猜测,现在看来,宝箱确实与长生教有关。 所以你想以《秘术辑录》为饵,见本官没有反应,才直接假造顾家清单,让顾成兰委托本官寻找宝箱。” “不错,不错……” 徐朝宗失神低喃,念叨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坦白道:“一切都如司直所说。 李大人少年得志,想必是不能理解我这种多年庸碌,升迁无望的普通人……父亲去世後,我整理他的遗物,意外发现一本手劄,记录了一些当年豫王剿灭长生教的细节。 其中提到两个宝箱,豫王府的侍卫托我父亲联络合适商队,将之运往长安。 对於这一点,我也和司直有同样的疑惑。 以王爷之权,何必寻什麽商队运货?所以後来我调查了一番,发现这两个箱子并没有被豫王府领取。 其中一个在广源舍失窃,另一个则被老乞丐从广进客栈提走,最後交由工匠王铁藏匿。 既然有人如此大费周章运送,这两个箱子里即便不是金银,也是不得了的宝贝,我若是寻了来,再也不必为这微薄俸禄所苦,到时候是去是留,都随我意了。 然而王铁已死,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宝箱埋藏的具体地点。 因此,我想到了李司直。 以司直的才智和大理寺的职权,比我更有希望找到箱子。 之後一切便皆如司直推断,我想方设法引导你开始寻找箱子。” 徐朝宗的算盘显而易见。 他借钱一卦之手杀乐言灭口,是不想别人知道宝箱之事。 但是眼见寻宝无果,他便把主意打到李琭身上。 他想利用李琭的才智身份,同时二人同处刑狱系统,消息也比较灵通,他自认为李琭的行动都会在他掌握之中。 却不想李琭利用这点,反过来设计於他,来了个请君入瓮。 此时大势已去,他还是放不下心中执念,渴切地问:“广源舍那个箱子真的已经被烧毁了?李大人如何知道的?” “早就是一捧灰了。”李琭没有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挥挥手,让差役把人押下去。 两个木箱也一并带回大理寺。 那县尉被押走,犹是不甘地频频回望,但李琭和白三秀并不在意。 白三秀抬眼李琭,哼道:“看来言大人也不是个嘴巴严的。” 李琭挑眉,“怎麽,你要他保密来着?” “那倒是没有。” “他在皇城内见我方便,发现书是假的,就来说了。 瞧你手冷的,先回家。”李琭拉过她的手摸了摸,随即揽着她一起出了土地庙,扶她上马,环在怀中,为她挡去萧瑟的寒风。 “你说,广进客栈的箱子还能找到吗?”白三秀问。 李琭轻夹双腿,驭使马儿向永昌坊小跑而去。 “很难。 虽然基本能够确定王铁是把箱子埋在了经手的某个寺观之中,但是没有具体提示,也不知道他会选择什麽位置。 总不能把所有寺观都犁地三尺。” 白三秀不由笑出声。 李琭温声道:“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结果的。 不管那箱子里装的是什麽,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也未嚐不可。”
第196章 幻梦 夤夜诱捕,徐朝宗偷换宝箱的事是板上钉钉了,但他主使文光十年系列盗掘案的证据仍需搜集。 因此,他暂时被关押在大理寺狱中,待全部卷宗整理完毕後,再数罪并判。 李琭是个极有效率的人,宝箱案告一段落,他就依约来跟白三秀讨要回答了。 为感谢慕容恪提供场地,配合做戏,李琭答应请他吃饭,又因为他要吃大餐,所以干脆让白三秀上慕容府去做饭。 慕容府的仆从多,方便给她打下手。 原本慕容氏现任的家主,也就是慕容恪的父亲、李琭的义父也要出席,白三秀吓得连连拒绝,方才作罢。 毕竟她和李琭没有定下实质上的关系,就这样面见长辈,不清不楚的,也太快了些。 李琭是何等聪明人,当然一眼就明白她的心思。 戌正後,二人才从慕容府出来。 因为两家距离不远,二人便也没骑马,慢慢散步回家。 牵过白三秀的手,李琭很直接地问:“考虑得如何了?” “什麽?” “定亲。” 白三秀差点一个趔趄。 “这麽紧张?”李琭好笑地扶她站稳,“怎麽和我定亲像要吃了你似的,如此不情愿?” 她腾地红了脸,“没、没有。 只是这毕竟是个大事,我也不知道需要注意什麽,要走什麽流程……” 李琭俯眸看着她,眼色幽深,只是白三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注意他眸中那一抹深思。 李琭问:“你说得对,这确实是大事,理当知会一下你的父母。 他们还健在吗?” 白三秀一顿,才道:“呃,山高水远的,这事我自己做主就成。 只是……只是你官居大理司直,一路仕途顺畅,日後还会高升,我……恐怕配不上你。” 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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