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霄仰起头看公仪徵:“天生道骨千年不遇,然而你有,我也有……” 晏霄没有脱衣,公仪徵见过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如无瑕美玉,没有一丝伤痕。 “我是七八岁之时才长出的道骨。”她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几岁,只能凭着记忆估略。“那时我自己并不知道是什么,只是体内总有一股温暖的气支撑着我,受伤越重,那股气便越强,让我撑过一次次致命伤。” 她轻描淡写地提起那些炼狱般的日子,公仪徵却听得心头一紧。 晏霄看到他眼中的心疼,淡淡笑道:“我想或许正是那样的剧痛催生出了我的道骨,七八岁时,我感受到那股气凝结成型了,我没有那么容易被杀死,因为道骨可以让我的伤更快愈合。枯山五鬼在我身上试验各种酷刑,但是他们没有发现道骨的存在。十年前,我得到了生死簿认主,将他们的命一一收走。” 晏霄拥有让阴墟恶鬼垂涎畏惧的无上力量,然而这一切都付出了巨大代价。 十万个被命运打入无间的幼小生命,唯有一人活着爬出了万人坑,得到了生死簿的认可。 晏霄垂眸看向公仪徵:“你有道骨护体,那道剑伤应该很快便能痊愈,我今晚会吸收灵石之力,明日你便为我护法,待我炼化了涌灵丹,便杀上拥雪城。我看是谁敢伤我的人!” 晏霄话语之间流露出浓浓杀意。 “你的人?”公仪徵低笑了一声,“是拾瑛,还是我?” 晏霄眼睫微颤,抬手挑起公仪徵的下巴,凤眸晦暗幽深:“下次不必挡在我身前。” “为什么?”公仪徵微仰着脸,凝视晏霄的眼眸,眼中含着温暖的笑意,“你怕自己会对我心软,甚至心动吗?” 晏霄眉心一蹙,心口又绞起了乱麻,她移开眼,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竟不敢去看公仪徵的眼睛,他眼中似乎跃动着火光,深邃而炙热。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好像自己欠了还不起的债,背上了无法承受的业果。 晏霄松开了手,想要抽身离去,却被公仪徵握住了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略高,熨烫了每一滴自腕间流过的血液,循环着回到她的心房。 晏霄低头看公仪徵:“做什么?” 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迷茫和慌乱。 公仪徵却听得分明,也看得分明。 “你躲什么?”公仪徵的声音低哑虚弱,却难掩一丝愉悦,他微一用力,便将晏霄拉进了怀中。 晏霄刚一挣扎,便撞上了公仪徵的伤口,听到他一声闷哼,她便又僵住了动作。 “唉……”公仪徵的双臂环住了她单薄的身躯,一声喟叹响于耳畔,拂过鬓边的碎发,晏霄听到公仪徵低沉的声音轻轻说道,“十殿阎尊,不怕世人的诽谤与中伤,也无惧恶鬼的残害与算计……原来你害怕的,是别人的善意。” 晏霄僵着身子,缓缓攥紧了双拳,哑声道:“这世间一切美好,都须付出代价。善意……只怕我承受不起,也偿还不起。” “需要偿还,是交易,而善意,是不需要偿还的。”公仪徵覆上她紧攥的手,轻吻她的鬓发。 晏霄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他的手甚是好看,皮肤白皙如玉,骨节匀称,十指修长,最适合执扇握笔,书写春秋。不像她,那手看似细腻柔白,实则沾满了鲜血与孽业。可他偏要追上来,握住她,让她的血玷污他的圣洁。 “公仪徵,你是光风霁月的仙门首座,而我是心狠手辣的十殿阎尊,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晏霄垂下眼睫,压低了声音,“无论你有什么企图,接近我,你只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公仪徵听了她的警告,没有一丝的犹豫与害怕,反而发出了愉悦的闷笑。 “你是在担心我了吗?你的心动摇了……是担心自己会输,还是……担心我会输?”公仪徵收拢了双臂,将她抱得更紧,埋首于她温软的颈侧,“晏霄,你不是心狠手辣的阎尊……” “在民间传说里,阎尊不是十恶不赦的鬼王,而是无间地狱唯一的神明。晏霄,你才是真正心软的神。” 炙热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后,晏霄心中一动,哑声问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样的人?” 她总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我也不是光风霁月的仙门首座。”火光在洞穴石壁上投下两个交叠的身影,公仪徵的声音幽幽响起,“我愿是你唯一的信徒。” 第三十二章 天不知亮了多久,晏霄才从公仪徵的怀中醒来。 法相本不需要睡眠,可她竟睡着了,甚至是在荒郊野地,一个男人的怀中睡着了。 可能她是真的太累了。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睡眠”这样的体验,年幼之时,她难有过片刻好眠,即便好不容易昏睡过去,也会立即陷入更加恐怖的噩梦之中,然后或者被浑身冷汗地惊醒,或者被猛地踢醒。 后来手握生死簿,震慑阴墟,她也是时刻警醒着,黑暗之中藏着多少双窥伺的眼,满怀恶意与凶戾,让她不敢有一刻放松。 可是在公仪徵怀里,她竟放松了警惕,卸下了防备,伴着令人安心的松木沉香,沉沉地入了眠。她侧躺着枕着公仪徵完好的右臂,乌发整齐柔顺地拢在脑后,公仪徵的左臂搭在她身上,广袖如薄被覆了半身,左手的掌心轻轻贴着她的后背,一夜的熨帖让她身上似乎也多了几分暖意,甚至染上了属于他的气息。 晏霄晃过神来,一抬头便看到公仪徵眼中缱绻的浅笑。 “你……”脱口而出的声音有一丝沙哑,晏霄清了清嗓子,干咳几声,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但是很快又平复了情绪。 她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充盈,四周散落着耗尽了灵力的灵石,显然她睡着之时,公仪徵布下法阵助她疗愈。 晏霄忙坐了起来,与公仪徵拉开了些许距离。 公仪徵失落地暗自叹息——怀中还残留着余香,他的尊主已经翻脸不认人了,好像昨夜的温存只是一场梦。 她没有抗拒他的亲近,但也只是亲近,而非亲密。公仪徵轻轻抚顺她的三千青丝,让她枕在自己怀中入眠,待她睡熟了,他才结阵为两人疗伤。灵气织成了无形的寝被,轻柔地将两人覆住,丝丝缕缕的灵气温柔地涌入梦中,无声地抚平体内的创伤。 公仪徵静静看了许久,晏霄睡着时有着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温顺与娇憨,仿佛所有的刺都化成柔软的绒毛,在他面前露出了不设防的一面,他的指尖若即若离地划过她微蹙的眉心,抚平了梦中的褶皱,最后将她拢入怀中。 这样的温存,似乎胜过了肢体的交缠。 晏霄为了那场赌约,主动提出与他交欢,然而他看得分明,晏霄的眼中没有情意,只有胜负欲,那时在她眼中,公仪徵是对手,而此刻她愿意躺在他怀中入眠,才是真正撬开了一丝心扉。 晏霄尚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意味,她按捺下懊恼的情绪,起身去查探拾瑛的状况。小猫仍在沉睡中,但是呼吸又强了几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晏霄松了口气,对公仪徵说道:“你的伤应该好多了吧。” 公仪徵含笑点头。 “那你为我护法,我要炼化涌灵珠。”晏霄道。 公仪道:“好。” 晏霄打开了盒子,放出了涌灵珠,在它意欲逃窜之时,便以灵力将它重新捕获。 涌灵珠拥有夜夜心的一缕意识,从外界施加的力量,它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威胁,它的锐气接二连三受挫,到此时已经蔫头耷脑的没什么斗志了,象征性地动了动,四射的红光便渐渐收敛,最后化为一粒温润的红玉珠,让人看清了它本来的样子。 它没有实体,只是一团燃烧的气,确实如掌心的骄阳一般。 晏霄感知到它的屈服与温顺,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屏气凝神,将那团气体纳入自己神窍之中。 神窍之内的识海骤然一热,仿佛有一轮太阳在黑暗中升起,温暖的光很快便照耀每一个角落。 晏霄的意识没入自己识海之中,她仰望着那轮安静燃烧的太阳,不知为何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向前走进了一步,对着它伸出了手。 指尖一热,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拉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中。 那点热意如水波散开,在掌心升温,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与人十指相扣,掌心相贴,而那丝热意,便是从对方的掌心传来。 笼罩在周围的白雾渐渐散开,晏霄抬起头,看清了面前熟悉的脸庞——是公仪徵,又不像公仪徵。 不知是否是梦扭曲了现实,眼前与她十指相扣之人长着与公仪徵一样的脸,却又不那么像他。公仪徵看似谦和温文,眼中却常有不容置疑的坚定,胜券在握的从容,还有不易察觉的锋芒。而眼前之人虽他面容相似,双眼却更加温柔——以及哀伤。 一个轻吻落在晏霄眉心,沿着她翘挺的鼻梁轻啄,停驻在她温软的唇上。她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被轻轻按倒在红色的锦褥之上,恍惚间看到了远处的红烛与喜字。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失神,他不满地加重了唇上的力道,修长的五指挑开了层层包裹着她的红色喜服,指腹的薄茧摩挲过柔嫩的肌肤,勾勒玲珑起伏的曲线。 晏霄仿佛是个清醒的局外人,又被迫着一次次拉入水中沉沦,身体的知觉太过敏锐,眼前的一切也十分清晰,唯有听觉被剥夺了,她看到对方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为避免炼化涌灵丹之时外溢的灵力引发异象,公仪徵撑开结界隔绝外界感知。他神色凝重,紧紧盯着晏霄的脸庞。 那一团炙热如明日的气息没入她神窍之中,眉峰便不自觉地聚拢,隐隐有痛苦之色。许久之后,她终于舒了口气,舒展了眉眼,似乎驯服了那团烈火。然而片刻之后,她的眉心又凝出褶皱,呼吸也变得粗重凌乱起来,白如玉雪的肌肤浮上了淡淡的胭脂色。 “晏霄?”公仪徵靠上前去,轻唤了一声。 微生明棠不在身侧,他也不知道炼化涌灵丹时会有什么异象,但是看晏霄神色有异,他也有些紧张,伸出手去覆住她的神窍,想要查探她的情况,却被掌心的温度惊了一下,皱起眉头。 她脸上很烫,不自然的发烫。 难道是涌灵丹出了意外?难道是那个未曾露面的神秘人在涌灵丹上动了手脚? 公仪徵担心晏霄出了意外,分出一缕神识探入晏霄神窍识海之中,此举对双方而言都十分危险,但他不得不冒险。 然而就在神识刚要侵入晏霄神窍之时,他的手腕猛地被晏霄钳住,公仪徵讶然低头,便撞进了一双幽暗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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