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晏霄错愕地皱起眉,仰着头看着公仪徵清俊而苍白的脸庞——他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呢…… 罢了……她灵力枯竭,也是晕眩无力。 晏霄勾着公仪徵的脖子,脑袋无力地枕在他胸口,感受着回灵丹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在体内散开,那种晕眩发软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腥甜的香气伴随着林海的微风于鼻间萦绕,她微微睁眼,看着公仪徵左肩上被鲜血染红的道袍,恍惚了一阵。
第三十一章 回到密林之中,那些蒙面修士已尽皆不见了踪影,只有身受重伤的拾瑛变回了原形,皮毛黯淡,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晏霄见状急忙抱起拾瑛,试图将灵力渡入她体内,但她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哪来多余的灵力滋养拾瑛重伤的经络?更何况一人一妖,灵力差异极大,对拾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反倒是晏霄因此身体一颤,自己气息又弱了几分。 公仪徵取出另一颗回灵丹,晏霄给拾瑛也喂了一颗,在她下颌处轻轻一点,失去意识的身体本能地咽下回灵丹,气息稍稍回了一些。 强敌在侧,公仪徵摸不出对方的意图,他微蹙俊眉,从芥子袋中取出一面圆盘形状的法器,以灵力催动,便见一道光芒亮起,包围着公仪徵与晏霄,片刻之后,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晏霄眼前一黑,再次恢复光明时,已身在一个陌生之处。身旁是涓涓溪流,不远处有一个浅浅的山洞,晏霄怀中抱着拾瑛,由公仪徵扶着朝山洞走去。 “我用传送法阵将我们送到千里之外。”公仪徵解释道,“那人身份成谜,用意难测,但是公仪家与微生家恐怕不是安全之地,我先找个地方让你养伤,待你伤势痊愈,炼化了涌灵丹,我们再回去。” 传送法阵的法器炼制极为不易,一般也只是对敌之时应急,说白了,就是一个逃跑保命用的法器。 晏霄疲倦地点点头,又看向怀中的拾瑛。 “你看看拾瑛,她受伤很重。” 晏霄小心翼翼地将拾瑛轻放在柔软的草地上,拾瑛本来火焰一般鲜亮的皮毛失去了光泽,只见到肚皮还有不太明显的起伏。 公仪徵眉心微锁,伸手在拾瑛额头与背脊上点了几下,打通她瘀滞的气穴,又在她身周画下法阵,一道温暖的红光缓缓亮起,将拾瑛笼罩其中。 “这是火行法阵,可以帮助她疗伤,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她是妖兽之身,伤了妖丹,要想恢复还须得吸收妖气。”公仪徵皱眉道,“下手之人境界修为远在她之上,才能将她重伤至此……是那个雾影黑袍,还是另有其人?” 那人的目的若是涌灵珠,为何又轻易放手?那人的目的若是他,为何又不正面出手?那人若有此等修为,为何又藏头露尾? 公仪徵一时思绪纷杂,又挂心晏霄的伤势,无暇多想。 晏霄的手抚上他的肩头,目光落在左肩的伤处,皱眉道:“那寒星是什么,你的伤要紧吗?” 公仪徵仿佛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肩伤,他低头看了看,道:“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一道剑气。” “剑气?”晏霄眼波一动,“是拥雪城?” “这世上只有拥雪城最顶尖的剑修,能有这么霸道的剑气。”公仪徵神色复杂,有些不敢相信,“我虽未见过破月剑尊出剑,但恐怕那人的修为不在剑尊之下。” 公仪徵有一句话藏着没说,那就是那人的修为,不在明霄法尊之下。 “难道是破月剑尊本人?”晏霄道,“那人藏头露尾,怕是有名有姓之人。” 公仪徵笑道:“法相尊者,哪个是无名无姓的?” “我啊!”晏霄一脸理直气壮,公仪徵竟无言以对。 晏霄摇摇头,伸手扒开公仪徵的衣服:“你还是先看看你的伤吧,听说拥雪城的剑气霸道无比,你也不必强忍着。” 公仪徵确实是强撑着,左肩之内被剑气肆虐,已是千疮百孔,他一声未吭,只有额头的冷汗出卖了他真实状况。 晏霄的动作并不温柔,拉下左襟时扯动了伤处,公仪徵呼吸一窒,肩上的鲜血又涌了些许出来,左臂长袖红了大半。 公仪徵看似瘦削,只是表象。宽肩细腰,修长挺拔的体格撑起了宽松的道袍,肩颈线条流畅优雅,如松鹤般孤高,胸腹肌肉结实紧致,似白玉雕琢而成,这身躯像神殿之上供人膜拜的雕像,凛然圣洁,让人不敢亵渎。 晏霄略一失神,便匆忙移开了眼,看向他左肩的伤口。这一道伤口玷污了神像的圣洁,涌出的鲜血破坏了白玉的完美,却又勾起人心中潜藏的卑劣欲望——侵掠与毁灭。 晏霄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指腹轻触伤口周围,便感觉到肌肤之下颤栗。 “剑气如何拔除?”晏霄哑着声问道。 公仪徵呼吸凌乱而粗重,俊眉微蹙,低声道:“你灵力未恢复,先自行打坐调息,这伤口我自会处理。。” 晏霄闻言,冷哼一声,指腹微一用力,在伤口之侧按下,便听到公仪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公仪徵抬起眼,漆黑的瞳仁因剧痛而染上了水雾,似有三分委屈地看着晏霄。 晏霄沉声道:“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还分什么你我?你这剑气未能拔除,便只会成为我的累赘,若有强敌来袭,我可没有功夫救你。你先治好了伤,再给我护法。” 公仪徵哭笑不得,明明是关心的话,她偏要用伤人的语气说出。 别扭又心软的尊主啊…… 公仪徵哑声道:“我已经封住了穴位,剑气被困在左肩,若是解开穴位,剑气不受控制,便会在体内冲撞。” 晏霄眉眼一动,心领神会道:“你解开气血的同时,我以外力将剑气逼出?” 公仪徵轻轻嗯了一声:“解开气穴之时,我只怕无力遏制剑气,只能靠你了。” 晏霄明白,两人必须同时行动,她早一刻晚一刻,那剑气都会对公仪徵造成更大的伤害。想起北海极渊之时,两人无言的默契,她觉得此事应该也不难。 晏霄将灵力运于掌心,目光紧紧盯着伤处:“你动手吧。” 晏霄话音一落,公仪徵便阖上眼,左拳一握,同时解开肩上气穴,同一时刻,晏霄的掌心打向公仪徵的伤处,将那道将欲侵入公仪徵心肺的剑气逼出体外。 一道寒星伴随着鲜血自公仪徵背后激射而出,轰上了洞穴石壁,整个洞穴为之震颤。 而这道凶悍无比的剑气至此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只在洞穴石壁上留下了一道深达七寸的剑痕。 公仪徵受了晏霄一掌,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晏霄的前襟,晏霄下意识便伸出了手,接住公仪徵软倒的身躯。 晏霄神色复杂地低头看向公仪徵,低声道:“若不是你挡在身前,那一道凌厉霸道的剑气本该是在我体内。公仪徵,你若想取悦我,也不必如此折磨自己。不过受点伤,我并不在乎。” 公仪徵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听到晏霄于耳边的低语,他无法去思考如何回答,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在陷入昏迷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可是,我在乎……” 晏霄心尖柔软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既酸且痛,让她一时失了神,喉头哽住了,许久说不出话来,直到听着公仪徵失去意识后轻浅虚弱的呼吸声,她才缓缓收紧了双臂,垂下眼睫。 公仪徵醒来之时,天已经暗了,洞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倒垂的星河,晏霄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柴,在洞中升起一团火,拾瑛小猫便在火堆旁的法阵中沉睡。 晏霄听到了公仪徵的呼吸节奏有了变化,便知道他醒了。 “你觉得怎么样了?”晏霄转头看向公仪徵,明艳的面容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之中。 公仪徵的声音依然低哑,但已没那么虚弱。 “好多了。”他撑着坐了起来,发现身下垫着一件柔软的衣服,是属于晏霄的,还带着独属于她的幽香。 他肩上的伤也被涂上药膏包扎好了,闻起来是他之前给晏霄治疗手伤的药。这一切自然都是晏霄做的。 “你……”公仪徵眼眸微动,“将九转金身还给我了?” 神窍之中识海之上,一层金光笼罩着神魂,默默地滋养着受创的魂魄与躯壳。 “我已经得到了涌灵珠,很快便能恢复实力,九转金身你还是自己留着防身吧。”晏霄说着起身离开了火堆,向公仪徵走来,到他跟前时屈膝半蹲了下来,与他平视。 公仪徵没有开口,晏霄抬起手,轻轻落在公仪徵微敞的胸口,公仪徵的背肌顿时绷紧。 “这里……”晏霄的指腹轻抚他的胸膛,肌理紧致坚实,平滑细腻,心口却有一道微微隆起的疤痕,指腹来回摩挲,让他呼吸沉重了几分,却不是因为疼痛。“为什么会有伤疤?什么样的伤,会留下无法消除的疤痕?” 这是晏霄为公仪徵包扎时候发现的,在他的左心口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形如蜈蚣,长约三寸,触目惊心。 修士修行,要经过一次次的淬体锻体,一般的内伤外伤,就算不用药也会长出新肉,完好如初,更别说有明霄法尊这样的大宗师在,公仪徵身上怎么会有无法消除的疤痕? 晏霄幼时受过无数足以致命的伤,如今一样光洁如玉,无瑕无垢。 公仪徵迎着晏霄探究疑惑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知道,我自幼便在神霄派长大。” 晏霄点点头:“你幼时受了伤,你父亲送你上神霄派求医……这便是当时受的伤?” “父亲说,他将我抱回之时,身上便有重伤,心口处撕开了裂口,其中隐隐有光。”公仪徵徐徐道来,“寻常婴儿,若是受这样的伤当即便要断气,但我当时仍存一口气未尽,父亲不知所措,只知道神霄派的明霄法尊乃是当世最好的医者,又有仁慈之心,便将我送上了神霄派。” “师尊见了我心口处的伤,看到了伤口中的光,才说那并非寻常创伤,而是我体内藏着一段道骨。有人剖开了我的背,或许是想要取走我的道骨,只是没有成功。”公仪徵垂眸道,“我之所以侥幸不死,也是因为道骨之气的保护。师尊倾尽心力,才将我的伤勉强治好,但道骨之力太过霸道强横,不时便会冲开我心口的伤。我幼年身体受创,十分羸弱,若不留在神霄派,恐怕会再出意外。而天生道骨,对邪修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诱惑。父亲为了保护我,才向师尊请求,收我为徒,让我留在神霄派长大成人,直到我成就法相,有了自保之力。” 晏霄听得眉头皱起,眼中眸光晦暗:“难道凤千翎当年想取走你的道骨,但是失败了。他掳走你母亲,也可能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 “当时我尚在母亲腹中,他如何能未卜先知,知道我生下来便有道骨?”公仪徵轻轻摇头,“或许他有其他手段可以知晓,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唯有找到他本人,或者找到我的母亲,这一切答案才会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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