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天教与悬天寺教义相左,截天教认为活在当世,及时行乐,唯有自在,方能离恨。悬天寺却宣扬生而悲苦,往生极乐,行善积德,来世无忧。双方信徒爆发了多次教义之争,甚至流血斗殴,截天教信徒嘲笑悬天寺行者画地为牢,自讨苦吃,悬天寺行者叱骂截天教信徒行事悖逆,无法无天。 一方认为天道无道,可截而代之,一方认为天道悬而难测,当顺天而为。双方闹得不可收拾,悬天寺万年基业甚至出现了动摇,门中许多弟子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是否有错,不得已,悬天寺掌教恳请潋月道尊主持公道,召开道盟议会,要将截天教定性为邪教,逐出道盟正宗。 潋月道尊百年不露面,也被迫现了一次身,来去匆匆只笑着说了一句:“本座也不知道什么是天道,只知道经不住辩的道是邪道,不让辩的道是霸道。” 悬天寺掌教闻言如遭当头棒喝,双手合十,黯然低头。 截天教如受鼓舞,自认是正道,想要成为道盟第八宗。悬天寺虽然无法将截天教定为邪教,但悬天寺根基稳固,万年来行善无数,赢得了十四州百姓的拥护,也有其余六宗掌教的支持,因此截天教还是被拦在了道盟议事团之外。而其余各州的悬天寺行者也行动起来,以各种手段阻挠截天教传教收徒。截天教的势力最终被限制在了西洲和北地的部分范围内,与道盟的关系也正式交恶。 本该与截天教起正面冲突的拥雪城反而与截天教关系不错,因为这些剑修想法真是纯粹得可爱,那些道统教义之争只会让他们皱眉——好烦啊,不要打扰我练剑! 截天教帮拥雪城把自己做不到的事做了,拥雪城的剑修们就可以专心练剑了,他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赶人呢…… 这种匪夷所思的和睦,让拥雪城成了截天教唯一认可的友好宗门。 因此在与截天教教主交涉引凤箫之事上,道盟七宗认为,拥雪城掌教谢枕流是最合适的人选。潋月道尊若肯开口,那应该是更好不过,但是道尊一心闭门养花,别说一片引凤箫碎片了,当年七宝丢失,她都不上心,又有谁能请动她去开这个尊口。剑尊谢枕流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桩烂差事。 “你手中有四枚碎片,师门是想让你交给剑尊。”晏霄望向公仪徵,。 公仪徵看到晏霄眼中隐隐的敌意与杀意,叹道:“我知道,你怀疑剑尊与雾影黑袍有关。但是我见过剑尊,他心思极为纯粹,除了剑心,别无他念。” “那样的剑气,除了破月剑尊谢枕流,还能有谁?”晏霄不以为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见多了画皮恶鬼,人心诡谲,那人是不是谢枕流,我们一看剑气便知。” 公仪徵也不与她争辩,只是道:“这次我奉师门之命前往拥雪城,是为协助剑尊,完成与截天教的交涉,取回最后一段引凤箫。” 晏霄道:“以你公仪徵的口才,剑尊的面子,想要说动截天教教主,应该不难。” 公仪徵笑道:“尊主谬赞了,我也未曾见过截天教教主,听说此人性情乖戾,喜怒无常,不易相与。” 微生明棠嘟囔了一句:“还能比阎尊难相与?” 拾瑛扬起眉抬起手,打了微生明棠一下,却因为受了重伤,这一巴掌软绵绵的,倒像撒娇似的落在微生明棠手臂上。 拾瑛瞪着猫眼怒视微生明棠:“你不要以为我不是你爹就不会打你。” 微生明棠:“……” ——他说一万句好话拾瑛都听不进心里,说晏霄一句难听的就像踩了她尾巴一样……
第三十三章 明净斋内,公仪徵向公仪乾辞行,听说公仪徵受师门之命要前往拥雪城,公仪乾虽然不舍,却也只能接受。 “每年都是这样来去匆匆,在家里待不了几日。”公仪乾叹息了一声,转身打开了身后的柜子,取出了一个芥子袋。“不过我也早就料到了,东西也都给你准备好了。” 公仪乾将芥子袋往前推了推,示意公仪徵收下。 “父亲……”公仪徵心领神会,却又有些哭笑不得,“不必如此。” “收着吧,不是给你的,给你师尊还有同门的。”公仪乾缓缓坐下,倒了杯热茶,“这二十几年来,你在家中待的日子加起来,怕也不过两三个月吧,我知道,在你心里,是将神霄派当成了自己的家。但是你终究我们公仪家的人,同门师长对你关爱有加,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既然回来一趟,总要带些礼物回去的,不论贵贱,总是你一番心意。” “父亲教诲的是。”公仪徵虚心接纳,微笑道,“不过前些日子我去了云梦一趟,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礼物。” 公仪乾微微点头:“你心思玲珑,这些事你都想到了,倒是我多操心了。” “父亲言重了。”公仪徵收起了芥子袋,“我知道父亲用心良苦,都是为了我在神霄派不受人欺凌。” 公仪徵自在襁褓之中便被送上了神霄派,为了护他一条性命,公仪乾虽然不舍,也只能让他拜明霄法尊为师,父子分离,聚少离多。公仪淳对外宣称难产离世,公仪乾便成了家主,玉京诸多大事都需要他操心决断,他也只能每年抽上几天时间,带着不菲的礼物上山打点,上至掌教长老,下至洒扫的奴仆,每个人都受过公仪乾的恩惠。公仪徵在神霄派受尽关爱,虽有自身聪颖之故,也离不开公仪乾这番周到打点。 公仪乾语重心长道:“神霄派虽是世外仙门,但修道者再如何超凡脱俗,终究也还是尘世之人。明霄法尊是个仁厚之人,他怜你体弱,又幼小离家,若格外关照,只怕其他人会有不平。而你天生道骨,资质出众,又会惹来同门的嫉妒。人心总有晦暗之处,再光明磊落之人,也有私心私欲。我尽力而为,也只是希望你在神霄派的日子能好过点……” 公仪徵心中一暖,温声道:“我在神霄派过得很好,师兄师姐们都对我十分关照。” 自然,就如公仪乾所说,人心阴暗,他如此卓然不凡,总会惹来某些人的嫉妒与针对。幼小之时,他还会以为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让某些人憎恨他。但稍大一点他便明白了一个道理,你不必让所有人都喜欢,这世上值得你在意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我本以为,你这次带了道侣回来,是打算在家中与她举办结契大礼。”公仪乾深深看着公仪徵,“是时间来不及,还是另有原因搁置了?” 公仪徵与晏霄本就是假道侣,如今他若对晏霄提出真结契,她怕是根本不会答应。公仪徵不便明说,便道:“师门急令,我只能先解决手头要紧之事,再与她行结契之礼。” 公仪乾点了点头,儒雅英俊的面容却露出了几分凝重与悲哀,他叹道:“我还以为,你也是担心那条祖训。你的母亲,微生明棠的母亲,相继遭遇不幸……” 公仪家与微生家一样,有着隐居避世的祖训。 “父亲相信祖训吗?”公仪徵沉声问道。 “我不知道。”公仪乾惆怅叹息,“我出自公仪家的旁支,算起来身上也没有多少公仪家的血脉了。族中传言,那祖训只针对本家之人,当年你母亲招我入赘,也是迫于祖训,她对我……大概也没有多少感情。” 公仪乾不怕将当年之事据实相告,这些事,他不说出来,公仪徵也能查到几分。 “她出事之后,我也曾想过是否与违背祖训有关,心中是有几分惶恐。但是那时候我更担心的,是你的安危。”公仪乾徐徐说道,“你那时候受了那么重的伤,又那样幼小,除了神霄派,我也想不出能找到谁来保住你的性命。若不将你送到神霄派,只怕你已活不了几日,又哪里管得了什么祖训之事了。这二十几年来,明霄法尊将你教得极好,我便觉得自己当年的决定没有错。” 公仪徵道:“祖训之事,多半是牵强附会,父亲无须理会,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不可能为了无稽之谈,而伤了我与晏霄的感情。” 公仪乾笑了笑:“你向来聪明,十窍玲珑,万事自有决断,我也不会干涉你什么。我虽不知道晏霄是何来历,但只要是你认定的人,那便足够了。来日你是要在神霄派与她结契,还是回来玉京,也都由你决定,只需要告知家里一声便可,一应事物,我都给你备齐了。” 公仪徵心中熨烫,站起身来向公仪乾行了个大礼。 晏霄说得对,他虽自幼无母,但拥有的,已经超过世间绝大多数人了。 微生明棠看着失了半条魂魄呆呆看着门口的拾瑛,忍不住开口道:“拾瑛,你不必担心尊主,等过几日你妖丹复原了,我便陪你去截天教寻她。” 拾瑛的目光懒懒地向他投去,带着不解和淡淡的鄙夷,悠悠道:“你去做什么,你身娇体弱的,强者过招,一个不小心扇到你,你骨灰都剩不下。” 微生明棠被噎了一下,却又忍不住想——拾瑛是在关心他吧? 服下无浊圣果后,拾瑛虽然可以化为人形了,但还是虚弱得很。公仪徵临走前在屋内结了个聚灵法阵,让灵气可以源源不断滋养拾瑛的体魄,至于灵石,自然是从微生明棠的芥子袋里拿了。 微生明棠私底下拉着公仪徵偷偷问道:“道侣太强,身为男子,不会有压迫感吗?” 恢复了全盛实力的晏霄,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点杀意与寒芒便让他心生惧意,他修为差了太多境界,强撑着发软的膝弯才能站直了不至于跪下。公仪徵虽然是半步法相,但终究还是与晏霄有着差距,世间男子大多有些大男子主义,总是希望自己比妻子强,得到对方的仰慕与敬畏。 “我不明白,你费尽心力帮她恢复力量,对你有什么好处?”微生明棠皱着眉头低声道。 “于我需要什么好处呢?”公仪徵握着春秋扇,淡然而从容地笑了笑,“于她有好处便行了。灵气不支,对她来说是极大的隐患,我们即便形影不离,若对上真正的强者,我也未必能护她周全。更何况,我喜欢的便是她的锋芒与桀骜,又怎么忍心看她断了爪牙,被迫温顺?” 微生明棠惊愕地看着公仪徵:“在我面前,你也不必伪装至此……我原以为你是虚情假意想诱她动心,现在看来只怕是你自己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 “也未必只有我一个人……”公仪徵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我就佩服你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微生明棠皱着眉头愤愤不平,“偏偏你还从未失算过——哦不对,你在尊主身上失算过一次。我明白了,你就是这二十几年过得太过顺遂,一切都在尽在掌握,才会迷恋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喜欢比自己更强的女人。” 公仪徵不由失笑,折扇轻敲微生明棠的肩头:“微生明棠,太强不是她的问题,太弱才是我的问题——也是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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