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流沉声道:“她先我们一步来到这里。” 兰彩罗不解道:“没有引凤箫,她如何进得来?” “打开辟水珠结界的,不是引凤箫,而是箫身之内藏着的宿主意志。”公仪徵解释了一句。 徐音恍然道:“所以……她定有其他东西,同样拥有宿主意志,可以打开结界。” “引凤箫与辟水珠,都是被凤千翎盗走的,宿主自然都是凤千翎。”苦嗔行者震退销魂链,神情凝重道,“难道阎尊就是凤千翎?” “她不是凤千翎。”公仪徵最清楚这一点,二十五年前凤千翎盗取七宝,那时候晏霄恐怕都还没出生,“她背后之人才是。” 浓雾中的身影逐渐清晰,晏霄自雾中走出,神色复杂地看着公仪徵:“你既然明白,就不该和他们一起来。” 她方才出手,对其他人都是佯攻,真正的目的,就是想逼公仪徵离开。 “我说过,我们是道侣,虽未行过礼,亦已昭告天下。”公仪徵声音温柔却坚定,“死生契阔,并肩携手,我不会离开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花吟芳神情戒备,与众人并肩成防御之态。 谢枕流蓦然想起那日在神霄派道场之上,晏霄说过的那句话——若我不无辜呢? 原来…… 这一切都是她早有预谋。 “阎尊生于阴墟,怎么会和凤千翎扯上关系?”兰彩罗疑惑问道,“引凤箫不是被从人间流入阴墟的吗?” “这只是一个传闻,从未有人亲眼见过引凤箫在人间出现,只知道它最终落入阎尊手中。”公仪徵说道,“那放出假消息的,便是阎尊本人,她有意引道盟关注,引有心之人抢夺,她趁机假死脱身,而引凤箫自然会以各种方式回到人间,回到那些有心人手中。” “有心人……”苦嗔行者心生警觉,“她以引凤箫为诱饵,目的是引道盟七宗的人来此?” 谢枕流却十分镇定淡然:“她的目的不是杀人,对阎尊来说,杀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她要做的事,一定远比杀人麻烦。” 晏霄轻笑了一声:“谢枕流话不多,但还算是个明白人。” “对引凤箫感兴趣的,除了道盟七宗,还有另一个人。”公仪徵说道。 “谁?”众人好奇问道。 “真正的凤千翎。”见众人面露惊诧,公仪徵淡淡一笑,“我说过,凤千翎不只一个人,而另一个凤千翎,此刻应该就在这结界之内。” 公仪徵的话引起一阵哗然,众人面面相觑,对身边之人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公仪徵扔下一颗石子,却没有理会自己掀起的波澜,他平静地望着晏霄,轻声说道:“结契那一夜,你已经想好了,将我从这局中带走,是不是?” 晏霄略一迟疑,点了点头:“我不想你有事。” “那你呢?”公仪徵眼神柔和,仿佛盈着光,“你舍下我,只身赴险?” 她想说自己早已习惯,但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只余一声叹息:“你本不该卷入其中。” “你们说清楚,到底我们之中谁是真正的凤千翎!”苦嗔行者怒道,“休得挑拨离间!” 苦嗔行者吃过一次亏,心中最是在意,此刻众人对他的怀疑也是最多,这更让他怒不可遏。 晏霄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必着急,见了我师父,你们自会有答案。” “你师父在哪里?把他叫出来!”兰彩罗不客气地喊道。 “呵……”晏霄冷笑了一声,“我师父不便前来,就要麻烦各位去见她了。” 晏霄话音未落,厄难书已浮现于掌心,风暴骤起,鼓荡衣袖,墨发于风中肆意张扬。她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厄难之力,结界内的浓雾顿时汹涌狂暴起来,深海之下卷起了风暴与漩涡,众人眉头紧锁,奋力抵挡,然而很快他们便发现,这厄难之力似乎并不针对他们,漩涡呼啸着向外扩散开来,似乎恨不得将整个海底吞入腹中,而漩涡中心的几人反而承受着最小的威压。 然而还未等众人松一口气,一声轰隆自四面八方传来,宛如远古神兽的怒吼,让人心神俱震,血气翻涌,海水似乎都要沸腾起来。 公仪徵脸色一变,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阴墟戾气。 他瞪大了眼睛直视晏霄,一瞬间似乎想通了许多事,眼中的震惊很快便平复为一片沉静。 “海眼开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众人这才发现,脚下的地面正在缓缓撕裂,缝隙中投射出耀眼的火光,自高处俯瞰,便仿佛深海睁开了猩红的独眼,炙热的目光几乎将深海焚为火海,狰狞的目光满怀恶意地凝视这黑暗的人间,眼中的漩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视线内的一切尽数吞没。 晏霄没有抵御漩涡的吞噬,青衣如蝶翼,被张开的海眼吸入其中。 “晏霄——” 公仪徵朝她飞去,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将人拉入怀中,填满了自己的怀抱。 “公仪徵……”晏霄的声音轻轻响起,“原来你早知道,我在骗你。” “是。” “那你为何还要与我结契?” 若只是骗她的情,骗她的心,又何至于此…… “我心甘情愿,当你的棋子。”公仪徵说,“所以,别丢下我。” 没有人知道,南海海眼之下竟藏着这样一片熊熊火海。 暴怒的火海感受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喷吐着热焰想要抹杀这些生命。这七人皆为法相,察觉不对之时都张开了结界保护自身。炼狱火海虽然能烧灼神魂,但一时半会儿还能以罡气护体,但若不赶快离开火海,就算是法相之躯也会被这火海炼化。 但很快众人便发现,这火海之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的黑煞之气,无孔不入地侵入经络神窍之中,带来刮骨般的疼痛。 “这是戾气。”公仪徵的声音远远传到众人耳中,“我们所在之处,是阴墟的炼狱火海。” 几人惊愕喊道:“阴墟?” 众所周知,阴墟入口在北海,而这里是数十万里之外的南海海眼! 外界之人对阴墟的了解不多,而公仪徵是这几人中最了解阴墟的,但他也是直到此时方才想明白一件事——阴墟有两个出口。 一个出口在密云深处,被称为天眼,十日一开,双眼一生一死。 而另一个几乎没有人知道,它深藏在炼狱火海之下,生眼便藏在死穴之中。因为没有人敢直视火海,万年以来,灼热的火焰掩住了这个出入口,直到二十几年前,有个人在南海海眼之下不幸遭遇海眼洞开,被吞入其中,坠入炼狱火海,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公仪徵也曾险些发现这个秘密,那一日他于镇狱山上算出了火海之中的一线生机,一跃而入,冲破了焰火的封锁,来到火海之下,却被一道身影吸引了目光,动摇了道心,没有细查周围,以至于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 而此时此刻,他又回到了原地,恍若隔世。 怀中已然空了,晏霄挣脱了他的怀抱,消失于火海之中。 一道剑光分开了火海,那是破月剑的光华。谢枕流击水破海,百年证道,一剑分海实属平常。借着这一线天,众人仰头看到了浓云密布的天,陡峭高耸的崖,还有倨傲立于崖边的一袭青绿。 戾风拂动她的衣袂,飞扬的墨发半掩着绝世的面容,隐约可见一双淡漠的眼,两瓣凉薄的唇。 阴墟鬼王,十殿阎尊——她便是晏霄。 几道身影一跃而起,忍着焦灼剧痛脱离了万丈火海,然而就算脱离火海,他们也无法抵御这戾风对神智与神魂的侵蚀。 戾气究竟从何而生,因何而起,无人知晓,它充斥于阴墟的每一个角落,一视同仁侵蚀每一个生灵,不论是人是妖,是花是草。阴墟花草皆含毒而生,而进入阴墟的每一个人也会因此受戾气侵体,那丝丝缕缕的黑煞之气自七窍与毛孔钻入,噬咬躯壳与神魂,摧残人的神智,令人道心失守,神魂崩溃,人不成人,鬼不像鬼。 几道身影落在镇狱山上,神色凝重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晏霄。 “欢迎来到阴墟。”晏霄看着六人,淡淡一笑。 一阵迟缓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众人的目光戒备地看向脚步声传来之处,唯有晏霄背过身去,毫不在乎地将自己的后背暴露于敌人之前。 她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师父,我把你要的人带回来了。” 一个瘦削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满头银发,微微佝偻,她抬起头,冷厉的眉眼看向了道盟诸人。 公仪徵第一眼便认出了来人——醉生梦死的掌柜,孟婆! 他也曾想过,能在轮回殿这种混乱之地开酒馆的人,岂会是一个普通的老妪,她或许也曾是杀人如麻的邪修,为躲避道盟的追捕而遁入阴墟。晏霄背后之人,被她恭敬地称为师父的人,他总以为应该是藏于重重帷幕之后,却没有想到,在最开始,她就将他带到了她面前。 “就是你把我们骗进阴墟?你与凤千翎是什么关系?”兰彩罗性子急躁,率先开口质问。 孟婆冷哼一声,没有回答,阴森的目光扫过六人的面孔,在公仪徵面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慢慢移开,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他身后那一片火海。 “谢寻!到了这里了,你还不敢出来见我吗!”孟婆的声音如杜鹃泣血,饱含悲怆与怨毒,凄厉而刺耳。 众人惊愕回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气息。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徐徐浮现,身形凝于半空,黑袍飘曳,雾影覆面,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晏霄与公仪徵目光一凛,他们与此人打过照面,正是他以剑气伤了公仪徵和拾瑛,杀了广陵门九名修士。 “你就是谢寻!”谢枕流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雾影道袍,黑雾遮住了他的面容,众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目光所在。 “剑尊,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无名小卒。”沙哑的男声从黑袍下传出,噙着一丝诡魅的低笑。 “你不是无名小卒。”谢枕流正色说道,“我知道你天生剑胆,也见过你的剑气。可惜,你剑心驳杂,于剑道一途无法走远。” “哈哈哈哈哈……”谢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长笑,笑声中饱含讥诮与讽刺之意,笑声未绝,长剑自黑袍之下刺出,一道锐利无比的剑气直取谢枕流。 谢枕流以剑鞘相抗,剑鞘与剑气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然而谢寻剑气未绝,擦过剑鞘,猛然一折,划过谢枕流的手背,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殷红的伤痕。 谢寻轻蔑地笑道:“你说我于剑道一途无法走远,如今还不是被我的剑气所伤。剑尊,是你看走眼了!” 谢枕流淡漠地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划痕:“剑道之长短,不在一时之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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