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黎原本还幻想成为太子妃能着拥有十七八个婢子,一人端茶倒水,一人捏着腿,一人替自己揉着肩等等人间享乐,结果通通幻灭成泡沫。空有太子妃头衔,却无人侍奉左右。 清黎属实不理解这禅房花木深、一人独住的意境,终于来到自己的寝殿。她怀着最后一份欣喜推开朱门,又再一次大跌眼镜,屋内空间虽宽敞,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可陈设只有一张紫檀案几,在上面放着几卷经书,其次还有一张檀木床、黄花梨木柜子便再无其他,其余空空如也,没有白釉青花瓷、也没有精美的铜器,没有金龙凤烛台,只有木头! 清黎怔怔回过神来,提着声音询问侍卫:“这是晟都吗?” 侍卫点头。 “这里是东宫吗?是萧璟云的住处吗?” 侍卫又点头。 清黎心碎如灰,一捧就散,她还是抱着最后一希望问道:“殿下不是很有钱吗?” 侍卫:“有钱。但是殿下一心为民,常常开源节流,为百姓谋福、亦或者是送去钱两救济灾民。一来二去,入不敷出。殿下不受陛下喜爱,没能讨到些赏赐。再加上殿下为人清廉,不爱受小人巴结,对贿赂之物通通婉拒于门外。” 清黎懂了..圣人都是穷得抠脚的。 ~ 清黎吹灭了蜡烛,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今日的中秋宴的杀机四伏,不免有些感叹人心险恶,果然人心隔着肚皮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今夜此事,她确实做得有些莽撞,就不知在司命殿的司命何时发现此事,估计会杀气腾腾地前来来找她算账。 突然烛火由近及远地逐一燃起,红烛摇曳,蜡烛泣血。浓雾来袭,光线暗淡,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来带着沉重的桌子都被挪移了半尺,清黎被这妖风吹得发丝糊脸,毫无形象。电闪雷鸣,惊雷阵阵,声势之大连带着门扉都被震的哐哐作响。幽幽鬼火,在清黎眼前上下跃动,景象愈发诡异。 清黎眼睛被这阵风刺地双眼通红,只能闭上双眸。月光逐渐染上血红,射出寒冷的幽光,忽隐忽现,一道庞大的身影忽得出现在内庭,白雾四散开来,渐渐清晰出一个男人慵懒地倚在石倚上,头戴冕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玄色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他的左侧跟着长着牛头和马脸的阴官,右侧有着舌头垂地的黑白无常,阴气逼人。 来人正是掌管阴界最大的官,掌管阴曹地府五殿的冥主,阎罗王。 清黎身躯一僵,没有任何思考,扑通一声伏跪在地:“阴官孟婆,拜见阎王。阎王突然现身于凡间,不知所为何事?”她此话说得极其心虚,掌心已经被吓得微微泛起湿意。她不怕上清仙官们,唯怕掌管阴间事物的阎王。 牛头马面手腕处都有着红红的勒痕,甩飞着自己手中的手链,铮铮作响。 清黎深吸一口凉气,故作镇定“孟婆该死,孟婆不是有意要毁神君的命格的。孟婆知错,罪该万死,事成之后,我自愿去烈火地狱,受这烈火灼心之刑,还请阎王息怒。” 黑无常身材瘦小,面容凶悍,立马出声喝住清黎:“该死,孟婆你才来了凡间多少时日,就给阴府惹了多大的麻烦。”他拧着粗粗的眉毛,手中拿着布满细细密密银牙的哭丧棒,一棒子砸在清黎身上。 清黎立马嘴角吐出一股黑血,鲜血已经从衣服上洇出来,刺目鲜红,皮肉绽开,深可见骨。 白无常身材高瘦,面色惨白,有着一股阴柔之风,说话温声细语:“范无咎你这厮未免也太冲动了,阎王还未发话,轮到你多什么嘴啊?” 牛头咬紧牙关:“谢必安你就是心肠软,月黎在的时候,你就多次庇护,结果,瞧这月黎如今是什么下场,褪去仙骨。和仙官通私,还只是一个月老,就落得如此下场,搅得阴府不得安宁。” 马面脸色惨白,血泪滴下:“我们阴府自天地混沌之时,就被盘古大地劈开界限,指地为阴府,指天为上清,中间为凡间。一直以来,阴府势力旁落,被困在这永黑如夜的忘川,还要听从着上清那些仙官们的指令渡亡魂转世,亦或者罚罪者下地狱。虽然我们也有法力护体,可我们也要同那些有罪之人一直活在熔浆之上,忍受着熔浆火烤。凭什么,仙官就是安乐享受地住在上清之地,而我们就要守在人间地狱。” 黑无常怒目圆瞪:“阴官永不能上天界,还得是扶桑降世这种大日子,为了显示神官大爱无疆,才会让你我等不祥的阴府之人上上清,由此可见那些上清那些仙官们有多么清高!而你孟婆,竟然还妄图想嫁给虚伪的神官!” 朦胧雾气中,冥王阴森诡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宛如恶魔的死亡低语:“清黎,本王已经忍你许久。你一个小阴官熬不出汤也就罢了,私自走出忘川,还妄想和扶桑勾搭在一起,眼里还有没有本王?” 清黎指尖颤颤,第一次从感受到了心里的颤栗:“我...我...扶桑神君的泪或许是孟婆汤最后一引,我不想就此一无所有地回到忘川,还请阎王成全。” “黑无常,打。”阎王阖上双眼,说得极为平静。 黑无常放肆阴笑,握着手中的狼牙棒朝着清黎挥去,几棒子下去,血腥之气蔓延四散。清黎紧咬着牙关,蚀骨之痛让她面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 阎王又言:“扶桑的命簿此章是你作笔,设计被拉下太子之位,沦为阶下囚。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孟婆汤,可你却突然改了主意,替他解了这个困境。你说,你是何居心?” 阎王唤着马面,马面将手上捆着的铁链一圈圈松下,然后缠着清黎细嫩的脖子,逐渐收了力道,红色勒痕慢慢蜷紧,清黎逼近气绝,为了深吸几口氧气,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之中,发不出任何声音,痛苦地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 清黎面无血色:“因为,我是孟婆,理应管着忘川所有亡魂...有一位亡魂日日夜夜呆在黑桥,不肯入忘川,我起初并不理解他为何忍受着这挫骨扬灰的痛,都不愿入忘川...” “直到扶桑的一句话点醒了我:罪未昭,冤未清。” “他极度留恋着俗世的一切,所以死不瞑目,若再由他这么下去,就成了忘川的怨灵。怨灵的厉害,阎王应该也很清楚吧...” 曾有怨灵因恨、仇积怨已久,仗着自己灵力强大,在极度的心灵扭曲之下肆意在忘川吸收着亡魂的三魄,打散他们的七魄,搅得忘川是天翻地覆。阎王曾派去多名阴兵前去围剿,奈何那怨灵已经吸纳了万魂的怨恨,实力已经增长百倍,轻而易举地就击败了阴兵,甚至还非常猖狂地蔑视天规,跑到凡间去危害人间。走到连绵起伏的山脉处,就一掌击碎山石,让大山崩塌,砸死百姓无数。走到海水交汇之地,便运用灵力掀起狂风暴雨,制造洪灾,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周游列国,有不满人们国泰民安,便大手一挥将无数巫毒随着风撒去,散播瘟疫。最终怨灵这事终于闹到了上清之地,仙官们也对这从未见过的怨灵束手无措。三界危急,扶桑神树因运而生,诞生十金乌。十日所浴,居水中。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最后九日下凡,才平息阴府和人间的祸事,驱除怨灵,这才让三界回归安宁。 阎王沉思片刻,侧目看了马面,马面才将铁链收回。清黎如鱼重回水面,大汗淋漓,狼狈至极。 阎王从石椅之上起身,手掌抚着清黎的脑袋,眼神幽幽:“孟婆,你最好说的是真话。你最好早点给本王查清此案,让那个亡魂走下奈何桥。不然本王就一点点让你的肉身化作白骨!” 突然一个彼岸花发簪从清黎的衣袖中稳稳落在阎王的手里,只见阎王面色凝重:“还有月黎这个贱人,在人间隐去了气息,连本王通过魂镜都无法找出来。孟婆,本王限你三月之内,找出月黎,把她交到本王手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清黎不敢多言,她不懂月黎虽违背仙规,但也已受责罚,褪去仙骨,可为何阎王要如此苦苦相逼。 阎王挑着美头,有意试探:“你不会舍不得吧?” 清黎摇头。 阎王捏起清黎下颌,逼迫她与自己对视:“你虽是月黎培养出来的,不过你倒是比月黎乖上许多。本王有意提醒你一句,清黎,千万不要对扶桑动情。不然...你只怕会比月黎更惨。” “孟婆谨记。” 阎王大袖一挥,翘着腿回到座位上:“你和扶桑的婚,本王允了。扶桑还只是个树的时候,便长至数千丈,大二千余,根便生于三泉,一脚掺进了我们阴府。若他真的顺利飞升上神,那怕是真的要统御三界了,那我阴府更无出头之日。” “本王会在上清之地会先替你隐瞒与扶桑成婚这件事,上清三日,人间三年。三日本王还能圆的了,你最好彻彻底底破了扶桑的命格,让他心中生恨、冤二念,破了他的神途。” “本王今天交代你的三件事情,清黎你可清楚了?” “孟婆明白。”清黎毕恭毕敬答道。 阎王歪着头,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唇,若有所思看着清黎:“不过清黎,私下忘川之事,本王还是要罚你的。黑无常,你便留在这里赏清黎百棒。鬼罚的刑罚,扶桑转世凡人是看不出的。” “你可认罚?” “自愿领罚,多谢阎王。” 迷雾再次袭来,寒气刺入清黎的伤口之中,转眼之间,屋内只留着一个在掌心中不停地颠着鬼哭棒的黑无常,他与月黎积怨已久,最是看不惯这种叛道的人。黑无常在暗处,瞳孔忽明忽暗,那双明示着恶意的脸庞越来越逼近清黎,尖嘴大笑,露出细细密密的牙齿:“落在我手上了吧,孟婆。” 他颇为满意地在月光下安抚着鬼哭棒,嘴角笑意更甚:“我这鬼哭棒,皆是取恶鬼的肋骨削骨画成,各个锋利,这根上面被我洒了尸毒,这根上面又被洒了如盐一般能让你皮肉溃烂的骨粉,这根我...” 清黎不想再听他絮絮叨叨,目光坚毅地解下自己的外袍:“我只是领阎王的罚,要罚就罚。黑无常,你可知,你是这阴府之中,最矮小的一个!你如此想在我身上发泄怨气,是不是因为还在记恨你为人时赌钱回家,被家父失手打死的事情?” 黑无常气得双眼通红,发疯似地揪住清黎的衣领,一不小心全部说漏了嘴:“那你算什么?你前世可是被人活活捆在祭坛上烧死的,万人看着你行刑。你却不知道得到了哪位仙官点化,褪凡人骨,还以为是成仙,没想到是来了忘川成为了一个阴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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