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二十八武将,却并非由媿娋领导。 领导这混沌界最强大、最嗜战、最桀骜的二十七位巨魔者,是实力仅次于司樾,且年岁长于司樾的人—— 魔君盲剑。 他是司樾最后才收服的上古巨魔,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少岁数,即便是司樾,也许也得喊他一声爷爷。 彼时,司樾与盲剑交手了三十个昼夜,两人斗法处,方圆数十里俱被夷为凹地。 四周土地被两人魔气所灼伤,至今还是寸草不生。 到最后,司樾压在盲剑身上,缠着红髅琲的拳头停在他的鼻梁上。 两人皆是披头散发,气喘吁吁。 盲剑喘息着,望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动了动嘴唇,问:“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纠缠剑某……” “哈,”司樾勾唇噙着一抹痛快的邪笑,拳头松开,掌心里流下道道开裂的鲜血。 她抬起那被剑气割得没有好肉的掌心,往盲剑脸上招呼去。 “我就是想看看……哈啊…你长什么样!” 她地一把扯下盲剑脸上的锦带。 锦带之下,露出了一对银灰色的凤眸。 那凤眸一眯,泻出两分凉意。 四目相对,司樾偏头,疑惑道,“你也不是瞎子啊,蒙着干嘛。” 她把染了血的锦带又蒙了回去,“是不是你惨死的心上人和你有什么约定,还是说…你背负了什么血海深仇?” 盲剑坐了起来,把锦带系了回去,回了她三个字:“呵,可笑。” 司樾屁股往后挪了挪,从他的腰坐去了膝盖上,仰头看着他系带。 “那你是为了什么?” “因为……”盲剑系好了锦带,漠然道,“刀剑,无眼。” 司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很深奥。 “那你为什么不把眼睛挖了?”她问。 “自然因为痛。” “也是。” 在性格迥异,但都不好相处的二十八魔将里,魔君盲剑是个情绪稳定,却也有着某种偏执的魔。 他并不和混沌宫的众人打牌喝酒、厮混一处,闲暇时最喜欢的游戏,是和人比说带剑的成语。 “按理你该叫大爷。” 司樾对着恒子箫介绍道,“但他应该更喜欢被叫剑爷,你就叫他……剑大爷好了。” 这称谓叫起来实在拗口,恒子箫有些为难。 “不。” 就在这时,魔君盲剑先一步拒绝了司樾的提议。 他下颚微抬,带着两分淡漠的倨色,道,“没有剑二爷,也没有剑三爷,何来“大”爷。所以,是剑爷。” 恒子箫一噎,觉得这人说话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司樾倒是认可地点了点头,“除他以外,都是叔伯辈,倒也不必再区分大小。” 既然如此,恒子箫便依言行了礼,恭顺地唤道,“剑爷爷。” 盲剑侧身,“剑某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孙子。” “那你刚才说什么屁话。”司樾看了眼一旁的狄虎,示意他出去。 狄虎一点头,雄壮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避着盲剑,贴着墙挪走了。 他离开后,司樾为三人布了一结界,使声音隔绝。 她对盲剑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他再待一个半月就回天上了。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很能吃苦,从来没有抱怨,你教教他,练个一招半式,到了天上也好不被人欺负。” 盲剑似是一早便看穿了恒子箫的身份,也知道他的来历。 他闻言,摇头。 “他功力不够,什么招式都是白费。” 恒子箫要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神。 一力降十会,到了这一步,技巧已无大用。 “何况——”那蒙着锦缎的双眸朝恒子箫瞥去,盲剑沉声道,“那也不是比力气的地方。” 司樾抓抓头发,叹了口气。 “师父,”恒子箫半瞌眼睑,“子弟会便宜行事的,您就不必为我操心了。” 司樾从来知道恒子箫是个擅长忍耐的小子,可有些事,并不是忍耐便能起效的。 她没有说话,转而看向盲剑,“你是做什么来的?” “来看你。”盲剑直言,道,“来领事。” “哈,你倒是会便宜行事。”司樾扯了抹笑,“听说我被封印后,你是第一个走的。现在见了我,就一点儿不愧疚?” “不。”盲剑如他本体一般,直来直往。 他抚上心口,细细感知了一会儿,兀自点头,对司樾确定道,“剑某没有感受到任何愧疚,因为,刀剑无情。” “那你是否知道另个词——故剑情深。” “你竟说我是故剑——”盲剑却是冷了声,“那谁是你的新剑!这个神子么?” “得,出去吧您嘞。”她就不该多嘴。 “呵。”盲剑转身,冷笑着离开了。 隔着屏风,恒子箫还听见他对媿姈吩咐了一句,“有要剑某办的,都送去旧处。” “好。”媿姈应了,“我一会儿就让红枫过去。” 魔君嗯了一声,又道,“月俸还是每月初旬?” “亏得您好记性,”媿姈笑了一声,“这个月来不及了,并去了下月二十。” “为何?”魔君并不只是随口一问,他像是很认真。 “亏空太多,一时又忙,且还没找到新的入项。这半年恐怕都不一定了。” “那就给剑某安排找入项的活儿。” 媿姈弯眸,“我会记着的。” 盲剑这才走了。 恒子箫不由得问向司樾,“师父,混沌界也这么用钱么?” “看人。”司樾说,“有些懒得吃饭的,自然也用不着钱。” “那……”魔君盲剑也不像是还不能辟谷的样子。 “别看他乌漆嘛黑的,可每个月都要买些花里胡哨的剑鞘,还要买最贵的刀油。”司樾抱胸,“你要是缺钱使,别问我和媿姈,就去他库房里,找个积灰的剑鞘,从上面抠个琫、抠个珌,或者悄悄刮点金粉下来,他不会发现的。” 恒子箫觉得,以两人的实力差距,那必被发现。 盲剑毕竟是魔君,从前他想要什么,往店前一站,整个店都归他了。 但柳娴月颁布律法之后,不管是魔君还是魔主,都得遵规守纪做个本分的良民。 从前那些对黄白之物不屑一顾的大魔们,也就不得不数起铜板过日子。 法典颁布之后,曾被司樾拿来诓骗商人的红枫赤枫,如今行走在混沌宫里,倒有了两分活动纪念碑的象征意义,向所有见到他们的妖魔提出警示。 “你累吗?”司樾转头,余光瞟向了恒子箫。 这熟悉的问话让恒子箫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思索之后,他才答,“不累。” “那别闲着,去媿姈那儿帮帮忙。”司樾道。 “是。”恒子箫料到司樾是想让他做些什么,他现在确实无事可做,正想多了解一些混沌界。 这件差事来得很合他意,他立刻走去媿姈身边,问她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 媿姈手上的事情很多,这三千年来荒废的事都要重新拾起来,别的不说,就鬼牛所领叛军对各地造成的兵灾,便需要花费人力物力修复。 她想了想,交给恒子箫一沓厚厚的信封。 “这是赶回来的妖魔们呈递的请安疏,你看一看,把名字誊出来,里头有用朱砂写的内容,也一并誊抄出来。” “朱砂?”恒子箫讶然。 媿姈知道他在惊讶什么,解释道,“这里不比人界,主君用的不是朱批。” 她拿起自己手边的砚台,那砚台乍看之下并无不寻常之处,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黛紫色的墨。 “司樾用紫批。”媿姈道,“妖魔们本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柳先生推崇文字之后,大家便也开始学着用字,上来的奏疏一年比一年冗长,看得人眼花。 “可妖魔们好不容易愿意读书写字了,也不好泼冷水,柳先生便规定,要紧的字句须用朱砂标写,这样看去便一目了然,我们也轻快些。” “原来如此。”恒子箫明白了。 媿姈一指旁边的小几,“你就在那儿写罢。” 恒子箫扫了眼媿姈笔下的纸张,见了她的字迹,迟疑了一下,还是用了正楷,不敢自作主张。 媿姈交给他的任务相当简单,与其说是让他帮忙,不如说是让他通过抄写这些奏疏,去认识混沌界的大妖大魔,进而了解到司樾的实力地位。 一个时辰之内,恒子箫誊抄完毕,屏风后的司樾早不知何时溜了号了。 恒子箫将所写单子交给了媿姈,那字十分端正,排版布局也清晰爽利,看得媿姈直叹,“这么标致的字,上一回还是从柳先生手里见的。我们周边就没几个愿意静下心来、一笔一划写好字的人。” “姑姑过誉了。”恒子箫低头。他是惯做这抄写的活儿了。 媿姈笑望着他道,“你难得来混沌,竟还没有歇过半天,今日再别忙了,去你师父的寝宫歇息罢。” 司樾不在,恒子箫便听从媿姈的吩咐,出了书房,往东边走去。 赤枫领着他俯瞰过整个混沌宫的布局,司樾的寝殿不难找,恒子箫很快找对了门。 黛紫色的宫墙在夜晚并不明显,纯黑一般,司樾大门处挂着一匾,匾书很长,两旁又有门联。 恒子箫驻足门前,见上联写的是:「军事政事天下事」 下联是:「财事人事宫中事」 中门高额上的匾题着对联的横批,写的是—— 「上联西走、下联东转,都别找我」 恒子箫出神地看着,忽然,有一嫩生生的声音从门里探出。 “你是谁!” 他低头一看,门内露出了三个小脑袋。 这三张面孔有些眼熟,正是下午走廊上遇见的鬼芝所领的孩子们。 这三个小不点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一脸婴儿肥,手臂也如白藕一般幼嫩,但恒子箫在混沌待了一段时日,深知对方的年龄或许做他爷爷也未可知。 他不敢造次,恭敬答道,“我是你们主君的弟子。” “弟子?”三个小不点对视一眼,蹦了出来,围住了恒子箫。 “你叫什么名字?” “单姓恒,鄙名子箫。”恒子箫介绍了自己,又问道,“几位是跟着鬼芝大人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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