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恶心的是,每一根粗壮的肉瘤上,都有一只紫色的眼睛。眼睛流通着脓水,林徊全身都在抗拒,但那个被烧焦了的肉瘤还是将脓水流到了他的手臂上。 其他触须还在伺机而动,林徊轻轻喘着气,反手将触须握住。 他低吼一声,靠着街道上的一处路牌稳住身形,反客为主,意图将触须连根拔起。 触须暴躁地停顿着,其它几根向林徊抽过去。他用手削断了两根,但看不见最后两根的位置,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林徊看不见,断裂的触须在地上蠕动两下,自动和失联的肉瘤接上,细小的丝线从本体上脱落下来,有自己的思想一般,爬到断裂处包裹起来。 只消片刻,重新合二为一。 林徊警惕地提防着怪物,在他听到前方的风声后,立刻向后闪避。后方的触须等待已久,在他脚后跟踩到触须的一霎那,从腿部席卷而上,缠住他的腰,再卷住手脚。 “黎述!” 在完全被吞噬之前,林徊的右肩越来越烫。 荼灵的刀光从远处一闪而过,直逼战场。凌厉的精神里穿透一座巨大的公共设施,将其一劈两半。 五根触须齐齐被斩断,林徊摔在地上,被黎述拉起来护在后面。 真要说难对付,也不尽然。 林徊身上的触须虽然有很可怕的气息,但能释放出来的并不多。最难应付的,是他可以随心所欲掩盖自己的气息和身形,且战术变幻莫测。 看不见敌人的时候,主动权就落在了对方手里。 “你怎么样,受伤了吗。”黎述伸手拦在他面前,“能不能行走。” “可以。”林徊向后退了一步,右腿不稳地晃了一下,但没在黎述面前表现出来。 触须在黎述的视线里高高扬起,她推开林徊,刀术应用到极致,将三只触须斩断在地上。 很快它们再次蠕动起来。 林徊看不见敌人,眼神里满是迷茫,黎述将他丢失的绛禾扔给他。 “林林,给你个报仇的机会要不要。”黎述的语气倒是一点儿不慌。 林徊眼睛一亮:“好。” 林徊吃亏就吃亏在眼睛上,但下一秒,眼前突然亮出点点虚影,一只庞然大物在他眼前有了几近透明的轮廓。 右肩的标记脱离了烫的范畴,开始隐隐作痛。 最近的一根触须已经到了眼前,林徊沉下眼眸,脚下迈出一步,精神领域展开。 黎述抽刀入鞘,在不远处观望着。 林徊确实有些生气,主动上前。在触须逼近的时候,以左脚为轴心,旋转半个身位,轻轻俯下身体。恶习的肉瘤从头顶上挥过。 绛禾是能养熟的兵器,材料用的是九阶狼兽的骨头,它是由黎述亲手打造的第一件兵刃。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它已经在黎述的允许下认了第二个主人,林徊使用起来得心应手。 刀光与枪声交错,矫健的黑影在丑陋的怪物面前,就像误入了诡异世界里唯一的珍宝。 有些仇,得自己报了才解气。刚刚别以为她没听见,林徊声音都变哑了,鼻子也红红的,虽然不说有多害怕,肯定还是被吓到了。 看他战斗,确实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完美的肌肉线条流畅清晰,腰臀长腿在战斗服的包裹下叫人移不开眼。干净利落的身手在整个废土世界也是少有的。 先找到对方的位置,用精神力将对面压制住,迫人的气势如风暴过境一般难以抵抗,他不断在找触须的弱点,这边试一下那边试一下,最后在触须连连退却中,凝神落刀。 这一击如雪崩整个压在触须身上,断了怪物的后路。 他的眼神越来越凶狠,把刚刚的怨气都释放了出去。等到怪物的气息微弱到一定程度,精神力立刻将它包裹住,瞬间碾为粉尘。在那一刹那,黎述一抬眉。 好像刚刚有电光在林徊的手上一闪而过。 他完成击杀向后一跃,左脚落地,被黎述擒住领口接住。 “右腿怎么了?” “……”林徊实话实说,“好像断了。” 黎述笑着吸了一口气:“不是说能走吗。” 但是断了也不妨碍他战斗,而且林徊自认为以他的能力,别说短腿了,他心脏不跳了都能救回来。 “……能走啊。”林徊底气不是很足,但作势要走两步,证明给黎述看。 黎述把他拽回来,拎着他先出了羣都。 此地不宜久留,那样的触须还不知道有多少个。 他们停在羣都和古培之间,黎述特地检查了周围的地方,让林徊不要乱跑。 她走上马路,隔着冰块一个个看。 如果有无人的车辆,理论上破冰之后,还是可以驾驶的。只要用精神力维系车辆的基本运作和行进方向,控制住不要打滑即可,当时明日党也是用这种方法进入的北区。 路上的每一辆车都坐着人,不过她来的时候看到过一场车祸。 两辆车停在路边,有一点小磕碰,双方都走下来好像在争执什么。 那两辆车的时间也是停滞的,黎述选了白色的、车尾有些损坏的那辆,将手放在冰层表面。
第70章 这是黎述第一次见到冰块在自己眼前化掉。 这是一种能量, 而不全然是由水凝固而成的自然冰块,所以在冰块彻底消散的一瞬间,并没有融化为大量的水。 而是一小摊水渍浅浅地包裹住车辆表面,随着能量传导而消散。 黎述将精神力覆盖上去, 保护车辆的主要部位。上面的显示屏还是亮的, 黎述没见过车载屏幕,伸手戳了两下。 屏幕上的时间, 在冰块消失后重新跳动。 14时02分, 变成14时03分。 在乐园边缘, 当时黎述看到的时间是14时08分,也就是说,封印从这里开始扩散,延绵数千里,只用了六分钟的时间。 黎述把车里的几个包挂在冰块人身上:“借你车一用, 谢了。” 她将精神力附在车轮上,稳稳前行, 很快停在了林徊前面。 他坐在一个冰块上果然一动也没有动, 远远看见黎述的车来了, 目光紧跟着车辆一直从远处目移到身边。 黎述打开车门下来, 掀开林徊的裤脚,抓住他青青紫紫的脚腕。 “忍着点。” 痛感钻入骨髓, 一声骨响后,他的腿无力地搭在地上。好处是恢复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坏处是现在右腿是真的一动都不能动了。 林徊左脚跳了两下钻进车里。 虽然坐下了, 但浑身都不自在, 背挺得笔直。脱离了战斗之后,那张脸就皱着眉头开始扒拉身上的衣服。 陌生又难受的粘液触感, 让他喉咙发苦,要不是强忍着,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他的手已经放在胳膊上了,黎述隔着后视镜淡淡地撇去一眼,他把手置于身侧两旁便没再动。 黎述坐在驾驶座上发动车辆,把人家车里的纸巾盒子扔到后面:“自己擦一擦,别太用力。” 有了车,他们回去的速度快多了。 很快进入古培区域,黎述找到乌谛。她那边的本子已经快画满了,画得也不知道对不对,把自己没见过的东西都记录下来。 正蹲一个冰块面前,聚精会神地看。 黎述敲敲车门:“上车。” 乌谛冲着黎述招手,黎述和林徊对视一眼。 “乌谛,怎么了。” 乌谛指了指面前的冰块。 这里先是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有明显的融化迹象,里面是一男一女,牵着手对望,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他们快出来了。”乌谛把笔插进头发里,眼看着外部能量逐渐消散。 那对男女还对此一无所知,互相对望着,扬起笑容,眼睛里溢满了爱意。 黎述看着微薄的水流顺着表面流下来。 她看向林徊。 “之前让你带几瓶适应剂,你带了吗?” 林徊把战斗服内部的口袋拉链拉开,从里面摸来摸去,拿出来一根试管。 本来他带了五支的,但是在刚刚的战斗中有四支都已经撞碎了,现在只留下一根能用。 他把最后一支递给黎述,神情有些愧疚。 黎述接过适应剂打趣了一声:“如果我们是话本里面的反派,应该把这支适应剂放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选谁来喝。” 乌谛沉思:“会打起来的吧。” 林徊张了张嘴,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不过林徊心里想,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把最后一支让给黎述的。 冰层越来越薄了,林徊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黎述:“没事的,你本来就没有拯救所有人的责任。” 难道道德观念取决于种族吗? 黎述有点奇怪。 哪怕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林徊,只要身体里留着百年前的血,也拥有极高的道德水准。 在这里只有林徊会为此难过,而黎述和乌谛都没什么反应。 能救,是他们命好。 不能救,是他们倒霉。 “把车里温度升高一点,待会儿可能用得上。”黎述给林徊找点事情做,“找一下后备箱,有没有干的衣物。” 林徊一瘸一拐地去了。 运气比较好,还真的让林徊找到了车主人的几件衣服,只有男款的,好在男女都能穿。 等递给了黎述,她没接过衣服,先把他袖子撸上去。 他没控制住,就差把自己一层皮给剥下来了。 黎述淡淡瞥去一眼,林徊手往后缩了缩。 “别藏了,看见了。”黎述拽过他的手臂,从自己包里取出绷带给他缠,“再忍一忍。” “对不起……” “很难受吧?”黎述掀开他的衣服,肚子上也红了一大片。 林徊伪装的还行,不过额前一直冒着虚汗,始终处于焦虑状态。 他摸了摸脖子:“没事,我待会儿就好了。” “黎述。”乌谛在喊她。 在眼前,从头部开始化冰,两人的脑袋露出来,身体还没解脱。 他们的时间开始流动,先眨了眨眼睛,被外界的环境吓了一大跳,拼命地喊对方的名字。 才没过多久,那个女生出现了名字的呼吸不畅,身体发软,连男生怎么呼唤都没什么反应。 相比之下,男生虽然有些脱力,但总体而言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并且有力气大喊大叫。 “喂!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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