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儿不好意思地绞着袖口,脸颊微红:“今天还没拜财神呢。” 听到这话,时聆脚下一个踉跄,望着叙儿飞快远离的背影,她哭笑不得。 但那真的不是财神啊! … 马车内铺着松软的绒毯,木窗上雕刻着复杂精致的花纹,案几上摆着玉器做装饰。 时聆挑起垂帘,好奇地向外张望。 半个时辰前,她坐在庭院中慢悠悠地剪着窗花,不经意间听见两个丫鬟在谈论什么集市,好像很盼望的样子。 几句话勾起了时聆的回忆,当年她路过襄城时,正好是年末,她在长街上随意逛着,碰到了走失的叙儿。 念起,缘生。 也不知今年的集市是何景象。 如此热闹的盛会,为何君风从未提起过? 时聆想不明白,便直接去问他。 彼时君风正站在木梯上挂着灯笼,听她说完,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啊?你身子都这样了,还想出去啊?” “我要去。”时聆坚决道。 君风停下动作,低着头思索片刻:也行,那等会我们一块去。” 于是等忙完各自的活,四人坐上马车朝集市赶去。 马车摇晃间,君风从身后提出一个食盒,时聆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里面齐整地放着三个茶盏,君风将它们一个个取出来:“天寒,喝两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深入骨髓的抗拒,叙儿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发抖:“公子…我不冷……” 季陈辞闭着眼假寐,饶是边上动静再大,他也无动于衷。 见他们都不情愿的样子,君风也不勉强,只默默将盏推至时聆面前:“小十,你不是说还行么,那这几杯都给你吧。” 季陈辞和叙儿同时看向她,目光中带着震惊。 时聆怎么也想不到,一时的心软竟会造成如此结果,她双手颤抖着接过茶盏,缓缓贴近唇边。 说不定会有所长进呢,她心想。 伸出舌尖稍微舔了一下,时聆顿时僵在位子上,不太相信,她又抿了一小口。 苦涩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细品还能尝出一点酸来,茶水顺着舌尖流入嗓子,味道经久不散。 怎么会比上次还难喝啊! 等她尝完了,君风迫切询问:“怎么样?” “难喝!”时聆忍无可忍。 叙儿小声道:“公子,你就别为难小十了。” 季陈辞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看吧,我就说这茶没人能喝得下去。” “肯定是雪水放久变味了!”君风为自己开脱,“要不然就是茶叶坏了。” 反正不可能是他的问题。 这不是浪费茶么,时聆暗自嘀咕,她将茶盏推得远远的,一口都不想喝。 马车逐渐停了下来,君风向外看了一眼:“到了。” 时聆第一个跑出去。 夜幕渐垂,华灯初上。 灯火照亮漆黑的长夜,行人不停地穿梭在街道中,欢笑声不绝于耳。 时隔百年,她再一次感受到这里的喧闹繁华,熟悉的景象,陌生的面孔。 时聆凭着记忆前行,希望能遇见那个卖假面的小贩,可她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那个摊子。 突然胳膊被人拉住,时聆回头去看,发现叙儿正弯着腰,气喘吁吁的。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叙儿缓了会才问,“别走丢了。” 不过是抬个头的功夫,她就已经跑远,连人影都看不到,叙儿怕她跑丢了,连忙追了上去。 时聆唇角微弯,模样乖巧,指着身边的东西,脆生生道:“我要这个!”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巴掌大的糖人映入眼帘,叙儿从袖中掏出点碎银:“买!” 栩栩如生的糖人粘在木签上,隐约能看出眼睛和口鼻,时聆一口咬掉小人的脑袋,舔着嘴角细细回味:“好甜。” 叙儿选了只可爱的小兔,举在面前把玩了会,然后“咔擦”一声咬下兔子耳朵:“好甜。” 后知后觉,时聆才发现少了两个人:“公子和小七去哪了?” “他们看鬼戏去了。”叙儿随口道。 时聆差点把这个给忘了,这么多年,她还没看过鬼戏呢。 她嘴里叼着糖人,说话含糊不清,拉住叙儿的袖子开始撒娇:“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叙儿以为她是因为初来襄城,没见过这些才会感到好奇,于是笑着牵过她的手,朝着反方向走去:“好,带你看。” 阴暗无光的拐角处立了个小摊,摊后的男子也不吆喝,就静静地坐着。 往那随意一瞥,时聆不禁怔在原地,不是为了那个小贩,而是因为那摊子上,摆着许多假面。 精致华丽的狐狸面放在中间,光彩夺目,显得尤为突出。 一如当年。 时聆慢慢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了许久,才轻声问道:“这个怎么卖?” 男子闻声抬头,也不说话,默默伸出四根手指。 还是一样的价,时聆心想。 眼前的人沉默寡言,很难跟当时那个热心的小贩联系到一块。 但这并不重要,时聆拿着狐狸面转身离去。 原本叙儿在边上等她,看清她拿着的东西,立马惊叹道:“好美的假面!” 时聆将狐狸面举到她面前,脸上洋溢着盈盈笑意:“给你。” 叙儿如获至宝,将假面拿在手里,反复欣赏,不可置信道:“给我吗?” “嗯。”时聆小声回应,“给你。” 很早就该给她的。 早在百年之前。 见她这般欣喜,时聆鼻尖一酸,要是真的就好了,她心想。 可真正的叙儿早就死了,死在烽火连天的战乱中,在那无尽的血泊里。 察觉到她的沉默,叙儿捧起她的脸,却对上一双泛红的眼。 叙儿惊慌失措愣在原地,磕磕巴巴的也不知该说什么:“小十…你怎么了?是身上难受还是我让你不高兴了?你是不是想要这假面…我不要了……” 越说越急,到最后她自己都快哭了出来。 时聆使劲揉了揉眼睛,敛去悲色:“眼睛里进灰了。” 虽有心克制,但说话还是忍不住哽咽发颤:“都怪风太大了。” 话音未落,叙儿便靠了过去帮她吹眼睛,吹完又想将狐狸面还给她,却被一把推开。 对上她的视线,时聆坚定道:“给你。” 反复端详着她的神色,确认她没有不高兴,叙儿这才收下假面,小心翼翼地带在脸上:“好看吗?” “好看。”时聆认真道。 眉目舒展开来,叙儿松了口气,假面下的杏眼微弯:“走吧。”
第20章 鬼戏 ◎城民乞求神的降临,殊不知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是邪祟化身。◎ 鬼戏还未开场,台下已经围着许多人,叙儿踮起脚找了半天,才在里面看见君风的身影。 君风也看到她们,挥着手道:“这里!” 人潮拥挤,叙儿伸手护住时聆的脑袋,避免她被人撞到。 穿过熙攘的人群,四人找了个宽敞的地方站着,君风盯着叙儿脸上的假面,忿忿不平道:“怎么你的这么精致?” 他脸上也带着假面,是只凶猛的野狼,虽然表情生动,但却没有叙儿那个细腻。 叙儿抬起头,忍不住炫耀:“好看吧,小十给我的。” 话没说完,她又将目光投到季陈辞身上,语气中略带骄傲:“小七对不住啊,小十只顾着我,忘记给你带了。” “没事。”君风笑得不怀好意,“我给他买了。” “诶,那他怎么没带?”时聆奇道。 君风在一旁催促:“小七,快戴起来。” 季陈辞沉着脸一言不发,不情不愿地从袖子掏出个物件。 看清那假面的样子,时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哈哈哈!小七,这么有趣的假面,你怎么不戴啊?” 一个圆胖的猪脸,正拱着肥大的鼻子,憨憨地对着他们。 叙儿使劲憋着笑:“小七,你快戴上啊。” 季陈辞无法推脱,只能冷着一张脸,生硬地戴上假面。 等他戴完,身边三人爆笑起来,时聆乐得眼角泛泪花:“这真是…太适合你了!” 季陈辞双手抱在胸前,冷哼一声,任由他们嘲笑。 不一会时聆笑够了,揉着眼睛道:“行了行了,看戏吧。” “咚咚——” 戏台上传来响亮的敲锣声,众人视线皆被吸引过去,只见台上出现几个身形高大之人,穿着各种颜色的衣饰。 衣上有大片用金丝绣成的图腾,袖口处的纹样模糊难辨,只能隐约看出是一些复杂奇怪的文字。 腰间系着乌黑的腰带,上面挂满了繁琐的饰物,坠着细长的穗子,以及各式的玉佩和香囊。 戏子们脸上带着不同的假面,有的慈眉善目,有的凶神恶煞,有喜眉笑眼的孩童,也有满脸皱纹的老人。 他们步伐诡怪,一边跳一边用力地摇晃金铃,发出低沉浑厚的铃声,口中还低声念着什么,像在吟诵古老的咒语。 有点像魍离山祭典上的情形,时聆心道。 怕她看不明白,叙儿凑在她耳边小声解释:“鬼戏分四段,分别是迎神、奉献、祈愿和送神,现在跳的是迎神舞。” 时聆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鼓乐咚咚,他们踩着鼓乐起舞,振臂高呼,金铃上的羽穗垂下,像是神明低眸。 悠扬的金铃声穿过阁楼传到人们耳中,时聆瞥见身旁的叙儿正闭着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金铃颂生,驱邪避厄,鬼怪莫侵……” 再看君风,竟也是一样的动作,时聆不解,戳戳叙儿的胳膊:“这是在干什么?” 叙儿睁开眼替她解惑:“对着金铃声祈祝,可得庇佑。” “原来如此。”时聆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念了几句。 季陈辞悄悄挪到她身边,放低了声音:“这几个人,是不是有些古怪?”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时聆微讶:“你也看出来了?” 方才那几个戏子出来,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怪,台上又一切正常,她只以为是自己想太多。 可眼下连季陈辞也这么说,想必是真有问题。 “先看看吧。”时聆道。 台上起舞欢呼,台下百姓祈祝,在所有人的期盼下,神灵翩翩而降。 远处的“神”穿着洁白羽衣,戴着慈悲庄重的假面,他站在高处俯瞰众生,聆听他们的心愿。 城民乞求神的降临,殊不知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是邪祟化身。 时聆清楚地看见,那位“神”出现时,虽着白衣,但身边却萦绕着骇人的黑烟,慢慢朝四周弥散开来。 是邪神! 时聆心下大惊,奈何她没有法力在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黑烟穿过百姓身体,又飘向空中,将城里的灵气全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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