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的念叨声一直萦绕在耳畔,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见月被吓得不自觉地颤抖,此刻有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让她莫名安心下来。 她感觉自己躺了很久很久,睁开眼时视线模糊不清,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 见她醒来,青荧握着她的手,欣喜道:“见月,你醒了!” 脑海中闪过许多奇怪的画面,是不属于她的记忆,她记得自己回到施府后,经历了很可怕的事。 她没死吗,见月想不明白。 “小姐!小姐!” 李婆子急切的声音传入耳中,她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话音一落,见月当即被惊出冷汗,说话的嗓音娇柔轻缓,根本不是她的声音! 青荧伸手替她把额边的碎发拂至耳后,才将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 原来她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见月简直难以置信,可她渺小如尘埃,没有半点本事,如何值得别人以命相救? 李婆子跪在她床边泣不成声:“小姐,姑娘对我们恩重如山,这份恩情,咱还不起啊……” 见月呆呆地望着床顶的薄纱,轻声道:“姑娘呢?” 握着她的手顿时一僵,见月侧头瞧去,青荧墨黑的长睫轻颤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见月疑惑道。 青荧哀叹一声:“姑娘这些日子劳神伤身,此时正在殿里歇息,你等过些时日再去见她吧。” 姑娘为了就她肯定废了不少精力,见月点了下头,乖巧道:“好。” 于是见月每日都去殿前候着,终于有一天,昭阳殿的门被打开,时聆略施粉黛,从里面走了出来。 时聆望着堆了满地的树木,露出困惑的神情:“你们这是……把我山里的树全砍了?” 见月放下手中的木枝,一步步朝时聆走去,然后撩起裙摆,在殿前长跪不起,以手触地深深叩拜:“姑娘大恩无以为报,只能在山上修建庙宇,以颂姑娘功德。” 她跪在地上,语气坚定:“一年不行便十年,十年不行便百年,百年不行就千年,我会为姑娘建出最鸿丽的庙!” 天上的神明不会在意她的生死。 但时聆会。 在阮娘的体内,她看到了乐伎屈辱的一生,受尽世人冷眼,还要以笑相迎,哭笑不由己,在权贵手里,她们是乐伎,是玩物,唯独不是人。 生她的母亲是乐伎。 救她的阮娘也是乐伎。 她们是别人口中的低贱之人,却是予她性命,救她于生死的恩人。 萤火虽小,却有漫山之光。 此后,见月已死。 她会以阮娘的名字活下去。 “阮娘此生,誓死追随姑娘,天地为鉴,至死不渝!”
第61章 意外 ◎“千万别让她动手!”◎ 坚决的誓言犹在耳边, 阮娘牵着云湄从门后徐徐走来,没看见案台上的果盘,她先是一愣, 然后露出茫然的神情:“姑娘……这上面的果子去哪了?” 时聆回过神来,才发现花枝早已端着果盘跑远, 那酸涩的野果实在是难以下咽, 她眨了两下眼,淡定道:“被我吃完了,挺甜的。” 说话间她给季陈辞使了个颜色, 他又举起果子啃了一口,面不改色道:“嗯,甜。” “啊?甜?”阮娘惊得拖长了调子, “可我都是挑酸的拣的啊,怎么会是甜的?还是…还是姑娘就喜欢吃酸的?” 时聆脸上的表情僵硬一瞬,片刻后她移开视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没事摘这果子做甚。” 阮娘解释道:“那几个小鬼咋咋呼呼吵个没完,我摘了给他们吃的, 只是没想到……” 时聆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都被这道士吃了, 他觉得好吃, 若有空再摘些给他。” 季陈辞:? 此时一旁的云湄喉间发出喑哑的声响,她伸手摸索着, 手心碰到柔软顺滑的布料,用手指稍微拽了下。 察觉到动静, 时聆垂眼瞧去,笑着摸了摸她的长发, 弯下腰在她前面柔声问:“怎么了?” 云湄嗓子被毒哑, 发不出任何声音, 嘴唇翕动几下,似是想说什么。 时聆仔细端详着女孩的口型,依稀辨出是“谢谢”二字,她扬起唇角,从袖子中拿出个小巧的东西。 此物精致圆润,外壁镂空,雕刻着精美繁复的山水纹样装饰,挂在顶部的细长金链静静垂下,还隐约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声响。 正巧花枝藏完果盘,从殿外飞了进来,看见时聆手中精巧的小玩意,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这是什么?” 说完她便伸手想去碰上面的金链,却被时聆轻轻拍了下:“此件名为玲珑芥,可纳万物。” 说完,她就用指尖敲了下,随着“咔嗒”一声,玲珑芥中间出现一道裂缝,时聆用法力从中勾出条断裂的花环,接着再敲下,那裂缝又悄然合上。 看到那条花环,阮娘神色微滞,小声道:“姑娘还留着呢?” 原先柔嫩的花环,在离开玲珑芥之后,瞬间枯萎凋零,干枯的小花被编在柳枝上,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时聆扬手轻挥,一股法力注入其中,枯朽的花环逐渐变回娇艳的模样,花瓣迎风晃动。 她将花环带在云湄发间,仔细摆正,而后围着她转了几圈,很是满意:“不错,好看。” 云湄眼睛看不见,只能抬起手一点点摸着,触感柔软细腻,她生怕把东西弄坏了,于是放轻了手下的力道。 看见眼前的一幕,花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叫唤着,“好有趣的东西,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时聆反手将东西收回袖中,轻声哼道:“这可是天上的神物,哪里是想要就能有的?” 季陈辞倒是没太惊讶,只凝神瞧了会,意有所指地道:“既是天上的东西,那为何会在这里?” 时聆挑眉望着他,语调闲散:“世间只有我不想要的东西,没有我拿不到的,天上那群老东西,没一个能打的,就算看不惯也只能忍着。” 这话虽说得狂妄了些,但确实是这个理。 神仙们寿与天齐,活个百万年不在话下,而时聆如今不过千岁,就已将天上的家伙打了个遍,的确有嚣张的本事。 季陈辞不禁感叹:“难怪这殿里遍地珍宝。” 时聆骄傲道:“那当然。” 外头日光正盛,时聆眯着眼向外瞥去,先前聚在一块的小鬼们已然散去,唯有树叶轻晃动,发出微弱声响。 “今日的天真好,去晒会太阳。”时聆牵过云湄,迈着缓慢的步伐朝外走去,“多晒太阳,对你恢复也好。” 云湄乖巧地点点头。 就在即将跨过门坎时,身后有人跟了上来,时聆停住脚步并未转身,背着那人轻唤了一声:“阮娘。” 时聆淡声道:“我好像从未问过,被困在山里百年,你可曾怨过?” “我从不认为自己被困住。”阮娘的声音从后传来,固执又坚定,“正如姑娘所说,‘拨云见月’,对我而言,留在魍离山不是枷锁束缚,而是破茧新生。” 她本是不该存在的人,但在时聆的庇护下,她在山中活过了八百年,甚至会用简单的法术。 这八百年间,她视为亲人的乳母早已离开人世,走前还握着她的手眷恋不舍,聒噪吵闹的山秋也长成大鬼,离开魍离山到更远的地方修行,而青荧和十三以长老的身份留在山中,长久守护这片土地。 她日复一日地修建着山上的庙宇,大到檐顶样式,小到案上雕花,都是她一手料理。 虽然不能离开魍离山半步,但这里的精怪温柔善良,与世无争,弥补了她在施府缺失的温暖。 天边重云层叠,风烟俱净,山色青翠如黛,时聆牵着云湄,朝外走去。 … 接下来的几日,时聆过得十分悠闲,仿佛回到先前的日子,没有鬼佛幻境,也诡异的邪术。 每天哼着小曲晒晒太阳,闲来无事逗弄几个小鬼,舒适又惬意。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缝落在地面,时聆倚在树下,慵懒地泛着泛黄的佛经。 自从离开幻境之后,她也开始对这种文邹邹的佛经感兴趣,虽然看小半个时辰就会犯困,但她还是经常会翻出来看看。 转眼间云湄在山上待了整月,遍布全身的伤口早已结痂,碎裂的身骨也在飞速愈合。 期间时聆也去施府探过几次,丹章依旧体弱多病,尽管还能下地行走,但时聆还是一眼就看出,他的命数在衰退,很快便会跟之前一样,躺在床上无力起身,直至丧命。 因为云湄日益好转,被换走的命会逐渐回到她身上,换命失败,丹章最终还是逃不过夭折的命运。 有了见月的先例,时聆的心又悬了起来,当年她也对见月用过共灵之术,但始终看不见换命的地方,也看不到她是如何被带离,又是如何回到施府的。 每每想到此事,时聆都觉得头疼,这位邪神躲在暗处连面都不敢露,更别说跟她光明正大地打一架了。 时聆轻声喟叹,无奈地捏着眉心,随手将佛经放在一边,此时一个倒挂的头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地将拳头挥了上去。 “啊——!” 小鬼双脚吊在树上,脑袋垂下,猝不及防挨了一拳,他捂着脸不断哀叫。 时聆将他从树上拽了下来,训斥道:“阿成,你是不是闲得慌,没事就多吃点酸果,只长肉不长脑的家伙。” 被她这么一说,阿成更委屈了,揉着脸呜咽道:“我…我见姑娘愁眉苦脸的,就想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能有什么事。”时聆把他放在地上,蹙着眉问,“倒是你,不是说要在殿里好好照顾云湄的吗,怎么就出来了?” “她眼睛疼,我就来采点青须子。”阿成解释道,“阮娘姐姐和道士都在殿里,阿杰和花枝也在,不会有事的。” 时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花枝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阮娘和季陈辞,她心下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花枝飞到她面前,哭得眼眶通红:“姑娘不好了!云湄不见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时聆就已经消失在原地,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跟在后面的季陈辞刚要追上,却被拉了一下,脚步有些踉跄,他侧身回望,竟发现阮娘正死死拽住他的衣袖,神色焦灼。 “千万别让她动手!”阮娘嗓音发紧,拽着他袖子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不能杀人!”
第62章 破阵 ◎八百年前就做过的事,我现在还要做。◎ 施府的长廊上倏然出现一道身影, 过路的小厮被吓了一跳,双腿发软直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往后爬:“鬼……鬼啊!” 时聆扯着他的衣领, 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施怀仁在哪?” “不…不知道啊……”小厮魂都要被吓飞了,但又觉得她的模样有些眼熟, 愣了片刻道, “诶,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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