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冰块似的青年忽然俯下腰杆,在她腮边留下气息浅淡的亲吻。 这一切发生在弹指之间,迅疾而轻柔到如同蜻蜓掠过水面。 吻罢,纪若昙控制不住白皙面皮上漾开的绯色。 偏又垂下双眸,一本正经地夸奖道:“谢谢你,娇河,你做得很好。”
第104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零四天 许娇河发觉, 不止是自己变了。 就连纪若昙也改变了许多。 距离那个意料外的吻发生的日子已经过去两天,但她被纪若昙嘴唇触碰过的脸颊,仿佛打上了一重无法磨灭的烙印, 时不时会因为记忆的浮现而生出汹涌的热意。 遥立于山巅之上, 如同一轮弯月般皎洁而锋利的无衍道君,竟然也会有一日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般, 冲动亲吻自己的心上人, 然后红着面孔躲进后山之中闭关, 再也没有传来只言片语。 许娇河亦不曾去遣人带话进去。 她怀揣着别扭又窃喜的心思, 舒舒服服在怀渊峰躺了两日。 期间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流裳自觉在清思殿内丢了面子, 不愿继续盘桓在云衔宗中。 只留下纪云相和另一位宗门高层, 协助处理后续事宜。 她动身回到如梦世,不出一日便向小洞天上下公开游闻羽杀人的实情。随后,也不管外界如何议论揣测,她紧急宣布自己要闭关冲击大乘境, 归期不定, 如梦世一切事宜交给副宗主执掌。 二是许娇河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很是解气。 她找不到人分享,便找了个借口又想去不争峰。 却被一贯顺从的露华告知:无衍道君吩咐, 以后夫人若再想探望观渺君, 必须由自己陪同前去。 这次不管许娇河冷着面孔, 还是发脾气, 露华都不曾退让一步。 无奈之下, 她不情不愿偕同露华前往不争峰, 收获游闻羽若干哀怨的眼神。 除了这点令许娇河不痛快的细节, 一切似乎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向来很识时务的明澹亦紧随如梦世之后,对外澄清了游闻羽的罪名, 且宣布恢复他剑阁阁主的身份。 许娇河的心情很好,人也有了动力,终日忙碌于庭院内丹枫树的呵护栽培。希冀它能够在下个月的花期末尾,恢复火红茂盛的状态,以此来庆贺即将来到的新年。 宋昶到访时,她正弯着腰肢,岔开双腿,随同露华一道翻松丹枫树周围的泥土。 锄软土壤,再将小桶中装着的灵泉水倒下去,便能润泽受到损伤的根系。 守在内院垂花门外的侍女来报,说紫台宗主已经自行前往明澹的虚极峰。 同行前来的少宗主宋昶,则被派来先一步拜访纪若昙的怀渊峰。 纪若昙重新归来,怀渊峰的地位之盛可见一斑。 从前它便与明澹所在的山峰并立,只不过是从虚名而言,低云衔宗宗主的头衔半分而已。 “夫人可要见一见紫台少宗主?” 露华掬一捧清水在手,顺着许娇河垦开的土壤缝隙将其倒下,她见许娇河迟迟不曾回答,想起纪若昙的另一重叮嘱,道,“若夫人不耐烦同他相见,奴婢就出去以您身体不适为由回绝。” 见与不见,许娇河早有思量。 她向来护短。 游闻羽是纪若昙的弟子,亦是怀渊峰的人。 从前受到紫台诸多忽视磋磨,如今她不给宋昶一个下马威怎么说得过去。 露华又等了片刻,见许娇河只是盯着丹枫树不放,并未给出明确的指示,心中便了然几分。 她拍了拍裙摆站起身:“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了,这就去拒绝恒明君。” 许娇河的思绪被她的话音拉回:“慢着——” 她不紧不慢抹去指腹上沾染的泥点,想了想,轻飘飘地说,“我要见,你带他去濯尘殿。” 露华尽管诧异,依旧领命前去。 许娇河却没有立时见客的意思。 她晾着宋昶,慢悠悠地回到内院,泡了个半个时辰澡。 而后又挑选首饰、描眉画眼,耗费了另半个时辰。 …… 别看露华对着许娇河颇有种溺爱女儿的姿态,但她到底是纪若昙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婢,哪怕面对被放了一个时辰鸽子的恒明君,依然不卑不亢,面带笑容,端起茶壶替他斟了第三次水。 “夫人前端在欲海之战中受了点伤,是而行动不太方便,请少宗主勿怪。” 她口称抱歉,实则面目舒展,半分不好意思的神态也无。 宋昶瞧着有趣。 他记不清几个月前来拜祭纪若昙时,这个女婢是何等的态度,只觉得狗随主人,许娇河一副难伺候的娇气模样,她的贴身侍女自然也脾气软不到哪里去。 “无妨。” 宋昶用指腹摩挲着掌心如同女子肌肤般细腻生晕的茶盏,徐徐道,“本君在此处多等一会儿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再过一刻,若父亲和明宗主商议完事宜还不见本君回去,少不得一同来候着。” 无衍道君纪若昙在小洞天内地位超然。 作为他的道侣,许娇河就算晾着宋昶一会儿也无人敢有二话。 但倘若紫台宗主宋阙也一起来等着,那这桩事的意义就发生了改变——毕竟连贵为仙道魁首的明澹都没有让人久候,许娇河的这番行为处事,便有藐视同道、挑衅宗首的嫌疑。 宋昶委婉的言语下隐含的锋芒分外锐利。 露华自是知晓此中关窍。 她的额头隐隐沁出层看不见的冷汗,心道小祖宗怎么也不知晓见好就收的道理。 这样想着,露华屈膝向宋昶行了一礼:“烦请少宗主在此等候,奴婢去内院查看一番。” 宋昶望着她的面孔,喜怒不辨地点了点头。 于是露华抬步就要出去。 濯尘殿的门口却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 “恒明君见谅,是我来迟了。” 这是宋昶第一次听见许娇河的本音。 胜过玉簪相撞的清脆,又比没有用水化开的蜜糖还要甜润。 一口煞风景的沙哑嗓音不复,配上那张楚楚动人、清媚天成的面孔,简直叫人心口一酥。 宋昶下意识寻到衣襟的某处所在,隔着布料按了按存放其中的洁净手帕。 许娇河打扮得甚是隆重,说是美丽,实则她的眼光也没有比普通女子好出多少。 全靠一张脸蛋撑着。 她提起自己摇曳及地的翩跹裙摆,又扶了扶堕马髻上的钗环,纤腰一握,丰肌腻理。 宋昶随着她的靠近,闻到了一股说不出的馥郁香气,犹似春日来临,百花盛放。 许娇河迈过三层台阶,旋身坐在濯尘殿的主位上。 她朝宋昶抬眼一笑:“好久不见呀,恒明君。” 却是笑得宋昶脉搏一跳,露华心生不祥。 每每自家夫人要算计别人时,便会在眼角眉梢挂上几分强装精明的底色。 许娇河无知无觉,接着道:“不过恒明君这次到访得着实不巧,我家道侣正在为寻找补天石一事闭关做准备,要七日之后才能出关,恐怕最近是没有功夫见你了。” “无妨。” “几月未见,娇河君的气色倒是比上次好了不少,想来定是为了无衍道君死而复生之事欢喜。” 宋昶仍着一身浓重华贵的紫衣,袍摆上的赤蛟张牙舞爪,直欲穿透刺绣的禁锢。 他眉眼英挺,神采俊飞,是养在富贵堆里的高傲和强势。 许娇河听闻他的话,也不立即应声,细致打量了他一会儿,越瞧越不顺眼。 宋昶不知她是何意,被一双含着春水的目光扫视来回,身体都要热起来。 他正想询问可是自己身上有何不得体的地方时,许娇河又收回视线,垂眸拨弄起葱管似的指甲,不冷不热道:“感谢恒明君的关怀,我的道侣能够死而复生,我自是十分高兴的——不过恒明君尚未娶妻,也不曾拥有心仪的女子,大约也无法体会这番高兴究竟是何种感受。” 前番相见,彼此还是一同修理登徒子的盟友。 如今重逢,许娇河说话却是针锋相对。 对于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宋昶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而许娇河待他,与对待其他修士人族没有任何分别的态度,却让宋昶时时都觉得有趣且新鲜。 宋昶道:“娇河君所言不错,凡世间种种,唯有自己体会,方能领略各种滋味。” “那就祝恒明君早日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许娇河动了动嘴唇,祝愿也说得像极敷衍。 宋昶又道:“其实不瞒娇河君说,我的心中倒是对一位女子很感兴趣。” “是吗?能被紫台的少宗主看上,只要不是血统卑贱的异族人,都应该喜出望外吧?” 许娇河嗓音娇柔,夹枪带棒。 宋昶察觉到她刻意提起的血统之说,一蹙修眉,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并不在意那些身份血统的言论,选择心仪女子,当然是性格长相符合我的喜好最重要。” “哇哦,性格长相符合恒明君的喜好就行,未知贵宗宗主是否也是如此想法。” 许娇河拨弄腻了染成海棠色的指甲,复而抬起头来,双手捧着下颌,娇滴滴地讽刺他道,“话说回来,这种行为是不是叫做一厢情愿呀?容颜会衰老,性格会变化,你为着这些表面的东西钟意人家,人家可并不会因此喜欢一个肤浅的男人。” 宋昶被许娇河嘲笑,面子便有些挂不住。 但转过头来想想,又认为这番话说得不无道理。 她既然觉得男子不应该为显露在外的美貌、温柔,而肤浅地喜欢上一个女子。 那反过来,是不是也可以借此说明,她看人不在意外表,更注重内里? 宋昶越看许娇河,越发自真心地感觉到她和小洞天那些女修的不同之处。 那点因着尖刻言语滋生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他抱拳恳切道:“娇河君的话,我记下了,不知娇河君还有何见教,可以一并告知于我,这样将来我若是有幸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也能够好好待她,不至于落得个一厢情愿的下场。” “……” 许娇河想看宋昶生气,想看宋昶恼怒。 最好面红耳赤,一口气上不来,愤怒地拂袖而去。 眼下一口上不来的人,反倒成了她自己。 这只眼高于顶的花孔雀到底转了什么性,听着自己在羞辱他,还能扮出虚心请教的姿态。 莫非,想要装作听不懂来惹她生气? 许娇河哼了一声,这个场子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于是将计就计问道:“你真想学?” 宋昶颔首:“我也想效仿父亲母亲,同自己未来的道侣成就一段佳话。” 闻言,许娇河的面色流露出些许古怪。 她思忖着游闻羽语境中宋阙夫人的性格,像是展颜要笑,又硬生生忍住,转动着眼珠,居高临下说道:“好啊——那你先回去写够五千字,说说你能够为你将来的道侣做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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