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不予理会,掉头避开那三人,加快了脚步,却甩不掉。 “幽屏山地势险恶,姑娘独自一人无依无靠,不如与我兄弟三人都行,也好有个照料……”调笑之外,夹了更多粗俗言语。 如果找不到越寒霄,赵梨攸根本不打算去幽屏山。当务之急。是甩掉这三个教人犯恶心的修士。 “姑娘怎的要跑,是担心我们亏待你不成?”为首那人快步上前拦住赵梨攸,其余二人在她身后分居两侧,呈合围之势。 “让开。”赵梨攸环视一周,街上人来人往,偶尔有人投来看热闹的视线,但无一人停下脚步来掺这趟浑水。 她忽然想起纸上那句“两人行动不方便”,是不方便,她连三个浪荡子都避不开,对他来讲,只是个干扰他行动的麻烦。 那三人非但不让,反倒朝她步步逼近,领头那人伸手要摸她的脸。 她扭头躲开,忽然一阵剑气袭来,将那只作恶的手生生削断,刹那间血光四溅。 “滚开!”来人一声冷斥,那三人匆忙逃窜。 沿街灯火被凛冽的剑气搅乱,摇摇晃晃,扰乱了视线。待一切恢复如常,赵梨攸才看清执剑之人,乃是一位形貌昳丽的男子。 她不认识,也不想殷勤结交,真心实意地道了谢、道了别,转身朝客栈方向走去。 “等一下。”那男子在身后喊她,“你不记得我了吗?” 夜会 听到他这样问,赵梨攸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此人身形修长,面貌俊美,但她实在记不起在何处见过,对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公子恐怕认错人了,若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她不再耽误,还要抓紧时间去找越寒霄。 “怎么没有别的事?”那人跟上她,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句,“小剑灵匆匆忙忙,是要去干嘛?” 赵梨攸闻声止住脚步,她明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剑灵身份,这个人怎么会一眼就识破? “你怎么知道——”她抬头狐疑地看他,企图找到线索。 “你自己告诉过我。”他收起那把带血的剑,理顺穹灰色外衫,指了指自己的脸,“真的想不起来?再仔细看看。” 赵梨攸愈发费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一丝破绽。自从宝禅寺观音祭上那男观音告诫她“勿谈身世”,她便从来没有泄露过真实身份。 “这样呢?想起来了吗?”男子将手腕抬到额头前方,衣袖垂下来,遮住俊美的脸。 “你——你是观音祭上那个男观音?”赵梨攸恍然大悟,“你怎么——” “嗯,观音会有闲心来和你叙旧吗?”男子垂下手臂对她笑了笑,“我叫雍游。” “你这个骗子!”赵梨攸想起当日种种,惊觉自己被他骗得团团转,不想和骗子说话,转身就走。 “骗你的不是我,是宝禅寺那帮财迷心窍的穷和尚。”雍游跟在她身后解释,“那夜我偶然路过宝禅寺,碰巧发现他们借着观音名号在大肆揽财。我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上当受骗,所以才附上那座白玉雕像……” “所以你就假扮观音,眼睁睁看那个倒霉蛋在雪夜一直跪到子时,看着她像傻瓜一样求你显灵。很好笑是不是?她真蠢是不是?”赵梨攸气急败坏,想到当时自己吃了那么 依譁 多苦头,一心一意只想求菩萨保住她一条性命,而那菩萨是个骗子,一整夜都把她当作笑柄。 她出离愤怒,步子越走越快,心里泛起一阵悲哀。 “你别走那么快,当夜只是意外,并非我故意为之。”雍游收敛了开玩笑的语气,见她头也不回,根本不理会他,又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命不久矣?” “你怎么知道?”她再次停下脚步,问得生硬,声音比那天夜里的风雪更冷,她仍然不愿意给他好脸色。 雍游绕到她面前,“因为我也是剑灵。” 她终于抬头正眼看他,面对一眼看穿她状态的同类,气愤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分。 但他是剑灵又如何,照样帮不了她,她也不想再生是非,边走边甩下一句:“你说的没错,我是命不久矣,所以你别跟着我,没有意义。” “我知道有一样东西,可以暂时保住你的性命。”他每次说话都掐中她的命门,又偏偏停在关键词,眨眨眼问她要不要听。 赵梨攸不喜欢他故弄玄虚,只觉得他比不告而别的越寒霄还可恶,但忍一时风平浪静,为了保命,她忍住怒气和尴尬,再次放慢脚步。 “想知道?陪我去夜市逛逛,我就告诉你。”见她服软,雍游又嚣张起来,“走吧。” 他调头往人潮更拥挤的方向走去,稍稍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终于有机会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赵梨攸。”她没好气地回答,心里想着这骗子要是再敢骗她,她就算是死了,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别生气了赵梨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在心里咒我。”他一边解释,一边顺手从街边买了一碗玉梨膏,递到她手上,“给你赔罪,梨很甜的。” 她忽然想起了“小梨”,想撇开那一缕酸涩的情绪,于是接过那碗玉梨膏,“你说清楚什么东西可以保命,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玉梨膏,你试试。”雍游掩着笑看她。 “雍游你这个骗子!”赵梨攸端着那碗玉梨膏吃也不是,扔也不是,手太用力指尖都发白了,和她的脸色一样苍白。 “给我吧。”他从她纤巧的手中拿过那只碗,舀了一勺玉梨膏递到她嘴边,“拜托你吃一口,真的很甜,我没骗你。” 赵梨攸白了他一眼,推开了那只勺子,“这么爱吃你自己吃。” 雍游收手,不再勉强她,默默吃完碗里的东西,带她走进一间酒肆,在角落里寻了个位置,邀请她坐下。 她看出他并不想马上告诉她保命的方法,强求不来,又不想半途而废,只好耐着性子坐下,干脆问他些别的问题:“为什么叫我不要透露剑灵身份?” “因为剑主会和剑灵结契,从此变成你的主人。他说什么你都得听,他叫你做任何事你都不能违背。结契之后的剑灵是没有自由的,你愿意吗?” 主人?有个人明明说他是她的主人,转眼又弃她而去。走了也好,不论是他,还是别的什么人,如果要失去自由,她不愿意和任何人结契。 “你是不是又骗人?我看你明明挺自由的,根本没人管得住你。”赵梨攸不再轻易上当。 “因为我的主人不在了。”回话的声线难得落寞。 “不在了是去哪儿了?丢下你走了?” “不在了,就是身死魂灭,不在人世了。”雍游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和她说起这些沉重的心事,尽量撇开脆弱的情绪,勉强朝她笑了一下,“所以我自由了。剑灵一生只能和一人结契,假如结契的主人死了,所有的牵绊都会在他死的那一刻消失,而剑灵此生都不能再拥有第二个主人,从此自由自在,从此形单影只。” 赵梨攸看他面色沉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同为剑灵,她很理解对方的处境。因为戳到了他的痛处,她心里有些抱歉,态度软了下来,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什么也没说。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弛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看着他黯然伤神的表情,她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了。毕竟她曾经困在澜光剑中很长很长时间,很能理解那种孤单。 雍游抛开伤心事不再谈论,转而朝酒肆柜台方向要了一壶酒。 “我不会喝酒,要喝你自己喝。”赵梨攸事先声明。 “没关系,我教你。”他露出一副忧郁的表情,要她同情。 她正在想该怎么拒绝,一壶酒已经送到了桌上,上酒的是个姑娘,眉心处点了一朵红艳艳的娇花。 她不认识那是什么花,心头生起几分好奇,瞅着那姑娘看了好几眼,悄悄对比。 那姑娘转身走开了,雍游朝赵梨攸挥了挥手,“别看了,她额头上那朵花没你的好看。” 赵梨攸收回目光,低头望向桌面,盯着酒壶外壁青绿色的光泽。 雍游把头埋得更低,再抬眼看她眉心处那朵精致的兰花,“你的这朵花最好看,是谁为你画的?” 她没说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沮丧。 细微的神色被他捕捉到,他说:“我猜猜,是不是檀栾——” “不是。”赵梨攸一着急,匆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出那个名号。那人并未飞升,那是个秘密,不能被别人听到,“你怎么会知道?” “是你告诉我的。” 他开口解释,嘴角一动,赵梨攸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行为不妥,一下子收回了手。 “澜光剑是谁的,修真界无人不知。”他一边说一边倒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赵梨攸才明白越寒霄的所作所为,他为什么要拖着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去危机四伏的万魔窟,只为取一把荒废了几百年的剑。 她之前不是没有猜测过这种可能,但为了提醒自己和他划清界限,她总是把“偷剑贼”这个身份强加在他身上。 想到这些,心中烦闷,竟也学着雍游的模样,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杯酒卡在喉咙里,酒味太刺激,呛得她一阵咳嗽,差点留下眼泪。 “慢点儿。”雍游又给难得一遇的酒友续了一杯酒,放低音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那他知道你是澜光剑的剑灵吗?” “他不知道。”赵梨攸摇头,想起他好几次问过她是谁。 雍游细细打量她的亮闪闪的眼睛,“那你会告诉他吗?” 仅此而已 赵梨攸沉默片刻,眨了眨眼,端起第二杯酒,一边喝一边拧着眉说:“不会。” 且不说越寒霄带着碎裂的澜光剑一走了之,就算她找到其他办法暂时活下来,就算她等能到本源剑修好的那一天,她也不会和他结契,她才不要对他惟命是从。 她想,要是还能遇见他,要是他真的把剑修好了,她一定要找机会回到剑里,再也不要出来,再也不要见他,再也不要过这种成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你们有没有听说万魔窟的事?三个月前万魔窟封印已解,魔族又开始活动了。这太平日子没过多久,眼看着又要没了……”酒肆里聚集了各路修士,旁边那桌有人神神秘秘地聊起敏感话题。 雍游看了赵梨攸一眼,小声说:“观音祭都过去三个月了。” “你方才说保命的方法到底是什么?再过五日,我真的要死了。雍游菩萨,你大慈大悲救救我吧。”赵梨攸若不是喝多了,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刚要回答,又被旁桌的交谈声掩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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