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他双手的伤口,又慢慢做了包扎,虽然样子不美观,但止血足够了。 “醒醒,主人。” “醒醒,剑尊。” “醒醒,越寒霄。” “……” 她把这几句话颠前倒后,翻来覆去喊了好多遍,嗓子都快哑了,也没能喊醒他。 到后半夜自己也累得不行了,就地蹲坐在竹榻边上,偏头睡了过去。 睡着了,她好像如愿回到了澜光剑。剑中不再是一片荒芜、满目狼藉,广阔天地间开满了一种芳香四溢的花。她叫不出那花的名字,只觉得香气很熟悉。 她在香气中沉醉,希望自己性命无忧,希望澜光剑永远完好无缺。 可惜眼前的景色倏地变幻了,天降红雨,每一朵花都染上刺目的猩红。香气不复存在,血光泛滥成灾。 随后“噗嗤”一声,她与澜光剑一起,穿透了某一个温热的地方。铺天盖地,是心碎的声音。 “不要,你不能死。”喊出那句话时,她还在梦魇中挣扎。 “怎么了?”头顶上方有个虚弱的声音问她。 “你不能死。”她在半梦半醒中重复。 “为什么?”他从她侧脸下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整条胳膊都被她压得发麻。 “因为我,舍不得你。” 眼泪落进无边无际的血泊之中,滴答滴答。 过时不候 “别哭了,我还没死。”越寒霄微微偏头,看见她散在床边的青丝,“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就这么伤心?” 赵梨攸茫然地抬头,梦中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但那片染血的花海、那种穿透不明物体的可怕触感,仍教人心有余悸。 “趴着睡了多久?脸都趴红了。”越寒霄指着她的侧脸询问。 赵梨攸上半身从床沿边上退开,恍惚道:“你醒了。” “嗯,从浸雪潭回来多久了,衣服也不知道换一身。”越寒霄淡淡瞥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转而看着旁边地面上的水迹,单手施了个法术,水迹消失,她的纱衣不再凌乱地贴在身上,头发也完全干了。 赵梨攸惊讶:“你不是封闭了修为吗?怎么突然又能施法了。” “不是有人叫我不要死吗?”越寒霄拆下手上的纱布,掌心光洁如新,仿佛之前淌血的伤痕从未存在过,“我解封了半分修为。” 叫他不要死。赵梨攸知道他是在说她,但她真的是在叫他吗?那只是她稀里糊涂的梦话,梦里那个“你”,她也不知道是谁。 “为什么?”他把那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啊?”她明白他在问什么,也还记得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但那是梦话。现在清醒了,即便把那句话当成是唬人的谎话,也好像不能再脱口而出了。 越寒霄直言不讳:“为什么舍不得我?” “……”赵梨攸没想到他这么爱刨根问底,抬头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因为你长得好看。” “?”他不经意间眨了几次眼。 赵梨攸面不改色:“因为你长得好看,所以我舍不得你,所以你不能死。” 不然怎么说呢?老老实实告诉他她只是把他当成工具人,之前千方百计靠近他是为了贴近澜光剑,现在寸步不离照顾他是指望着他修好澜光剑? 她没有那么大胆,真实想法不敢说出口,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好了,挂在嘴边的都是些阿谀奉承的好话。 这些“甜言蜜语”想必已经有很多人对他说过了,他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不会为这个理由感到丝毫惊讶。 越寒霄果然没再追问,只是朝她伸出手,问她:“我的东西呢?” 赵梨攸从袖口掏出一支白玉发簪,心道,他果然看重得很,一醒来就找这支宝贝簪子。这样一想,忽然觉得发簪有些烫手,再不敢耽误,急忙把它放进他的手心。 “不是这个。”越寒霄接了发簪但没收手,“你如果喜欢,它可以送给你。” 赵梨攸急道:“不不不,我不喜欢。” 她又不是尘染,她怎么敢喜欢? 她看见他的目光黯淡了一下,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他的眼角也忽然有点发红,该不会要哭了吧?至于这么伤心吗? 她后悔看他的眼睛,无意中发现了他的情绪,只好回避。毕竟她只是替身。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些事完全不感兴趣,她只想早日回到澜光剑里去,做个长命百岁无忧无虑的剑灵。 “澜光剑的碎片,全找回来了吗?”越寒霄把那支白玉簪收进了袖口不再看,随后双手稍稍用力,将剑的碎片全部吸引过来,在空中拼凑成澜光剑的形状,完整无缺,一片结构也不差。 赵梨攸心中一动,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指尖都还没碰到它,碎片便纷纷落下,完整的剑形不复存在。 “当初仙魔大战时,澜光剑在激战中遭受重创,折损严重。其后几百年又一直被封印在万魔窟镇压魔族,我带它离开万魔窟时,它已经碎了。灵气消竭,也是早晚的事。”越寒霄把一片片碎片捏在手中轻轻摩挲,再慢慢放进储物袋,“想修好澜光剑,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赵梨攸总算搞清楚来龙去脉,原来这些日子感应越来越弱不单单是她的原因。 澜光剑或许能等到恢复如初的那一天,但百日将尽,她这个落魄剑灵又还有几个朝夕呢? 朝不保夕罢了。 越寒霄见她神情凄恻,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她是为澜光剑痛惜,便也不细问,转而道:“明日我要离开幽篁岭,你——” “我跟你一起离开。”赵梨攸急道,“我不去悬霁宗。” “离开幽篁岭,你这里——” 赵梨攸望着他手指的方向,瞬间意识到他想用什么理由拒绝她,“你带我一起去,我会想办法清理掉它。” 越寒霄收回手,没答应她。 没听到回答,赵梨攸不想走。 “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指望我给你想办法?”他望向窗外,不再看她。 赵梨攸起身出门,为眉心那道该死的魔纹焦头烂额,没看见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红光。 - 第二日拂晓,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腰酸背痛,腿脚酥麻,唯一让人好受的,是火辣辣的额头触碰到一小片清凉。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一个声音在她额头上方响起,语调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赵梨攸疲倦地睁眼,视线被近在咫尺的一只手遮挡,那一小片惬意的清凉,原来来自他的指尖。 绕过他的手朝旁边看,才想起她在长廊上晃荡了一整夜,怕他太早离开幽篁岭,便一直等在他门外,直到睡着。 “你就算抠破一层皮,它也会在骨头上再次长起来。”越寒霄打破她的幻想,想说她笨手笨脚,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被戳到伤处,赵梨攸忍不住“嗞”了一声。 “你还知道痛?忍着。”他移开手重新沾了一小团药膏,再按到她红通通的眉心上慢慢抹匀。 “它还在吗?”她还不死心。 “你说呢?要不你自己看看?”越寒霄突然停下动作,手离开她的眉心,撑在她耳边的门框上。 他半蹲在她面前,头部位置比她高出一截。赵梨攸抬眼看向他的脸,在他清透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的眉心,很遗憾,那魔纹还在,丝毫也没有消减。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魔纹,看久了,忘记了她一直注视的东西不是一面镜子,而是另一个人的眼睛。 “看够了吗?”那双眼睛眨了一下,稍稍往后退了些距离。 他收手准备起身。 “主人能不能帮帮我?”赵梨攸忽然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不让他退后,“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越寒霄没说话,想拨开她的手。她察觉他的意图,不仅不放开,反将双手在他脑后交叠,上半身前倾,靠他更近了。 “赵梨攸。”他的语气变得低沉,是生气的前奏。 赵梨攸不敢看他,干脆将头靠在他右侧肩膀上,埋头避开他的目光。 下一刻,一些温热的液体落进他的颈窝,原本要推开她的那只手,在她背后停下,静止在熹微的晨光中。 “你就这么想去?”低沉中带了几分无奈。 赵梨攸没说话,额头在他肩上碰了碰。她必须得去,否则他一走,带走了澜光剑,不出十日,她就死到临头了。 “抬头,不要再把药膏蹭来蹭去。”他实在受不了肩上黏糊糊的感觉,那种灼热仿佛穿透了湿漉漉的衣物,贴近他的皮肤。 赵梨攸好像没听到,不抬头,继续蹭来蹭去。 “你是还想再来一遍吗?”他抹的药全都白抹了。 “主人恢复了半分修为,还不能帮我抹掉这道魔纹吗?” “不够。” 听到这两个字,她连蹭都不想蹭了,脑袋耷拉在他肩上,眼角的泪都快风干了。 “抬头,赵梨攸。”他的手垂下来放在身侧,没推开她,也没扶着她,“再不抬头,我走了。” 她心里很慌张,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再说一遍,过时不候。”他也不知道他的耐心还能消耗多久。 “你想到办法了吗?”她终于抬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嗯,你闭上眼睛。” 闭眼 赵梨攸不懂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但也没多问,顺从地闭上了。 合上眼眸,依然能感觉到渐渐变得更加明亮的晨光。晨光之中,一小团阴影慢慢朝她靠近,最后落在她眉心的位置。 熟悉的凉意又在眉心轻轻擦了一下,这次不必睁眼,她也能分辨出那是什么。 “不是说不能抹掉吗?”她刚才已经失望过一回,是他说不够。 “不能抹掉,但是可以覆盖。”越寒霄略作停顿,“前提是你别再蹭来蹭去。” 赵梨攸恍然大悟,点头示意。 “别动,除非你想在这儿杵一整天。” “哦。”其实她并不在意在哪里待一天,只要离澜光剑近一点儿,即使是碎剑,即使是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关系。 但是,这样也不太好,她又问:“不能蹭来蹭去的话,那我不能挨着你吗?” “……”他实在无话可说,没想到这样的问题她都能问出口。 指尖动作在她眉心微微一滞,力气似乎也加重了,至少她感觉自己被戳了一下,不敢再追问,终于识趣地闭嘴了。 交谈结束,空气都变得安静了,一切细微的动静都被放大,皮肤变得超乎寻常的敏感。 能感受到他指尖上一层薄薄的脂粉,沿着某种轨迹被推开,一点一点被抹匀。 “好了么?”她不禁奇怪,明明早上刚醒来那会儿,他给她抹过一次药的,绝对没有这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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