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问,也不敢再动了。只希望那两个弟子赶紧离开剑冢,否则这地方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在做什么?怎么会有魔气?你走火入魔了吗?”迟迟选不好剑的弟子忽然回头质问。 “你才走火入魔了,是不是挑剑挑疯了!”同伴也感受到了危机,变得很紧张。 剑冢开始摇摇晃晃,气氛压抑沉闷,让人心慌。 石壁上碎片剥落,砸在地上哐当作响。成百上千把剑忽然腾空而起,发出铮铮轰鸣。 两名弟子再顾不得猜忌和争执,扔下剑落荒而逃,只怕慢了一步,就变成剑下亡魂。 待那两人走远,凌空的剑慢慢回到剑匣之中,剑冢重新安静下来,浓郁的魔气渐渐消散。 “现在要走吗?”越寒霄低头问赵梨攸。 赵梨攸点头,想从他怀抱里钻出来,腰却还被他揽住,她根本不好活动,只是担忧地问他:“你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他恢复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语调,“吓到你了吗?” 赵梨攸没说话。 “抱歉。就这样回去吗?”他虽然这样问,却还没放手。 结合此前种种,赵梨攸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也不抬头,只小声试探:“其实我有一把想要的剑。” 他果然很认真地问:“什么剑?” “澜光剑。你愿意给我吗?” 渡气 赵梨攸好不容易问出口了, 却没听到他回答。他没有一口拒绝,那就是有戏,她按下激动的心情等他细细考虑。 “你在做梦吗?他怎么可能给你澜光剑?” “你是哪把剑的剑灵?不找自己的剑, 居然想要澜光……” “谁不知道他曾经将澜光剑视若珍宝?绝不可能拱手让人。再说, 那把剑被插在万魔窟,已经毁了, 强行拔出来也没有用了……”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的剑灵又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结论是剑尊身边这个小剑灵在异想天开。 赵梨攸撇开那些话不听, 轻轻拍了拍越寒霄后背, 又问了一遍:“你愿意给我吗?” 还是没听到回答, 反倒是肩头上重重一沉,她偏过头一看,才发现越寒霄晕过去了, 下巴无力地搁在她肩膀上。 这样站着不是办法, 她掰开他的手臂, 扶着他背靠石壁席地而坐。将他安放好了, 再蹲到他身边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剑冢中原是黑魆魆一片, 这会儿近处有几把剑亮起淡淡的光晕,也许是想看热闹。 借着微弱的光线, 她看见他面无血色, 整张脸比第一次在幽篁岭的浸雪潭中见到他时还要苍白。他双眉微颦,闭着眼, 眼尾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红痕, 额头和鼻尖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脸上写满痛苦神色。 “你怎么了?”赵梨攸拈起袖口为他擦了汗, 他似乎毫无知觉,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再看他的衣衫, 还是乱糟糟的,好像有人对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赵梨攸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小心翼翼地帮他理好了着装。 做完这些,她才发现自己头已经不痛了,眉心的魔纹也不发光了,也许是魔纹慢慢适应了剑冢的环境,或者是因为他刚才抱了她。 “你醒醒。我们该走了。”赵梨攸晃了晃他的手臂,还是没能叫醒他。昏暗的剑冢仍然让她感到不安,再者,擅闯剑冢的那两个弟子被魔气吓出去了,万一又带了其他人过来,她又能带他往哪里躲呢? 她十分焦虑,又有些害怕,但看他一直不醒,她伸手到他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剑尊不会是死了吧?他如今这么虚弱了吗?” “小剑灵,怎么样?你探到了吗?” 周围的剑灵忽然一惊一乍起来,若不是因为灵力不足不能化形,此时一定会有一大群剑灵冲过来看他。 赵梨攸觉得他们吵闹,没应声,忧心忡忡地收回手。他一息尚存,但也仅仅一息。 “你别发愣,你赶紧想办法救救他。” “你搞快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 赵梨攸抬头望向周围那一群吵吵嚷嚷的剑,眉宇间满是忧愁,她不是不想救,她是不知道能怎么救。 “灵力,你传给他一点灵力。”围观的剑灵忙着献计献策。 赵梨攸自己就没多少灵力,但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握住他的手心向他传输灵力。一股淡淡的气流从她经脉中流出,流过紧紧相握的手心,钻他的手臂,进入他体内。 她一边输一边想,他可能千万不能死啊,若他死了,澜光剑还没修好,她也就没命了。 抱着这种想法,她完全没发现灵力的气流越变越弱,几乎快消失了,直到一个剑灵喊她:“你别输了,再输下去你可能要比他先走一步了。” 她这才松手,若不是之前吃了允生丹增强了灵力,她恐怕已经没命了。 “你去找人求救吧……” “这不行,凌霄宗已经和他反目成仇了,谁敢来救他?” 赵梨攸想去找卢聿之,但灵岩山很大,她不知道卢聿之在何处,若冲动离开剑冢,多半是自投罗网。这办法也不可行。 “有了,渡气,渡气你会吧?” 此话一出,一群剑灵全都安静了,连同刚才灵光一现瞎出主意那个剑灵也沉默了。剑冢之中鸦雀无声。 赵梨攸也愣了,脑袋里一片空白。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它们又议论起来。 “你这是什么鬼主意?谁敢为剑尊渡气,是不是不想活了?” “没错,谁敢对他做这种事,那就是嫌命太长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是为了救他才迫不得已这样做啊。” “也对,这是个下下策,但好歹也是个办法。” 这群剑灵态度变得很快,一开始明明坚决反对,很快又完全支持了。 “救人要紧,小剑灵,你搞快点。” “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知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少女修想靠近他,做梦都想亲他一口,只是不敢造次才狠狠压抑罢了。” 赵梨攸摇头拒绝,她的确很想靠近他,每时每刻都想黏着他,但她从没想过亲他。她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剑灵,哪里晓得救人还需要这样救的? “你在发什么呆啊?你是不是不会啊?” 周围的剑灵越发着急了。 “很简单的,你就靠近他,嘴对嘴朝他渡一口气,他应该就醒了。要是他没醒,你就多渡两口气试试。” “反正就是很单纯地贴一下,不是乘人之危占他便宜,不是亲他,没有感情的。这你还不会吗?” 赵梨攸抿了抿嘴唇,看了看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内心开始动摇,也许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刚才还找他要澜光剑,你都对他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竟然还见死不救?” “你看着办吧,你再不动就来不及了……” 也对,还有澜光剑,她还指望着他修好澜光剑,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赵梨攸心下一横,决定试试渡气这个法子。向昏迷不醒的人又挪了一小步,离得更近了些。 见她终于有所行动,闹哄哄的剑灵也不催了,不约而同地闭了嘴,剑冢再次安静下来。 她又朝他凑了一点儿,蹲得太久了,腿脚发麻,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她将双手搭在他肩膀上。 刚一放上,又觉得这姿势有点熟悉。数日之前,他要离开幽篁岭的那个早晨,她想叫他帮忙抹掉那道魔纹,便是这样双手搭在他肩上缠着他。当时她一心想着跟他一起离开,自然而然地就把手放上去了。现在不知什么回事,她隐隐察觉出一丝别扭。 剑冢里太安静了,她甚至觉得那群聒噪的剑灵都不见了。因为太安静,她又听到了那种声音,扑通扑通,在胸腔里重复,让人紧张,让人不安,但又挥之不去。 “越寒霄,摆脱你快点醒醒。”她凑到他面前了,但仍然犹豫不敢继续。 “你再不醒,就不要怪我。我不是要亲你,更不是占你便宜,我只是为了救你。” 她说完最后几句话,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于是轻轻撩开他脸上那几缕细碎的发丝,指尖无意中抚过了他的唇角,像是提前演练,也像是临阵磨枪。 很简单,就是靠近他,嘴对嘴朝他渡一口气,他就醒了。 她反复在心里默念,好不容易鼻尖碰到了他的鼻尖,被那凉意一刺,又退开了。 只好重头来过,一寸一寸慢慢靠近,为了不碰到他的鼻尖,她微微向右偏头。离得太近,不敢看近在咫尺这张脸,她闭上眼睛,微微张口。 刚要贴上去,她倏然感到唇边的呼吸变重了。不是她自己,因为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你想做什么?赵梨攸。” 他的声音和呼吸一样温热。 赵梨攸原地僵住,万万没想到他恰好在这个时候醒了。 越寒霄问她:“你是不是想——” “救你!我是想救你!”她抢先解释,斩钉截铁地声明自己绝对没有别的目的。 他没有推开她,还与她保持着呼吸交错的距离,轻声说:“可我看你好像不太会……” 赵梨攸想躲开,因为腿脚麻木得厉害,往后退时没能顺利站起来,反而跌坐在他腿上,“反正你醒了,没有下次了。” “你以前——”他说到一半又停住,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抱住她让她不要乱动,“谢谢你。” 赵梨攸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本就身心俱疲,听到这声谢谢,明白他并没有生气,紧张的心情总算松弛下来,便也不再躲开,安心坐在他腿上休息起来。 “看看,我就说渡气有用吧!” “对对,这还没渡上呢,人就醒了……” “所以她应该早一点,那剑尊岂不是就能早点醒了!” “……” 那群剑灵又开始议论起来,不停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赵梨攸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偏偏在越寒霄面前不好发作,只好在心里把凌霄宗的剑灵咒骂了一通。并且越发坚定地认为,这世上只有澜光剑是最好的,也只有她这个澜光剑的剑灵是最好的,其余的都是坏蛋。 等到终于平复了心情,她才问:“你刚才怎么了,怎么会晕倒?” “没什么,也许是此地剑气太重了,我体力魔气想要反抗,和灵力起了冲突。”他其实知道这不是唯一的原因,甚至不是主要的原因。 赵梨攸担忧地望着他:“那我们去找卢聿之,让他帮你看看。” “不必,现在已经没事了。”越寒霄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的医修师弟,若是见了,师弟必定会苦口婆心念叨他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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