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魔尊尘郁突然发飙,当众亲了尘染,要尘染亲口说出日日与她逍遥快活的人不是越寒霄而是他。 尘染很配合,顺着尘郁的意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添油加醋。 在场众人甚敢荒谬,这两人是亲姐弟竟然对彼此下得了手,不愧是魔头。不过既然是两个魔头,做什么都不奇怪。他们还是保命要紧,对这些风流韵事不复再提。 一段莫须有的仙魔恋情不攻自破,告一段落。 其后数次交战中,总有门派濒临破灭还垂死挣扎,叫嚣着让堕魔的剑尊出面应战,让世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背弃了大道,与魔头做了同伙。 尘染势在必得地回应:“快了,拭目以待吧。” 实则,尘染上次骗走澜光剑之后,和尘郁合力也没办法摧毁澜光剑,于是把剑放进了魔族最隐秘最凶险之地——心魔渊。 心魔渊是高崖险壑之下的万丈深渊,不论修士还是凡人,一旦进入其中,心中所牵挂的人事物就会变成心魔。越是在乎,心魔就越是强大,轻者惑人心智、干扰行动,重者吞噬灵力,逼人走火入魔。只有目空一切、无情无欲的人,才能在心魔渊中免受伤害,迄今为止,这样的人还没出现过。 越寒霄若想像几百年前那样大败魔族,必须借助澜光剑的力量。即便他不像当初那样心系天下,只为了把他心心念念的小剑灵送回澜光剑,他也必定会去心魔渊。 至于他去了心魔渊还能不能出来,出来之后又是什么状态,尘染还真是翘首以盼。 毕竟心魔蛊还在他身上,两种力量攻击之下,她不相信他还能安然无恙。 尘染此番猜得不错,越寒霄得知澜光剑所在之处以后,没有回幽篁岭,而是第一时间去了心魔渊。 原因很简单,他根本不敢去见赵梨攸,除非他想在心魔渊看见无数个赵梨攸。 越寒霄赶到心魔渊时已是深夜,魔都夜空中血月高悬,幽暗的月色撒向千山万壑,深渊中充斥着不祥的气息。他飞身跃入,运功控制下降速度,一路寻找澜光剑的踪迹。 起初,心魔渊并没显示出什么特别之处,和魔都中任何一个普通山崖一样,有阴风呼啸,山石滚落,有魔兽攀岩走壁,禽鸟肆意横飞,时不时地,还有魔修掉进来,有些已经死了,有些当时还活着,但没多久就死了。应当是魔修修行不足,心志不坚,抵抗不住心魔攻击。 越寒霄平静地飞向心魔渊深处,越往下光线越暗,幽暗的月色渐渐无法涉足。魔兽和禽鸟的动静也越来越小声,风声也渐渐停息,心魔渊陷入黑暗与沉寂,连他飞行的速度都变慢了。 他继续往下飞,正欲施法照亮心魔渊,不远处忽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线,随后他瞥见一道熟悉的剑光。 他没有靠近那一道剑光,反而避开它不碰。魔族诡计多端,想来不会让他如此轻松地找到澜光剑。 他猜得没错,那剑光只是虚影,并不是他要找的东西。但那虚影闪闪烁烁,渐渐变幻成别的画面。 画面中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只是看见那人的身姿和轮廓,不用看她的脸,他也一眼认出了那是谁。 他闭眼不看她,就像独自闭关疗伤时那样,放空思绪,不去理会。 但闭眼也没有用,心魔渊里的幻影不会被眼皮拦截在外,而是直击内心,让人无法回避。 许多画面在心头一一闪过。 在幽篁岭的竹林中教她练剑,她总想有意无意地靠近他,但又总是偷懒,心思都不在剑上。 他在她眉心画一朵花来遮住魔纹,她闭着眼,微风吹拂她脸颊上的碎发。 带她去悲云阁找允生丹,在问心塔第三层,她望着幽屏上没有五官的画像哭了。过了这么久,那一行眼泪好像突然涌进他心里,牵动他情绪起伏。 他惊觉这样不行,闭着眼更无法分清,这些画面是心魔渊强加给他的幻觉,还是他自己主动在回想。为了避免沉沦,他重新睁开眼睛,看就看吧,反正是假的,反正只是过去的事,他应该能做到心如止水。 过去的影像接二连三地出现,一会儿是她撒娇不要他走,一会儿是她生气不让他叫她小梨,一会儿是她因为害怕抱着他不放…… 越寒霄不做多想,对大多数场景都视而不见。实在绕到了眼前避不开的,他就平心静气地瞧一眼,不给任何多余反应,然后沉默地往下飞,继续去找澜光剑。 因为幻像太多,心魔渊被照亮,不再黑压压一片。许多场景同时出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真实。 越寒霄不可避免地看见了悲云阁山脚下的街市,赵梨攸和别人在酒肆里举杯对饮。自那天起,她频频提起她的朋友。 她问他要竹剑,说要练剑。他愿意同她一起去,但她居然带着他亲手做的那把剑去找别人。 这是他不愿意回想的场面,此刻在心魔渊里突然看见,心里冒出一丝酸涩,视线短暂地为它停留。 因这一不经意的停留,更多相似的场景出现了。 在幽屏幻境里,她是琼都汁源由扣抠群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公主,和未婚夫相携同游万寿园,还任由那人把花别在她耳边。 在断冥宫,她假扮成鬼姬看男宠跳舞,男宠趴在她腿上,她居然说喜欢。 酸涩变成了怒意,越寒霄突然当了真,挥手想把那些画面拂开。这一动,适得其反,更多虚幻的画面铺天盖地般涌过来。 因为身处心魔渊,心魔蛊的效力变得更强大。这一瞬间的情绪被蓦然放大,他原本只是稍稍想起她,心跳却骤然加剧了。想念像一缕轻柔的风,拂过心湖,本应只吹起几条细微的涟漪,此时受了心魔蛊控制,竟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这很不妙,他极力摒弃杂念,撇开视线,但没有用,幻像变得更真实了。很久违地,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绝不会离你而去。” “你的心不要跳得那么快。” “能不能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不要离开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所以我舍不得你。” “不用你管。” “那你呢?你也是我的吗?” “不记得了。那只是个梦,又不是真的。” “因为你好看才看,不可以看吗?” …… 决定放下她之后,越寒霄从来没有回想过这些话。此时一听到,她的声音太真实了,仿佛就在他耳边。原来他把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连同她的语气、她说话时的表情,还有他轻易被她牵动的心情。 现在他真的不想听,也不敢听。但她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那么近,那么亲密,他甚至感觉到了她丝丝缕缕的呼吸。 视觉和听觉相继沦陷,触觉更容易教人沉迷。 他见到了她 依誮 戴着帷帽玩闹的那一天,他在同一片白纱之下向她靠近,指尖染上了她脸颊上的红云,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变得灼热。此时此刻,那种灼热卷土重来,让他心里翻江倒海。 他匆忙转移视线,想压下那种冲动,却又撞见灵岩山剑冢里那一幕。当时他因为魔气冲撞而昏迷,将醒未醒时,感受到她鼻尖轻触又匆匆退后,呼吸变重又悄然停滞。 画面又一转,到了断冥宫里鬼姬的寝殿,她胡乱猜测他的心思,说他在争宠。但他牵着她的手勾住他腰带时,她又不敢动,只敢慌乱地抱他,于是他默默压抑的呼吸也陷入了柔软的床榻。 再后来,他们在断冥涯底部的冰窟里找到了九天玄火,她放肆地拨弄他的头发,又近距离打量他的脸。他不由自主朝她靠近,禁锢她仓皇逃避的视线,额头碰到了她的额头,但又在最后一刻被她叫停。 在魔都他醉酒的夜晚,她趴在他身上,一点点靠近他的脸。那时他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之中,以为她要亲他。没想到她不仅犹犹豫豫还那么笨,他都主动帮她了,她却只亲到了自己的指尖。 …… 这些场景太清晰了,拥抱的感觉太真实,交错的呼吸也仿佛近在咫尺。越寒霄忽然明白了他当时在想什么,想做什么,只是都没能做到。 在心魔蛊作用下,落空的期待被无限放大,压抑的情感变成欲/望,欲/望变成心魔。 他心跳加速,呼吸变重,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水,头痛欲裂。心魔拥有了更具体的形象,不是依附于他的记忆出现,而是依照着他记忆里的样子,变出了许多个模样逼真的赵梨攸。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生气时的冷淡,她撒娇时的讨好,她害羞时的慌乱,心魔都还原得一模一样。不仅如此,心魔还会放大情绪,勾起他的思念,扰乱他的心志,挑拨他的欲/望。 心魔就这样顶着她的脸靠近他,伸手想要抱他,注视他的眼睛问他: “承认你很想我,承认你喜欢我,承认你爱我,有这么难吗?” 别碰我 越寒霄当然不会承认, 承认意味着向心魔缴械投降。他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压制情绪,他需要确认此刻朝他逼近的只是心魔。 但他清楚地看见了心魔眼中的蛊惑, 那种眼神太热烈, 太真挚,就像赵梨攸曾经看他时那样, 甚至更直白, 更赤/裸, 让他几乎要信以为真。 辨认不清之时, 他调动了之前留在竹剑上的神识, 看见真正的赵梨攸还在幽篁岭。 他原想只看一眼,只一眼,看看她身在何处, 是否安好。可就这一眼, 他发现她过得并不好, 否则她怎么会月下独酌, 又怎么会醉眼朦胧? 他已经许久未见她, 这一见到,根本舍不得眨眼, 舍不得离开。但神识毕竟不是他本身, 没有实体,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 即便如此, 他也努力温柔地对她笑, 当作是最后一次陪她, 想让她别那么孤单。月光照在他脸上身上, 几乎与他融为一体。他就像缥缈的月光,无法给她一个实在的拥抱。 强颜欢笑很难, 他没办法一直这样,所以硬撑出来的那一抹笑慢慢淡了,忧虑爬上他的眉眼,他真的很心疼她。 这种情绪波动在心魔渊无限放大,他的灵力迅速流逝,残留在幽篁岭的幻影不可避免地消失了,那一缕脆弱的神识无法再显形,只好重新依附于竹剑之上。 那一眼太短暂,他看不见她了,但还能感受到她在触摸竹剑的剑柄。 剑柄上有一个小小的“梨”字,是他在决定离开幽篁岭的那个晚上刻的,刻在剑上,也刻在他留下的那一缕神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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