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雍游让她去问的那些问题, 她原本抱着一丝微茫的期待, 现在却无法开口询问。一定是他猜错了。 赵梨攸安静地站在门口,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 但越寒霄一言不发,一直没理会她。从魔宫回来之后,他就变得很冷淡,今日尤其明显。 一阵风吹过,她周身泛起冷意,觉得有点不舒服,想找个地方躲开那阵风。 若是以往,她会毫不犹豫跑到他身边,但是现在,却不敢向他靠近,似乎连待在这里都不合适。她一声不吭地走出去,回到自己房间。 很奇怪,回房之后她仍然觉得冷。风有这么大吗?她都关紧了门窗,那冷意却还在加深。 冷气从心口冒出来,丝丝缕缕,向周身扩散,蔓延到四肢百骸,涌上头顶。这感觉很熟悉,她想起来了,在玉峦圣境的濯魂池里,也是这种感觉。 和天气无关,是在极寒之地泡久了留下的后遗症。她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摆脱那股冷气,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去找越寒霄。 她很难受。把这种难受当作理由也好,借口也好,她决定向他示弱,向他求和,想叫他不要这么冷淡,她很不习惯。 穿过冷风瑟瑟的长廊,她站在他门口急匆匆地敲门。他开门,平静又客气地问她:“有什么事吗?” 赵梨攸没说话,一下子钻进他怀里,双手抱他。那动作一气呵成,自然而然,好像她天生就会,是一种本能。 虽然没进屋,但她感受到了一点点暖意。 越寒霄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重复着又问了一遍:“怎么了,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也听不出情绪。不应该是这样,她好不容易感受到的那一点点暖意,在慢慢飘散,好像要消失了。 因她还站在门口,背后空荡荡的,他没有回应,也没有伸手抱她,一举一动都和平时很不一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肯抱她? 没听到她回答,他继续问:“你为什么抱我?” “我难受。”她如实说了,没有隐瞒,想要他心软。 但他却说:“放手,赵梨攸。” 她不是第一次听他说“放手”,但这次却觉得很意外。她真的很难受,为什么连这个理由都不管用?和以前一样,即使他说“放手”,她也不会顺从地照做。她抱得更紧了,额头在他胸前蹭了几下。 再蹭也没有用,那些细微的暖意已经消失了,只不过她不愿意放弃。 “放手。”他又说了一遍,“难受,就回去好好休息。” 他一边说一边拨开了她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与她分开。 他以前也说过要她放手,但她不放,他也不会真的强迫她那样做,以至于她总觉得他只是说说而已,他口头上再强硬,心总是软的。 这是第一次,他说到做到,亲手推开她了。 风就从间隙中呼啸而过,把两个人隔开。 那一瞬间,赵梨攸只觉得从头到脚所有的冷意又涌回了心中,凝成了冰,削成一柄利刃,把所有心事都照得雪亮,毫不留情,一一划破。 为什么会这样?她其实知道答案,只不过一直回避,假装不懂,不愿意相信。 从澜光剑出来找他那天,在魔宫里她明明看到了,那些画面在她心里不断重映,一遍一遍,直到她不得不承认,知道了,知道了,是因为尘染回来了。 是她不应该出现,不该再回来。 她没再说话,也没有抬头,转身匆匆回了自己房间,关紧门窗蒙头大睡。其实裹紧了被子也不管用,那种冷不是因为天气,盖再厚的被子也不管用,她很快晕过去了。 入夜之后,寒风肆虐,气温更低,幽篁岭下雪了。 越寒霄放心不下,忍不住去看她。到了门外,敲门没人应。喊了两声她的名字,也没人回答。窗上也没有灯影,睡着了? 他轻轻推门进去,一眼见她缩在被子里裹成一团,果然是睡着了。 但那团被子在发抖,像树枝上的薄薄的积雪,经风一吹,晃晃悠悠。 他心下一沉,脚步不受控制地走过去,站在床边看了一眼。她只露出小半张脸在外面,脸色很差,几无血色。被子一直在发抖,每次颤动,都戳在他心上。 不该来的,他想。 该早点来的,他的想法很快就变了。 为什么先前要推开她?后悔了。 他在床边蹲下来,隔着被子抱了抱她,不管用,她还是冷得发抖。 于是他又站起来,脱下冷冰冰的外袍,掀开被角,躺进被窝准备抱抱她。 他才刚刚躺下,侧身面朝她,被角还没掖好,身边那人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迅速朝他贴过来,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整个人扑进他怀里哆嗦了一下。 她真冷,像窗外的雪飘进他的怀抱。习惯性地想要回应,他抬手想要回抱她。 还没落下,她却松开手臂,脸也离开了他的胸口,整个人慢慢往后退,和他隔开一段距离,从头到脚都不再挨着他,只是手心里,还抓着他一截衣袖。仅仅一截衣袖。 怎么了这是? 他埋头看她的脸,她一直闭着眼,看上去仍在昏睡中,精神状态很不好。 为什么抱他又放开他?放开了却又不彻底。 他回想了一下,懂了,因为早些时候他推开了她,她不高兴了,心里受伤了,不敢再抱他了。但又不愿意让他走。 悔意渐浓。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像林间积雪砸下来,碎了一地,啪嗒啪嗒。 他把被子朝她推了一截,自己也挪过去,把昏睡中的人揽入怀中,轻轻用力,由松到紧。她还没醒,整个人缩成一团,后背仍在发颤。 越寒霄按住她凉凉的后背,手心里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他把自己的灵力变暖了,再慢慢输送给她。她没那么冷了,不再发抖,但还是缩成一团,睡着了,也还是伤心的姿势。 他也并不比她好受,甚至更糟糕。每次对她动心一点点,在意一点点,心魔蛊就蠢蠢欲动。再喜欢一点点,它就大肆叫嚣,怂恿他随心所欲,放弃挣扎。 哪怕知道了她对他从未动心,只是把他当成工具,他居然还是狠不下心,只是伤心。 点滴变化都清清楚楚,他无法回避,无法自欺欺人。但他是剑尊,不能放任自己清醒地沉沦,他不能真的成魔,不能为祸人间。所以他决定去闭关,不再见她,等养好伤了,就找回澜光剑,让她回家,回她心心念念的唯一的家。 他想要了断,所以对她冷淡。 既然做了这种决定,就应该当机立断,可他舍不得马上就走,还想撑到最后一天再离开。但他又不忍心看她难受,把为数不多的灵力分给她之后,就不得不走了。 走之前,他拨开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悄悄亲了她一下。在眉心处,轻轻触碰,似蜻蜓点水,不敢停留。 下次见面,她会怪他吗?或者又像之前那样,把他忘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人难以接受。 那就不要再见了。 - 赵梨攸做了一个梦,梦里漫天飞雪,她上山寻找一只名叫阿鹂的鸟,在山顶的汉白玉石亭里遇见一个人。 阿鹂很喜欢那个人,她也很喜欢那个人。她总是借着阿鹂的名义去找他,听他讲课,跟他学画。两人一起画阿鹂,她画的那只,灰头土脸,羽毛凌乱,身子也胖了一圈。明明一点儿也不像,他却说“可爱”。 画面突然一转,纸上仍是胖乎乎的阿鹂,地点却变成了断冥宫,扮成鬼姬的主人问她:“为什么画一只鸟?我坐在那儿,让你想起来一只鸟吗?” 她说:“不记得了。那只是个梦,又不是真的。” 她反应过来了,这是做梦。她梦到了幽屏幻境,原来幻境里的故事是这样的,原来允生丹她是这样得到的。 梦境又变了,他们离开了幽屏幻境,在问心塔第三层,他说:“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忘记了。” 当时因为忘了,听他这样说她只觉得茫然。现在想起来,在梦里再次听见,才听出他是伤心了。 她想睁开眼,想赶紧醒来,想告诉他不要伤心了。但梦怎么这么长?总也做不完。 又梦见他经常问她的那些问题—— “你为什么舍不得我?” “你为什么看我?” “你为什么抱我?” 答案显而易见,而她后知后觉现在才明白,因为喜欢。 她想好了,等梦醒了,她就去找他把这些问题重新回答一遍,是因为喜欢,因为很喜欢。 但梦怎么这么长? 总也做不完。 空欢喜 赵梨攸终于从梦中醒来时, 窗外早已天光大亮,积雪明晃晃的,白得耀眼。 被窝很暖, 与她刚钻进来时候的温度截然不同。枕上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气息, 她偏头嗅了一下肩膀,自己身上也有。 昨天夜里, 他一定是来找她了, 一定还抱她了。难怪她后来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了。 想到这里, 她忽然不好意思了, 钻进被窝蒙住头, 脸上一股热意袭来。她在等他来叫她起床,只要他掀开被子一个小小的角落,她就立刻说清楚她的心意。 不知道他听过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惊讶或者欢喜?会如何回应她? 赵梨攸满怀期待, 在被窝里脸都憋红了, 却迟迟没有等到他来。算了, 她探出脑袋透气, 把被角掖在脖子底下。一边掖,一边努力回想, 昨夜他也帮她掖被角了吗?他那么细心, 应该是会的。毕竟之前坐鬼车去断冥涯那天夜里,他还在气头上, 也帮她掖好被角。 可惜昨夜她睡得太熟了没有感觉到。没关系, 待会儿问问他好了, 他会不好意思承认吗?她忍不住笑了。 这是一个幸福洋溢的早晨, 她不想太快结束这个早晨。她计划好了,等越寒霄来叫她起床时, 她才不要马上起来,她要在温暖的被窝里再赖一会儿。如果可以,她还想叫他一起,只是不知道他会拒绝还是会答应。 但他怎么还不来?她脸上的红晕都快消失了,枕头上他留下的气息也淡了,他都一直没出现,也没有来叫她。 赵梨攸有点待不住了,翻身坐起来,穿好衣裳,主动去找他。 急匆匆穿过长廊跑到他房间门口,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敲门也没叫他,推门一看,房间居然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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