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儿意外,但没有逗留,出门在庭院各个角落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他人。 去哪儿了?这大雪天的。他也不提前说一声。 赵梨攸走出庭院,去幽篁岭其他地方找人。 到了浸雪潭,没见到他,潭面上盘旋着一缕缕寒气。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喊了几声主人,没人回答她。 幽篁岭过于宁静。 雀跃的心情渐渐平复,可她并不平静,心中冒出一丝不安的情绪。那种不安就像浸雪潭潭面上的寒气徐徐上升,汇聚之后加剧,让人没办法忽视。 他人呢?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幽篁岭白雪皑皑,山路被积雪覆盖,路上一个脚印都没有。 赵梨攸有点慌了,雪明明已经停了,路上怎会连一丝人迹都没有?他是何时外出走动的?已经很久了吗? 她不敢深想,加快了脚步在幽篁岭中四处寻觅。进了从前一起练剑的竹林,一团雪从竹枝滑落,砸在她后颈上。她飞快地转身,想看看身后是否有人恶作剧。视线却落空,她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倒是落在后颈处的那团雪,冷意渗透皮肤,在她心底蔓延,把一早上的热切期待都冷却,让她的思绪都有点凝固了。 她想到了,只是不敢信。等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出现,找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那他就是不在幽篁岭了。 那他去哪里了,总要和她说一声吧?以前他还会给她留言说“晚归勿念”。这次什么也没说,那他应该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赵梨攸这样想着,沮丧地回房,仍然没有见到他。 她等了很久,屋檐上倒悬的冰凌原本泛着亮晶晶的白光,现在天色稍暗,冰凌的光泽都快看不清了,他都还没有出现。 天黑了,她慢慢钻进被窝,脸趴在枕头上,早晨闻到的那种气息消失了。被子里冷冰冰的,她先前感受到的温暖,仿佛只是一种错觉,转瞬即逝,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她不得不承认,他走了。在她刚刚弄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他选择不告而别。 留给她一场空欢喜。 她甚至觉得是自己猜错了,也许昨天晚上他并没有来找她,没有抱过她。也许他从来不喜欢她,否则为什么离开她,为什么一点音讯也不肯留下? 赵梨攸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第二日都不愿起床,不想面对独自一人的幽篁岭。 但一夜之后,她心里又冒出一丝侥幸,说不定他不告而别是因为事发突然,说不定他今天就回来了。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她又将幽篁岭所有角落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他任何影踪,除了压在枕头底下的一把竹剑——他曾经亲手为她做的那把剑。 找到这把剑反而让更伤心。他把剑放在枕头底下这么隐秘的地方,显然是有意留给她。那这场告别便不是事发突然,而是他深思熟虑,蓄谋已久了。他一定遭遇了什么事,一定有难处,所以才要瞒着她。 那之后几日,她每天重复做一样的事,除了找人之外,也想找到澜光剑。不过澜光剑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她压根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她想离开幽簧岭,但以往每次进出都是和越寒霄一起,如今一个人,想出去找他都不行。卢聿之和雍游也没来,她连问都没人可问。 积雪慢慢融化,洁白厚实的雪化成水,雪后的幽簧岭潦草而又萧瑟。半月之后,又下了更大的一场雪,将潦草和萧瑟再次掩埋。 几场雪之后,凛冬过去,初春到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赵梨攸心态一再变化,从欢喜到失落,从生气到担忧,几经周折,心虽然一直牵挂,但也慢慢学会了一个人生活。 她会刻意忽略那种牵挂,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因此不想碰那把竹剑,也不再看自己眉心那朵花纹,和他有关的一切,她都选择回避。 春末的某一夜,她把幽篁岭最后几坛酒搬出来,忘了是第多少次对月独酌,很快就醉眼朦胧。 这一次,她迷迷糊糊看见石台对面坐了一个人,温柔地对她笑,却不说一句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人了,月光照在他脸上身上,皎洁无暇,好像他也只是一片月光。 她很想抱抱他,却不敢轻举妄动,怕触摸不到,不得不承认那只是幻觉。所以她只是看着他,看他的笑慢慢变淡,看他眉眼间浮现忧色,原来他还知道心疼她。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忍不住走向他,一伸手却扑了空,他消失了,像月光隐匿在云中。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仍然觉得难过。 石台上多出一把竹剑,她喝醉了,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它拿出来的。她已经很久没碰过这把剑了,现在握在手中细看,才发现剑柄处刻了一个字——一个小小的“梨”。 那字迹一看就是越寒霄刻的,但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刻的,是他把这把剑送她的那一天吗,还是他决定要走的那一天? 她摸了摸那个字,顺着它的笔画一点一点摩挲,觉得它十分孤单。于是她捡了一颗小石块把它变成刻刀,对着剑柄另一侧用力雕琢,试图刻一只梨出来和那个字作伴。 即使清醒状态,她画技也不好,遑论此刻已经喝得醉醺醺。她刻了很多下,竹剑剑柄上只留下几条凌乱的划痕,东倒西歪,完全看不出来梨的形状。 她偏又不肯放弃,左手紧紧握住剑,右手还不停地用力。混乱之中,刀尖戳到手指上,她好像没有察觉到似的,还不停手。血迹染红剑柄上那只未成形的梨,又沾了许多眼泪,也洗不了血色。 就在此时,竹剑突然抖动了几下,挣脱了她的手,悬在空中。 赵梨攸喝得太醉,没细想剑为什么会动,胡乱伸手去抓它,它总是灵敏地躲开。 “躲什么躲?你嫌我画得不好吗?”她生气了,但生气也没用,那把剑并不服软,还是一直躲开她流血的手。 “知道了,你也不喜欢我。”赵梨攸累了,停下来不再抓它。 它躲藏的动作也随之慢下来,好像真能听懂她说话。 她放弃了,只说了声:“你也要走,你走吧。”随后她转身进屋,不再看它。 那把剑似乎突然又后悔了,不再躲开她,反而飞过去跟在她身边,心虚似的往她手心里钻,但她已经不想理会它了。 它又贴贴她的手臂,她依然把它拨开。它有点着急了,在她耳边飞来飞去,发出低低的嗡鸣,像是道歉和讨好,但又说不出一个字。别无他法,它轻轻蹭了蹭她的脸,想把她的眼泪擦干。 赵梨攸毫不领情,抓住那把剑朝身后一扔,没好气道:“我不要你了,你走开。” 剑被扔得挺远,却没有落地,它被另一只手抓住。 有人远远问她摇摇晃晃的背影:“你要谁走开?” 幽篁岭已经许久没有人来,听见有人说话,赵梨攸愣了一下,但没有立即回头。 直到有人走到她跟前,扶住她的肩膀问她:“怎么喝了这么多?你每天都这样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是雍游,于是笑着对他说:“你来得正好,再陪我喝几杯,一个人喝酒太难受了。” 雍游不让她再喝,她弯弯的笑眼变得很委屈,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也不愿意陪我,那你别来了,我也讨厌你了。” 雍游没打算和醉鬼讲道理,拍拍她的肩膀想抱抱她。那柄竹剑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凶巴巴地啄他,要把他赶走。雍游嫌它碍事,要把它扔开。一人一剑混乱地争执。 “你俩比较合适,一边去玩吧。”赵梨攸心烦意乱,推开雍游,也撇下那把剑,晕乎乎地继续往前走。 雍游跟上去,低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你眉心处那朵花纹,怎么越来越浅,快要消失了?” 那一瞬间,赵梨攸所以的酒意都醒了,想起越寒霄曾经说过的那句话:“除非有朝一日我灵力尽失,它才会消失。” 她必须马上去找他。 心魔 越寒霄离开幽篁岭之前, 把竹剑留给了赵梨攸。因放心不下她的安危,还在剑上留了一缕自己的神识。但他决心不再看她,没在她面前显露, 以至于几个月以来赵梨攸一直没有发现。 漫长的剑修生涯之中, 他从前也时常闭关,远离尘世, 摒去杂念, 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 皆是弹指一挥间, 仿若过眼云烟。 没想到这一次, 他竟觉得日子难捱,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心却还小心翼翼。他日日反省, 时时提防, 告诫自己不可以太牵挂她, 不可以太想念她, 更不可以回去找她。 他以为这次闭关耗费了空前漫长的岁月, 结束那日才发现,居然只过了一个冬天。 不过他也没有机会回幽篁岭, 他出关才知道外界一片大乱。 自从尘染回到魔宫之后, 尘郁更加无所忌惮,张狂放肆。尘染第一次公开露面时, 修真界见她的容貌和举止还是几百年前那副老样子, 根本不是仙盟从魔都抓去玉峦圣境的那个小姑娘, 这才醒悟当时抓错了人, 但也无暇去探寻前因后果,因为自身难保。 两任魔尊联手, 魔族气焰高涨,在修真界搅起一片腥风血雨,人世也岌岌可危。 仙盟合力抵抗,但时常力有不逮。 天玄门最先被推出来抗敌,不料首次对战魔族就输得一败涂地。仙盟盟主妙新真人保住一条小命,但被尘郁狠狠羞辱了一番。那一战之后,天玄门作为新晋第一剑修门派的称号名存实亡,但其他门派谁也不愿意接手,还是把这烫手山芋挂在天玄门头上。 大敌当前,各大门派人心惶惶,对付不了魔族,便着急寻找救星。可惜偌大的修真界,竟无一人能与魔头匹敌,更无一人能挽大厦之将倾。 风雨飘摇之际,舆论的走向又发生了变化。有人开始怀念起越寒霄,怀念起曾经一剑荡平魔族的檀栾剑尊。 此前墙倒众人推的凌霄宗迎来短暂的荣光,许多门派争相去灵岩山拜访,想找到剑尊身在何处,想求他庇护。 奈何凌霄宗根本不知越寒霄行踪,说不出个所以然。 日子久了,又有人发出不一样的声音,说越寒霄之所以不露面,就是因为他已经堕入魔道,早已与魔族同流合污。还有人猜测,说不定他比尘染和尘郁那两个魔头更加丧心病狂,就是他在背后操纵一切。 也有人至死不忘八卦,在阵前死到临头了,还指着尘染说起她和越寒霄的绯闻,问尘染是不是日日与旧情人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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