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他接过了她的话,这种话,应该由他先说出来。 承认自己的爱,原来只需要一瞬间。他跋涉了漫漫长路,经历无数挣扎、犹豫、徘徊,才终于走到她面前。对她无法再隐瞒,才终于到达这一瞬间。 这是幸福的一瞬,也是痛苦的一瞬。心魔蛊吞噬掉所有仙气,他正在堕仙成魔。身体仿佛最深的泥淖,最凶残的地狱,心却飞向最高最温柔的云端。 他曾经极力回避这种痛苦,此刻才了悟,比起幸福,这点痛苦不算什么。 赵梨攸忍不住轻轻笑了,仰头看他的脸,发现他一直闭着眼,于是问:“那你怎么不看我?” 越寒霄很谨慎,毕竟她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怕吓到你。” “卢聿之给我说了,你为什么离开我。我才知道,原来我让你这么痛苦。”赵梨攸伸手摸摸他的脸,指腹从紧绷的下颌划过湿润的唇角,再往上,抚过高挺的鼻梁,落在紧颦的眉心,“不论你成仙成魔,都不会吓到我。不论你是什么模样,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你没有让我觉得痛苦,只是有些辛苦。”越寒霄依然闭着眼,脸朝她的手心里蹭了两下,“虽然辛苦,但是快乐更多。” 赵梨攸第一次见他这样,似乎是在对她撒娇,是跟她学的吗?实在是青出于蓝。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他的动作却给她一种熟悉之感。想起来了,他留在幽篁岭的那把竹剑也会这样做,总是往她手心里钻,还会贴贴她的脸。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他原本就凌乱的头发变得更乱了,“所以那把竹剑,和你是什么关系?” “竹剑上有我的一缕神识。”他如实说了。 “噢,你借着它偷偷看我。”赵梨攸轻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我就只看了一次,就一次。”越寒霄在不知不觉中落了下风,有种被抓个正着的紧张感,“因为我真的很想你。” 她的手指停留在他眼角,触碰到淡淡的湿意。她踮脚凑上去,吻向他闭着的眼睛,“那你睁眼多看我几次。” 他还没动,心里无奈又愉快地想,赵梨攸这个傻瓜,她这样亲他,他怎么睁眼啊? “你不想看看我现在是怎么看你的吗?”赵梨攸想尽办法劝说他,完全没意识自己所说的话有多大的杀伤力。 她说话时,柔软的唇瓣扫过他湿润的眼睫,温热的气息让他冰凉的面庞上也生出热意。 “我怕看过之后会忍不住。”此时此刻,他觉得她比之前那群心魔更让人难以招架。 可是她还天真地问:“怎么了?忍不住什么?” “你说呢……”越寒霄哪里还禁得住她这样问,蓦地睁开眼睛,一双红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 那一眼望过来,赵梨攸脸上一下子飘满红云。他眼中的情愫太明显了,比暗河中的水流还要汹涌,仿佛下一刹那,就要席卷一切,把她吞没。 她总这样,得偿所愿之后又萌生退却之意,放肆撩拨之后又慌张逃跑,好不容易劝他睁眼了,她自己又不敢和他对视,反倒紧张地闭上眼睛。 “看着我。”越寒霄只说了三个字。 赵梨攸虽然闭着眼,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扫过她脸上每一处,停在下颌,似乎在犹豫该往何处移动。 “小梨,看着我。”他曾经在心里说过很多遍,不要看别人,不要看他的剑,要看着他,只看着他。 他离得近了些,视线变得灼热,在她脸上一寸一寸细细勾勒。渐近的呼吸渲染出旖旎的气氛。 她终于睁眼,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目光只落在他下半张脸上,看着他红润的嘴唇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最后突然加速,重重地吻了过来。 她有点懂了,他忍不住什么。但有件事她必须先问清楚,她想退后留出缝隙却被他一直追随,最后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暂停,“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他听出她的语气有点严肃,想不出什么事让她这样严肃。 赵梨攸沉声问:“你亲过别人吗?” “?”越寒霄十分惊讶,仿佛听到了此生中最荒唐的问题,“我没有。” 赵梨攸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真的没有吗?” 越寒霄退后一点望着她,斩钉截铁道:“我真的没有。” “那尘染呢?”她之前不敢问,现在觉得必须要问。 “你也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吗?我不喜欢她,又怎么会亲她?” “但我看到你抱她了,你和她看上去很亲密。” “我何时抱过她?”越寒霄很费解,就算是尘染伪装成她的模样骗他那次,他也推开她了,其他时候,就更不可能了。 赵梨攸看他十分真诚,也有点怀疑可能是自己搞错了,如果是误会,就更应该说清楚,但要她细细回顾那件事,仍然不免伤心,“我回到澜光剑之后,被尘染困住。那时我有些想你,想出去找你。好不容易出去了,却发现自己在魔宫,还看到你和尘染……” “那不是我。”越寒霄分析了一番前因后果,“那是尘郁设计骗尘染和他接近,尘染将计就计,让你误会我对她有意。” “真的吗?”赵梨攸恍然大悟,当时那种苦涩的情绪还哽在心头,“那你为什么出现在魔宫?” “当然是去找澜光剑,去找你。”越寒霄也很伤心,“你回到澜光剑之后,我等了你很久,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却特别冷淡,都不愿意跟我回幽篁岭。” “我——”赵梨攸才发现这误会太大了,并且两个人都在误会里受伤了,“我那时很生气也很伤心,我想你刚刚才和别人卿卿我我,怎么一转眼还若无其事地来找我,还说什么带我回家。我想你怎么不干脆带尘染回家?干脆再也别管我了……” “傻不傻?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吗?”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十分心疼,他很清楚那种委屈痛苦、那种患得患失,因为他也曾经一一体会过。 “那澜光剑为什么会在魔宫,我以为,是你送给尘染的。” “你回到澜光剑之后很久不出现,有一天她扮成你的模样骗我,我很想你,希望那就是你,一时放松了警惕,才被她夺走了剑。”他没说他还被澜光剑刺了一剑,否则她又要心疼。 “你看看,你才傻……”误会都解释清楚了,赵梨攸主动凑过去继续刚才那个吻。 两人情迷意乱之时,越寒霄却以牙还牙,笼统含糊地说:“我想起来一件事。” “嗯?什么?”赵梨攸不太想听,她才知道这种情况下被打断是什么滋味。 “想起来,我以前亲过别人。”他动情的声线里隐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赵梨攸忽然停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好半天才整理好情绪,开口却像要哭了,“谁呀?” “从前的你。”看着她满脸委屈的表情,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分,可他还想更过分,“只不过你不记得了。” 赵梨攸心情如同波浪般动荡起伏,她第一次对过去如此好奇,“从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前你对我死缠烂打。”越寒霄无奈地笑笑。 赵梨攸有点心虚,这的确像是她会做的事,毕竟他那么好看,换谁见了他,都想缠着他吧? “然后你又一走了之。”他当初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现在大概能理解了,多半是和澜光剑有关。 “不可能吧?”赵梨攸困惑了。 “是死缠烂打不可能,还是一走了之不可能?”越寒霄故弄玄虚想逗逗她。 赵梨攸环住他的后颈,把他拉向自己,额头贴上他的额头,小声问他:“我想看看过去的事,可以么?” 不许求饶 越寒霄原本只想拿这件事逗逗她, 若她想知道,他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却没料到她这么认真,提出要自己看。 记忆是很私人的东西, 不单是过去的影像, 还包含了个人的情绪,留在识海深处, 越是珍贵, 越是隐秘。有些事连他自己都极少回顾, 怎可轻易暴露给旁人? 除非…… 他起先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 并未当真。等他突然领会到这层意思的时候, 惊讶之中,已有点来不及了。她这是,想做什么? 有一缕细小的神识出其不意地钻进他的眉心, 他匆匆封印了识海, 嗓子里低哑地挤出一句:“不行。” 赵梨攸很意外, 没想到他会拒绝, 弱小的神识碰壁了, 但还左右徘徊,不想放弃, 不甘心地问他:“为什么不行?为什么要拒绝我?” 为什么?自然是怕她只是一时兴起, 就稀里糊涂冒冒失失提出这种要求。 她可能不懂神魂相交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懂。 若真的纵容她这样做, 日后她恐怕又要后悔。 他已经对她这种脾性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很谨慎, 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她的想法。 赵梨攸点头, 额头也不撤退, 紧紧贴着他蹭了两下,“我知道, 我真的很想看。让我看看,可以么?” “但我怕你进去之后又后悔,又要求饶,又落荒而逃。” 明明许多要求都是她先提的,到最后却总是让他当了坏人。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会的,我不会后悔的。”赵梨攸再次重申,分明是很坚定的一句话,此时经她口中说出来,却变得很软很轻。 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若即若离地挠在他心尖上,留下一阵无法忽视的痒意。 不许跑,他想抓住那根天真作乱的羽毛。 赵梨攸察觉他态度松动,又浅浅亲了他一口,但很快就松开,故作沮丧地问:“真的不可以么?你真的不愿意吗?那我以后都不提了。” 以后…… 她怎么能这样说以后…… “可以。你进来吧。”越寒霄把他坚定的立场都抛到九霄云霄去了,解开识海封印时还叮嘱了一句,“进来之后不许求饶,也不许说你受不了,能做到吗?” 赵梨攸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一缕细微柔弱的神识就被他吸进去了。 那一声“嗯”,在她见到他浩瀚无边的识海之后,噎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此地天高地远,广袤无垠,遍布崇山峻岭和江河湖海,让她顿时为渺小的自己生出沧海一粟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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