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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夜幕降临，入夜之后，街市上张灯结彩，往来人群熙熙攘攘，越发密集。 两人谁也没提什么时候回悬霁宗。赵梨攸还在兴奋头上，一时半会不太想离开，但随着路人越来越多，她渐渐有些烦闷。 因为大部分路人都是冲越寒霄来的，他虽然带着帷帽，但根本掩盖不住气质和光辉，走在人群中，再低调再收敛也眨眼得过分。 一路上总有人往他们身边凑，其中大部分是年轻女子，有的甚至推开她，直接拦在他面前，用黏黏腻腻的嗓音与他搭话，伸手要摘他的帷帽。 没有一个人成功，他全都冷淡地回绝了。但他的回绝适得其反，高冷出尘的气质让他更具吸引力了。 赵梨攸听得一清二楚，好多人说他貌若谪仙。 她其实知道她该怎么做，只要她宣示主权，就可以挡住这一群“见色起意”的路人。但她又不想表现得这么明显，如果这样在乎他，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所以她仍然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神色淡定，步速正常，继续打量街边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周遭明明充满热火朝天的叫卖声，一连串嬉笑和搭讪的话语掺杂其中，明明音量不大，她却觉得刺耳。 “哟，好可爱的鸟儿。”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赵梨攸回头看了一眼，阿鹂停在糖人铺旁边看呆了，被一容貌娇俏的年轻姑娘捉住。 “姑娘请把阿鹂还我，它方才只是贪吃了些。”越寒霄伸手，意欲要回阿鹂。 岂料那姑娘径直要握住他的手，越寒霄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公子何必如此矜持？你陪我逛逛，我就将这鸟儿还给你。它叫什么来着？阿鹂？”那姑娘被拒绝了也不罢休，她看出他很在乎这只鸟，于是借机黏上他。 “逛逛就逛逛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起哄，一大群女子趁机围到他身边。 只有一个人例外。赵梨攸不想管阿鹂，也不想管他，独自加快步速，逆着人流走向空旷地段。 手腕很快被抓住，身后那人没有太用力，但她就是挣脱不了。 越寒霄问她：“你生气了？” “没有。”赵梨攸不想理他，继续往前走。 他握着她的手腕跟上，跨出一大步走到她面前，“那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是你走得太慢了。”她不想承认。 话音刚落，越寒霄突然掀开白纱靠近她，两人都罩在帷帽的白纱之下。 这距离太近了，赵梨攸刚才走得急，脸有点红，不愿意被他误会，遂低头不想看他。 “小梨是不是吃醋了？”他跟随她一起低头，凑近了，看见她脸颊红扑扑的。 赵梨攸冷淡地否认：“没有，我为什么要吃醋。” “真的没有吗？你明明说过对我一见钟情，我都回来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有喜欢上我？” 越寒霄施法让街上一切活动暂停了，来来往往的路人被定在原地，动作凝固，言谈中断。阿鹂也定在半空中，翅膀都不扑腾了。连街灯里的火苗也不再摇曳，被夜风吹拂的树木停留在上一刹那的形状。 唯有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清晰可闻。他温热的气息，让她避无可避。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不记得了。”赵梨攸有点底气不足。 “小梨说没有就没有吧，你无需生气，也不必吃醋，因为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越寒霄稍稍靠近她，见她没有回避，又离得更近了一些，“小梨为什么不喜欢我，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谁受得了他这样问？赵梨攸表面上还硬撑着，心底的防线正在一层一层瓦解。自制力所剩无多之时，她忍不住闭上眼睛，试图隐藏纷乱的心绪。 “你抱我一下，好不好？”这种情况下怎么能闭眼？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引诱。此刻他很想亲吻她，但不敢贸然行动，只好从拥抱开始，循序渐进。 赵梨攸没说话，没抱他，仍旧静静站着，仿佛她也是无数路人中的一个，一切动作都被他暂停了。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那就是可以。越寒霄一手揽过她纤细的腰，一手搂住她瘦削的后背，将她抱入怀中。 这是一个久违的拥抱，当她的脸终于再次倚靠在他胸口，他再也不想放手。 “你以前经常这样抱我。只有你可以这样抱我。”他的声音浸透了回忆的月色，染上无限温柔。 “真的吗？”被温柔浸润，赵梨攸感觉自己正在脱力。 “真的。你每次抱我，我都很喜欢。对我而言，每一个拥抱都很珍贵。”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尤其是现在，更胜过从前。” “是吗？”她试着回应，好不容易抬起手，还没碰到他腰间的衣物，又慢慢收回来，在自己身侧垂下。 越寒霄隐约感觉到胸前衣服上有淡淡的湿意，他低头想看她的眼睛，她却埋得更深，整张脸都躲起来了。 湿意随之加重，显然是泪痕。 “怎么了？你在哭吗？”他想不出她因何伤心至此。 赵梨攸原本打算止住，此刻却越发难受，无声的哭泣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越寒霄心疼坏了，轻轻拍着她抽动的肩背，“到底怎么了？小梨不想让我抱你吗？” “我记得这个声音。”她说了实话。 “什么声音？”他心口骤然一紧。 “你心跳的声音。” 从前每一次拥抱，他的心跳都与她无比贴近。那声音或慢或快，有时温柔，有时激烈，一次次在她耳畔响起，让她越来越熟悉。即使她闭上眼睛，也能不偏不倚地找准它源自何处，带着什么样的情绪。 他的心跳曾经将她俘获，曾经一遍一遍向她诉说心意。但这鲜活热烈的心跳，最后却由她亲手终结，在她手中戛然而止，归于沉寂，再无声息。 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但怎么可能忘记？ 在悬霁宗那个晚上，当他终于再次出现，当他从背后抱她，她不是不想回应。 是他的心跳，一瞬间刺痛她的心，像一道咒语，束缚她的手脚，将她锁在原地。即使过了几百年，她仍旧无力面对，所以离开他的怀抱，问出那声“你是谁”。 后来他每一次靠近，她都尝试适应他的心跳。但每一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生离死别的痛苦总是卷土重来。她已经很努力了，但就是做不到坦然面对。 直到今夜，她再次接受他的拥抱，她以为心动可以盖过心碎。但是不行，那声音仿佛化作一场暴雨，漫进她紧闭的双眼，在脸颊上蔓延成源源不断的河水。 “对不起。对不起，小梨。”越寒霄推开她，明明想抱紧她想安慰她，却只能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只能伸直手臂，远远抚掉她的眼泪。 “还听得到吗？”他又问，如果可以，他真想让自己的心跳静音。 “一点点，没关系。”赵梨攸其实没想站那么远，是他太紧张了。 “对不起，小梨。我不是非要你想起我，我只是觉得假如你忘记了过去，接受我的道歉，在不知情的状态下重新喜欢上我，那对你而言很不公平。我怕你有朝一日想起来，又会后悔。”这些话他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每当他试着开启话题，她总说她不记得。 “过去的甜蜜和快乐，你若真的忘了，那也没关系。你也不是第一次忘了，我已经习惯了，真的。那些痛苦的回忆，我当然希望你永远不要想起来，但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我不想骗你，不想隐瞒过去的事。” “对不起，当时用那样的方式离开你，真的对不起。”这种痛苦也在日复一日绞痛他的心神，“我会一直等你，等你真正原谅我，等你重新爱上我。” “嗯。”赵梨攸朝前走了一步，越寒霄随之退后一步，此刻他不敢离她太近，以免她又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你让人群恢复正常，我就听不清那个声音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 越寒霄弹指间解除了街头的禁令，路人一下子活动起来，喧嚣声不绝于耳，他仍然不放心，远远地问她：“如何？还听得到吗？” 赵梨攸摇头：“听不到——” 她话还没说完，一群女子又围到越寒霄身边。她们对刚才的静止浑然不知，还沉浸在之前的话题里，“公子这么着急要去哪里？为什么不肯陪我们走走？难不成要去见你的心上人？” “是，你们不要惹她生气，我不想让她生气。”越寒霄说得很直接，不留一点儿余地。 “骗人，此地哪有你的心上人？你明明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就是，你身边除了我们根本没有别人。公子好狠心，要拒绝我们，也用不着编这样的借口吧。” “公子方才很在乎那只鸟，难不成心上人是那只鸟吗？” 众人望向阿鹂，阿鹂搞不清状况，不懂自己为何成了一众目光的焦点。 “公子倒是说说，你的心上人在何处？莫要拿这种理由骗我们……” 嬉笑声还在继续。 越寒霄透过帷帽的缝隙望向赵梨攸，此刻只想走到她身边，但又强迫自己和她保持距离。 赵梨攸朝他走过，见他愣住，便说：“走了，看傻了么？” 她轻轻牵了一下他的手。 他的心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将她握紧。 尾声 越寒霄牵着赵梨攸在街市上走了许久, 因为这个手牵手的姿势，路人总算看明白两人的关系，不再像先前那样簇拥而上了。 只是仍然有人小声交谈议论, 说他们看上去怪怪的, 若即若离，不够亲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两人吵架了, 在闹别扭。 “你还好吗？”越寒霄一路上问了好几遍。 赵梨攸觉得他有些过于紧张了, “嗯, 没事。” “真的吗？”他实在放心不下。 “要是我说不好, 你会松手吗？”赵梨攸甩了甩手, 试着从他手心里抽出手来。 “不要。”越寒霄把手握得更紧，修长的手指从她指缝间穿过，再紧紧合上, 变成十指相扣。是他多虑了, 在悬霁宗采花露那天, 他们也肩并肩一起撑伞了, 彼此衣物相贴, 靠得那样近，想来是没什么问题, 她应当不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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