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巨大、高耸的飞檐玉阁闯入视野。 这是一座完全由白玉打造的高阁建筑,嵌矗于谷底,阁层过百数,通体莹光,恍若天宫。 阿俏站在高处,眼中倒映着那玉阁的楼影,震撼于扑面的玉光的同时又十分怀疑自己的眼睛,在谷底建这样一座珍贵玉阁,不怕因谷石塌陷而毁坏吗? 若是幻象…… 她警惕地朝四下看去。 不怪她这么想,细数下来,她前前后后经历过的梦境幻境实在太多,真真假假已经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周围石壁仍与之前一样,岩面不平,石棱交错,一不小心就会被戳个对穿。 石梯大概还能下行百米—— 阿俏蓦地意识到哪儿不对。 高度错了。 一座百层高阁,高度绝对不止这一点。 她当即迈步朝下,身影几个闪现后抵达谷底。 站到玉阁前,阿俏豁然。 这玉阁的高度,大概只有三十米高,虽说巨大,但远不敌站在高处时肉眼所见的那样震撼。 玉阁胖宽,壁上的窗门廊檐皆是后刻纹饰,若硬要描述,更像是一座矮玉山,走近便能感受到沁心的凉意与灵气。 玉中有灵气。 阿俏顿了顿,环顾四周,除了这一座玉山,再没别的东西。 那之前听见的水声…… 她一震,瞠目看向身前玉山,便见清透玉山当中,灵气流淌成无数股细流,彼此相连环绕,不断传出稀沥水声。 灵气郁蓄成水,这是一条浑然嵌于玉山中的灵源。 天老爷。 她下巴都快惊掉了。 但随即,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谷底会有一条灵源? 这座谷底玉山显然是后迁搬过来的,灵源嵌于其中,不可能没被人发现。而九州仅几百年灵气凋敝,纯粹的灵气少之又少,这样一座巨大灵玉摆在这儿,当年镇压迷蛊的三州修士不会不动心。 除非,这座搬迁来的玉山,本身就是三州的手笔。 阵法运作需要灵力,将一条富裕灵源嵌压在此,是为了给镇压法阵源源不断地提供灵力。 想通后,阿俏只觉得心又沉了几分。 三州花上这么大的代价也仅仅只能将迷蛊镇压,以自己的力量,又能挽救九州几分?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松动的封印,将阵法尽快修补好。 她没再犹豫,即刻迈步去寻找封印。 但这时,突然间,一道剑鸣自身后传来,其声势极弱,若不凝神细听压根注意不到,阿俏紧急拧身抬剑,眼还没看清来人,手中的紫薇长剑已经撞了上去。 “铛”一声巨响,火花在头顶炸开,紫薇剑身抵着一把漆黑长剑,灵力狂涌! 阿俏瞳孔一缩。 两剑相抵,紫白两光溅射,光芒覆盖整个谷底。 论剑术,她只懂皮毛,相持几秒便感到手臂阵阵发麻,霎时,眼底染上一缕赤色…… * 冯古古匆匆进门,开口便道:“你哥还没回来?” 侯礼闻睁开眼:“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们天书院的笑话,”冯古古将手中的油纸包丢到桌上,没好气道,“从山下带的绿豆糕,爱吃不吃!” 油纸包砸到桌上,“啪”的一声,侯礼闻愣了几秒,没去接它,只是垂眸道:“这关头你不该来天书院。” 天书院陷难,她的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外界发生了什么,对她似乎没产生一丝影响。 冯古古憋了半天,吐出几个字:“你们兄妹俩可真是一对天生怪物。” 那绿豆糕,他拿了回去,将撕纸撕下、油纸打开,清新的绿豆香味蔓延开来,里头糕点碎了两块,其余的还算完整。 他把糕点推回侯礼闻面前,沉声道:“眼下整个九州都在急寻梁丘妙空,你哥若再不回来,他与邪修勾结的名号可就坐实了。” 侯礼闻看着绿豆糕点,静了几秒,道:“前段日子,九州缉寻李绵时,似乎也是这样的阵仗。” “可这次发话的是紫薇尊者,九州眼里,徐十七的地位要超出天书院千倍万倍。” “紫薇尊者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没错,”冯古古盯着她,“紫薇尊者所言,就是大道和天理。” 他以异常陌生的口吻道:“四日前,玄水阁应玄死在紫薇尊者剑下,人人都说,应玄勾结邪修罪不可恕,尊者是在替天行道。玄水上下共计十一阁老,加上正在闭关的太玄掌门,没有一位敢站出来替应玄求情……你当真和天下人一样,觉得徐十七是因邪修才对玄水阁发难吗?” 侯礼闻轻声道:“应玄尊者暗中重伤清玉弟子,紫薇尊者杀他,是因私怨。” 冯古古:“是,应玄所修行居住的端阳山峰,被搜查出无数梁丘妙空的邪法,行踪可追溯到三年前。以紫薇尊者的眼界修为,若真想除邪,早在三年前就应该动手,何必等到今日。” 他道:“是人就会有恩怨私情,紫薇尊者也并非至纯之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古古看着她:“为清玉弟子,他能杀上玄水。他若要为自己报仇,覆灭天书院,也只是早晚的是。” 侯礼闻抿唇。 静阁里一时寂得吓人。 许久,侯礼闻低声道:“他或许不会。” 一百年,紫薇尊者真想要复仇,早就该杀来天书院了。 冯古古眼角一抽,绷着嗓子道:“你以为,梁丘妙空暗入天书院的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 三日前,应玄尊者被诛,他与梁丘妙空之间的苟且被统统翻了出来。 淮阳碎尸案的凶手潜入正道仙门,九州哗然,人人自危。偏偏这时候,有无名氏毛遂自荐,抖出了梁丘在鸿蒙大比后的行踪:天书院,侯礼谢。 “你哥自事发后就一直失踪,你知不知道他的行踪,他与邪修到底有没有来往?” “……” 侯礼闻攥紧了腰间的玉令,那儿本该挂着一对火铃铛。 没有辟邪铃,她感知不到侯礼谢的气息,更不知道对方的去向。 冯古古急切道:“若他真和邪修……” 侯礼闻打断他:“若他真与邪修苟且行恶,死得便不算无辜。” 冯古古怔住:“你,不管他的死活了?” 侯礼闻:“我与他自幼长在太初寺,虽未修习佛法,但偶尔得见佛尊一面。渡生佛尊曾说过,凭心行道,一切都是我之因果。他若选择行恶,就该自食恶果。” “可天书院百年前……” “天书是天书,我是我,”她把绿豆糕点拿过来,捏了一小撮,没吃,只是拿着看着,“尊者所行,与我无关。” 冯古古静了半天,复杂地叹气:“我真搞不懂你,看起来比谁都在乎天书院,有时却格外无情。” “一切都是凭心行事,天书于我有教辅之恩,结草衔环无以为报,”侯礼闻说,“而所谓的无情,只是我想遵从本心而已。” “你既有这心境,当初为何要离开太初寺?跟随佛尊修习佛法不好吗?” 侯礼闻露出一点极细微的笑,这点笑在她脸上,仿佛烈日里的一点淡淡清风,拂过不留痕,看得冯古古眼光闪了一瞬,不自在地撇开脸。 她说:“我与心佛无缘。” 太初寺的佛法,外人一向是看不懂更听不懂,冯古古没再追问,抿了抿唇,道:“这绿豆糕是从你喜欢的那家铺子买的,中州大乱,糕点铺子都关门了,我逼了半天才让掌柜开张,你不吃就留着,给我带回去喂鸟。” 说罢,他伸手就要把油纸抢回来,但侯礼闻先他一步拂袖,将油纸捞进了手里,淡淡道:“给了我,就是我的。” “哼,”冯古古嘴角微弯,但很快压了下去,“你哥失踪,中州都炸开锅了,明乌尊者也不出面管管吗?” “师傅他……”侯礼闻微顿,“这几日当天阁没有诏令,师傅或许在闭关,又或许……” 冯古古嘴贱:“又或许,是怕紫薇尊者杀上门来找他寻仇。” 侯礼闻眼神一点点变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绿豆糕点砸回到他那张欠抽的脸上。 冯古古讪讪道:“对了,你可知道,迷蛊是什么东西?” “迷蛊?”侯礼闻蹙眉,“你说的是九州一百多年前发生的迷蛊祸乱?”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买点心的时候听山脚下的修士们议论的,说清玉宗的长老在淮水一座旧城里捕获到一缕黑气,那东西十分邪乎,会影响人的心智,梨台城有不少百姓因此丧命。” 侯礼闻语气微变:“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流出的消息。” “那黑气,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淮水的?” 冯古古被她凝重的神情弄得摸不着头脑:“说是三年前……淮水碎尸案后,清玉的二白长老追查邪修梁丘的行踪,偶然捕获。” 侯礼闻低语:“碎尸案在四月……” 正是侯礼谢携天书院弟子从南康归来的日子。 她猛地站起来。 冯古古吓了一跳:“你干嘛去?” 侯礼闻已经走到了门边:“去藏书院!” 藏书院被毁,已成了一堆废墟。 冯古古气喘吁吁地赶到,侯礼闻已在废墟前站了半天。 前几日落雨,有关流焰失窃那日的痕迹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山尖只剩下堆积的石块于朽木。 “藏书院早塌了,你来这儿干嘛……” 侯礼闻站得笔直,掩在袖中的两手不知不觉地紧攥住,“我或许知道他去了哪儿。” “你说谁,侯礼谢?” 她转身,急问:“李绵在哪儿?” 冯古古一脸懵:“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自流焰失窃,她就没露过面,谁知道她跑去哪个天涯海角。” “失窃流焰里有一缕迷蛊,”侯礼闻哑声道,“她盗取流焰,是为了迷蛊。” 冯古古一震:“你说什么!” “三年前南康地动,天书院弟子前去除妖,侯礼谢带回来一缕邪气,就藏在流焰当中。” “他疯了?!”冯古古惊得当场呆住,“他要迷蛊干什么?杀人?” 侯礼闻咬牙,她与侯礼谢是亲兄妹,但两人性格截然不同,侯礼谢天生反骨,少时长在太初寺就常与寺中佛僧不对付。 来到天书院后,活得寄人篱下,侯礼谢的脾气收敛许多,表面专心修行,侯礼闻偶尔会撞见他钻研些符道诡术,但从没见他害人或是对修士下过毒手。 独独三年前,他从南康回来,又流露出几丝少时的乖戾。 逼近午时,烈日悬空,侯礼闻心中冷得彻骨。 冯古古被砸头的消息弄懵了,肚腹里消化半天,惊悚道:“等等,那李绵盗取流焰,不会是紫薇尊者的授意吧?” 若真有徐十七的授意,那徐十七这次出世,便是奔着天书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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