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把毛笔塞到我手里:“放心吧,酉时末才会天黑,还早着呢。” 张良在前面项伯的桌边坐下,看样子是要全程盯着我,我只好认认真真的写字,一边感慨:“子房没当师兄前是十分温柔良善,当了师兄了就开始铁面无私了。” 他低声笑起来,露出一个好看的笑脸:“姮儿也愈来愈伶牙俐齿了。” 黄昏的光照在我们的身上,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炊烟的味道,我忍不住出神去细想是不是学宫里的厨房开始做饭了。不留神,又写错了一个字。 张良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写错了。” 他指尖的温度和他的声音一样凉,我还没看到是哪个字错了,他突然起身坐到我旁边环住我,握住了我的手。 张良的字很有风骨,对比了一下浮先生让我临摹的贴,我了然,原来这是他写的。 张良说:“握笔不要太用力了,不然写出来全晕了。” 他离我这么近时,那股隐隐的兰花香味都蹿到鼻子里了,就算是香水,都没有这么好闻。见我盯着他衣袖看,张良问:“怎么了?” “又闻到你的兰花香了。”我说。 张良松开我的手,又戳了我额头一下,似乎是戳上瘾了又连戳了好几下,他说:“不认真写字还老是走神,再不认真等会回去真的天黑了。” 我只好奋笔疾书,真的抄到一百遍的时候,我的字渐渐也有模样了。张良把笔墨收好,一边交代:“明天也要好好写,不然先生还要罚你的。” “知道啦。” “走吧,我送你出去。”张良牵起我,他那么高,一站起来我就只能仰头看他了。我一边走一边开玩笑:“你说你这么牵着我,不认识我们的人会不会以为你是我老子?” “你……”张良难得被噎了一下,他好笑的摇摇头:“姮儿太调皮了。” 我哈哈大笑,难得见到张良吃瘪,我小小的乐了一下。 走到门口,我看见我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外的,李徐和夏福坐在马车的轱辘上,一起望着天边发呆。 张良说:“快回去吧。” 我回头对他说:“明天见了。” “明天见。” 走到马车边上,李徐和夏福回过神,李徐马上就对我行了个礼。夏福见到我很开心:“公子,汤厨子做了烧猪肉,回去就能吃了。” “好!”我拒绝了李徐的搀扶自己爬上马车,一上车就看见项伯躺在里面打呼,脚下还放着一个包袱。 我吓了一跳,把他摇醒:“你怎么在我车上!” 马车已经往回赶了,项伯揉揉眼,嬉皮笑脸:“打今儿起我搬去你府上住,这样我在齐国也有落脚地儿了。” 我翻了个白眼:“你都不知道和我商量啊?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难道你还能拒绝我啊?”项伯搂着我脖子,笑道:“你可是我亲外甥女,你府上不就是我府上吗?你要不让我住,我明天就给阿姐写信。” 他笑的特别灿烂,我只好骂了一句:“泼皮无赖。” 想了想,又问:“你没有带随从吗?先说好,我那儿最多挤下一个你。” 项伯摆摆手:“那些人我全打发回楚国了,全是我父亲……也就是你外祖父派来监督我的,先前就是为了打发这帮人我才迟迟不到齐地。” “你一个人?”我不可置信:“一个人多危险啊?你知道我父王给我指了多少人吗?” “你是赵国的小公主嘛。”项伯笑嘻嘻的过来拧了拧我的脸,他说:“可我是男儿,一个人就能行走七国,谁要伤害我那得看能不能打得过我。我一人可抵百人,外甥女你就莫担心我舅舅了。” 看着他的大个头,我确实相信这家伙能一个打百个,想起一事,我道:“既然是在齐国,以后在外人面前你不许叫我外甥女,我们现在是同窗!” 话说我和我这个舅舅,就差了个八九岁而已,辈分压死人啊。 “好好好!知道啦,八师弟!阿姐早写信嘱咐我了,我知道的。” 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下,到家了。 晚上汤厨子炖了鸡肉,是用我教他的那套方法做出来的鸡,项伯还没上桌就已经被那味道馋出哈喇子了。 他搓搓手:“太香了,我的祖宗,怎么这么香!” 我瞪他一眼,指着时茂手里端着的铜盆,道:“吃饭先洗手。” 项伯象征性的用水洗了一下,猴儿似的冲到桌边,没等碗筷摆上来,先把鸡翅扯了一只吃起来。我急了:“鸡翅鸡脖儿是我的你不许吃!” 他已经吐出了骨头,我没好气:“你在楚国时也这样吃饭嘛?你母亲不骂你?” “你外祖母早就去了,是你阿母把我带到能走路能说话的。”项伯嘴里含着食说话有点含糊不清:“不过阿姐也管不住我,家里没人能管住我。” 我摇摇头,这泼皮无赖,哪有贵族公子的模样。对夏福和时茂挥挥手,示意他们也下去吃饭,李徐也准备出去,我叫住:“李大人,一起吃吧。” 李徐低头:“后宅的厨子为下臣准备了饭菜,怎可与公子同桌。” “没事,”我也不勉强,不过还是说了一句:“往后别老下臣下臣的,这是在齐国。这几年都仗着你保护我,你跟我随意些,这样你我都自在。” “是,公子,李徐知道了。”他说完从旁边的小门去了后面那栋宅子。 项伯把米饭递给我,说:“下午我上马车时和他过了几招,他功夫不错。” “怎么还动手呢!”我吃了口米饭,项伯把另一只鸡翅撕下来放在我碗里,他说:“我看他的佩剑不错想摸摸,他不给摸。再说,男人间么,能动手就不磨叽。” 我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少年心性热血啊! “小姑奶奶,明儿让你厨子做饭送过去吧,馋死田升那小子。”项伯坏笑,我纳闷:“才认识第一天,你们两怎么这么熟?” “嗨,到齐国的时候和他在赌坊里就认识了,没曾想是师兄弟,挺巧。”项伯一边吃东西,语速又很快,我听的有点费力,不过还是有点好奇:“你这惹事招人的功夫是天生的吗?” 项伯一筷子打在我头上:“跟舅舅说话不许无礼。” “赌坊好玩吗?这里有吗?”我有了别的重点,姑且不追究他爆头之罪。 项伯说:“可好玩了,我还赢钱呢,田升跟我玩投壶,输了我好大一袋钱。” “舅舅,下次带我去成不成?” 项伯有些犹豫:“倒是能去,但是你别跟大人写信告状。” 我两眼冒精光:“只要你带我去,我保证不说。” 项伯一口答应下来,说过两天休沐时带上我一块去,我自是十分高兴,不觉吃了两大碗饭下肚,晚间时几乎撑的睡不着觉。 项伯回房去睡觉了,夏福给我端了酸梅汤过来,我灌了一碗下去,饱腹感略微下去了一点,忍不住夸道:“夏福你真是太聪明了。” 时茂在旁边铺床,闻言笑起来:“公子快别夸他,今儿夏福跟汤厨子学做菜,争论怎么做糕。汤厨子说糕里放一勺蜜糖,他非说得放两勺,还一口一个公主老夸我聪明,把汤厨子都噎的没话说了。本就口齿伶俐,又仗着公子,满府里没一个说的过他的。” 我笑道:“夏福本就聪明,会读书会写字,没想到嘴也厉害。人就是得厉害一点,以后走在外面没人敢欺负。” “聪明都是跟公子学的。”夏福抓着头憨笑,时茂见他那样忍不住又笑起来:“你就会装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争执 熟稔起来之后,时茂摸清我的脾气,说话也渐渐放松起来,母亲指来的人果然不差,时茂做事十分细致周到。 晚间三人如此玩笑一番,困意上来,我渐渐睡去。 项伯起床非常迅速,在我只有十分钟出门时他就穿戴整齐的出来了。我们手拉着手一起上学校,这种感觉真奇妙,我内心捧腹。 走进六艺堂,除了田升大家都到了。 “各位师兄早上好!”我走进去坐好,看见桌上放着一小个小纸包,有股淡淡的清香,我打开一看,是一包干茶叶。 第二排刘交转过头来,他害羞的笑道:“八师弟,这是我从巴蜀买回来的茶叶,本该昨天就把见面礼带过来,可是不知道究竟有几人,故而迟了一天,小小礼物,莫嫌弃。” “怎会嫌弃,刘师兄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我瞟到每个人桌上都有一包茶叶,顿时对刘交好感度上升了一点。同时心想,我们后入的弟子皆贵族子弟,只有刘交出身差了一层,因而要处处周到。 他的同桌申培很是给面子的接茬:“这茶叶太香,可惜就是不能立刻泡一杯。” 白生哈哈笑道:“刘师弟有心了,初次相识便有礼物,不像某些同门,相识二载,连片茶叶末都没见着。” 他揶揄的语气冲着穆生,穆生撑着头看过去:“二师兄,莫非你上个月喝的那坛酒是天上掉的?” 气氛一片融洽,忽然田升满脸不耐烦进来,将他桌上的茶叶拿起来看了一下然后扔了出去,嘴里说了句:“什么玩意!低贱人送的低贱玩意儿。” 这孩子是刚起床脑子不好吧,这起床气也太过分! 所有人脸色顿时一变,刘交立刻低下头,涨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这个时代商贾地位是十分低下的,士农工商,商人在阶级的最底端,又遇上田升这个出身贵族的小霸王。 刘交的同桌申培看不过去,解围说:“老师昨日交代,既入学宫,诸位便是师兄弟,你怎可依身份贵贱而瞧不起别人?何况刘师兄还是一番好意。” 田升一拍桌子,跳到桌子上,一副流氓瘪三的模样,骂道:“本公子就瞧不起他,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公子讲道理?” 白生看不过去了,站起来:“站在桌子上成何体统?还不快下来,这样子可有我们稷下学宫弟子的样子?” 申培道:“你还是公子呢,难道在齐王宫,宫里的人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 “我去你奶奶!”田升一听更生气,嘴上越发不把门,我闹得头疼,捂着耳朵大叫一声:“吵死了!” 田升又把矛头转向我:“你才吵,小奶娃子一边凉快去。” 这怼天怼地的死小孩,嗓门怎么这么大,我说:“看你的样子,似乎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是吗?我若不声音大点,公子您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田升愣了一下:“声音大不大本公子都有理,你插哪门子话?” 这小子不怼一下不知道收敛,我走到他面前,道:“你既然瞧不起商人之子,那我是贵族公子,我总有资格跟你说话吧。” 大家都安静下来,似是想不到我会这么说,而刘交窘迫得头快到钻到桌子下面去了。田升抬着头,哼哼两声:“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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