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侧福晋也没想到云莺的话这般鞭辟入里,本来是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照做,哪知却误打误撞投了万岁爷的缘,只瞧那拉氏咧开的嘴角,便知她多么高兴。 因此特意前来致谢,她知道云莺不爱珠宝雕饰,太贵重的礼也送不起,便到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子,拣各色时新糕饼每样买了几斤,够西苑吃半个月了。 云莺口称何必破费,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她听说福晋裁减份例的事,虽未强制西苑执行,可也不能太惹眼了,少不得做做样子,可她是个无肉不欢的,加上孕中口味百变,再没点好菜色如何吃得下? 正好改善一下伙食。 七侧福晋道:“妹妹可真是料事如神,若早些同我说清利害,我也用不着担惊受怕了。” 云莺笑道:“我哪懂得洞察先机,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令她意外的倒是五阿哥,无人指点,却也换了次一等的糙米,因此逃过一劫,据他声称是不想跟几位哥哥比肩,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云华却又吃了亏,她因侥幸生了个儿子,总算在五阿哥那里刷回些好度感,五阿哥也允诺让她跟刘佳氏一齐管家,哪知这一管却管出毛病来了:云华本就有些啬刻贪财的毛病,连做慈善都得插一脚,好从中牟利,于是叫人在糙米里搀了不少沙子,白面也用石灰勾兑,幸好发现得及时没吃出毛病,可云华想当侧福晋的梦想彻底落空了。 对此,云莺只是一笑而过,姊妹俩打从撕破了脸,这几年少有往来,对方过得好也罢、不好也罢,与她何干呢?何况是云华自己犯蠢在先——米铺里做点手脚是常有的事,可往大米里掺点沙子还算正常,往沙里掺米就纯属谋财害命了。 七侧福晋瞥着云莺略微隆起的肚腹羡慕不已,“还是你福气好,一胎双宝多省事,指不定还是龙凤胎呢。” 不像她自个儿,连生三回都是儿子,头都大了。 云莺:……要不要这么凡尔赛?这话让福晋听见,保不齐得吃了你。 幸好七侧福晋尚有自知之明,识趣地闭上嘴,又悄悄指了指前头,“你有何打算?” 自然说的是弘曜的事。 云莺叹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听天由命罢了。” 七侧福晋立刻面露同情,她们府上那位虽然脾气古怪,却并不悍妒,也没说抢妾室的孩子——嫡福晋总想着自己再生一个呢。 如云莺这般却是毫无办法,四福晋的贤良是出了名的,虽说这回犯了点错,可到底规矩在那,云莺难道还能说个不字? 七侧福晋捏了捏云莺衣袖,小声道:“若有烦难之处,我必施以援手。” 云莺微笑,她并不需要七侧福晋多做什么,只要说点实话就够了。四福晋的名声固然非一朝一夕之功,可在这偌大京城里,各府福晋的数量远远比不上侧福晋与侍妾的数量,试问她们会站在哪一边呢? 很快四福晋便会知道,她最为看重的名声,其实也是束缚她至深的枷锁,并且不堪一击。
第103章 不愉 福晋靠着变卖头面勉强度过此关, 可到底名声不如之前好听了。偏赶着四爷不在闹出这事,倒显得她是个搅家精,俗话说得好, 妻贤夫祸少, 若她安安分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给府里带来麻烦? 苏媪听见这些个闲话,肺都要气炸了,亦且免不了牢骚,以前四贝勒宠妾灭妻,还不是福晋苦心替他周全, 究竟不曾落着什么好处,如今稍微露出点破绽便被千夫所指,当真好人难做,站着说话不腰疼,易地而处, 谁能比福晋干得更好么?单嫁妆银子就不是人人都舍得! 福晋虽也有些难受,幸好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行了,别再说了,都过去还计较甚么!” 苏媪恨恨闭上嘴,还有一桩,连太子妃都差太监过来打秋风,大有让府里帮衬的意思, 这人可真是, 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福晋又没逼着她学,自己犯蠢还得别人擦屁股! 可能怎么办, 谁叫人家是太子妃,即便公然敲诈,福晋也只能咬牙把这茬忍过去,幸好变卖头面的银两还有些盈余,潦草打发便是了。 苏媪肉疼不已,她近半月连荤腥都没沾过,本想改善改善伙食,哪知煮熟的鸭子却飞了,该死的毓庆宫! 她还试图挽回一二,“大约太子并不知晓此事……” 东宫那位向来以霁月光风著称,倘若得知太子妃暗地勒索银两,未必容得下,作甚要听凭太子妃摆布?只消找人将消息泄露出去,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福晋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光风霁月?演得可真好!也是,太子是怎么对付曹家的,大约众人还蒙在鼓里罢。也幸而四爷曾给她提过醒儿,她才对东宫稍具戒心,这回的事,保不齐也是被太子授意呢。 福晋有些自悔急于求成,但事到如今亦无法可想,只好冷着脸道:“这般小事还要叨扰太子么?私下交割清楚就是。” “……是。”苏媪有气无力应了声,慢吞吞去取银两,哪知一个丫鬟急匆匆跑来,险些将她撞个满怀,本就心气不顺,索性一个耳光甩过去,“撞丧蹄子,走路都不长眼睛?” 丫鬟亦不敢辩,捂着脸道:“小阿哥摔碎了一方端砚,奴婢特来请示该如何料理。” 砚台这样东西虽不容易摔得粉碎,修补起来却颇费工夫,短时间也不能不用,这不,只好到账房领银子——饶是她这么个三等丫头都晓得,府里捉襟见肘了。 福晋不由得扶额,谁都没想到小阿哥这么难管,以前在西苑不是好好的?这才过来几天,不是推倒屏风就是撞翻博古架,莽莽撞撞不成话,要他坐椅子上念书,屁股底下倒跟针扎似的,到底是个下贱胚子!若是亲生的还能打得骂得,可福晋担了嫡母的名头,愈发该显出贤良风范,更不能与之计较。 老这样也不是办法。 苏媪道:“不若请侧福晋过来瞧瞧。” 四爷不在,想来也只有瓜尔佳氏能把弘曜治得服服帖帖的。 福晋不太愿意,她虽无意隔断云莺与弘曜母子之情,可也知晓他二人见得越少,对自己只会越好——待云莺这胎生产下来,便无暇顾及前面那个了。 但,等弘曜故意将一条小蛇放进伴读裤管里,还嬉皮笑脸不知错后,福晋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让苏媪将云莺请来。 云莺挺着个肚子严厉斥责弘曜不许胡闹,还敢捉蛇,胆子太大了!幸好那是条无毒的菜花蛇,否则岂非连自己都受害? 又听苏媪在一旁陈述小阿哥种种劣迹,云莺愈发气不打一处来,让挽星将弘曜按在春凳上,毫不留情赏了顿“竹笋炒肉”。 等小阿哥两瓣屁股都被鞭子打得通红,福晋瞧着倒觉不忍,便又出来求情,劝云莺停手。 云莺扔掉竹板,气咻咻道:“往后还敢如此,有你受的!” 弘曜趴在凳上嚎啕大哭,眼泪跟断线珠子般顺着俊秀脸颊往下掉,甚是惹人怜爱。 福晋瞧在眼中,十分疑心去了七分,看来弘曜并非被云莺唆使才跟她对着干,而是天性资质不佳,可能有什么办法?弘晖已经不在了,纵使是个庸才,也总比没有好。 但愿他能受教,福晋自信只要不是太差,她都能调理出个模样。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也并非都要聪敏非凡,差不多就够了。 现实却给了福晋重重一击,云莺那顿竹笋炒肉治标不治本,小阿哥才老实了两三天,便又故态复萌,对着下人们颐指气使起来。 福晋脸都僵了,总不能再去请云莺,那她抚养弘曜还有何意义?干脆送回西苑得了。 只是这日在永和宫中请安时,福晋难得阴阳怪气暗示了一番,小阿哥太过顽皮,连她管教起来都颇觉吃力。 云莺只顾品尝脆生生的鲜梨,压根没注意福晋在说什么——德妃三天两头召她进宫探视,不知是真关心她腹中珠胎,还是想敲打敲打她,可无论如何,云莺还是挺受用的,毕竟永和宫伙食一等一的好,为着裁减份例的事,她不得不陪着福晋吃苦,唯有到这里方能打打牙祭,怎肯错过! 福晋连唤了好几声她才听见,赶紧擦了擦指尖汁水,恍然道:“姐姐说什么?” 福晋只好沉着脸复述一遍。 云莺笑道:“我早说过,那浑小子记吃不记打,姐姐你慈眉善目一味纵容,可不就纵得他无法无天了么?” 福晋无言以对。 德妃饶有兴致在一旁看着,心内微哂:真是个蠢货!生怕人家说你对庶子不好,也不想想,一味纵容就是好了?人家还怕你把庶子给养废呢,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事。 其实法儿也简单,找个信得过的身边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不就解决了么? 只是起头德妃就不赞成这件事,尤其福晋还处处在她雷区蹦迪,就更懒得提点了。 德妃想了想,摇着扇子道:“你若觉得小阿哥难养,不如送到永和宫来罢,本宫闲着也是闲着。” 云莺无可无不可,给谁不是给?就当旅游得了,亲祖母更不会亏待孙儿。 福晋却脸色骤变,她是知道德妃厉害的,这孩子哪怕在她膝下只过个三年五载,将来怕也只认得祖母,哪还有自己这位嫡母的事? 忙打着哈哈敷衍过去,表示自己会尽量努力,绝不让额娘忧心。 德妃沉默不语,从前没发现四福晋这般小家子气,当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罢了,既然她硬要一条路走到黑,自己也懒得教她了。 * 四爷回来已是金风送爽的季节,风尘仆仆下,肉眼可见黑了几个色号,衣裳也更宽大了些,可见此行着实劳累。 云莺不顾身躯累赘,乳燕投林般飞到他怀中去,顺势在他腰上掐了掐,哀怨道:“瘦了好多。” 四爷虽非健壮型男,以前那一身薄肌还是很可口的,这下肌肉铁定都掉没了。 四阿哥笑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你没听过?” 嘴皮子倒还利索,云莺哼道:“油腔滑调,懒得理你!” 不过她对四爷带回的一网兜礼物十分兴趣,原来四爷此番奉命视察黄河河源,从京城一路行至星宿海,沿途所见风光古迹甚多,各色名山、名泉更是多不胜数,而他这回的礼物也别出心裁:乃是他亲手到那些罕有人至之境拣回的各色奇石,色彩斑斓,如云流雾,光看着便觉目眩神迷。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4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