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相公言他观后一伙人身上沾染着不凡气运,就地起了一卦,卦相显示此事事关世俗王朝,牵涉太深、因果甚重,他不便插手,遂只将那磁坛封了个严实,叫人无法解开,便回来了。 奴才详询了相公所见细节,得了一个讯息:头一批死士听令于那坛中狐妖,尊称其为‘南翁’。” 胤礽闻言,仰面远望天际的视线倏尔收回,深深看了明群一眼,眸底波云诡谲。 “南翁”、狐狸、死士…… 南山翁、北静王府、忠慎王,会是这些人? 胤礽思绪飞速转动,见明群言犹未尽,又让其继续道。 “胡四相公不能出手,奴才人手大减,亦不敢妄动,只待天明后从别地调集来人手,再谋他事,遂只着手料理眼下之事,点数护院人数与尸体时,发现少了一人……” “谁?”胤礽哪能不明白其中之意,冷声问道。 明群犹豫片刻,吐出一个名字,“……秦获。” “逃兵,还是暗子?”胤礽问。 “尚无定论,但多半是……暗子。”明群垂眸,调来人手后,他便使人去四处探访搜寻过,无人见过秦获,亦无其逃走的痕迹。 胤礽闻言,怒极反笑,远目自嘲道,“好啊,竟是爷被雁啄了眼!” 这秦获乃是十年前开封水患的灾民,因缘际会,胤礽救下了他兄弟二人。 秦获兄长从文,留在家乡科举,因屡试不第,便于二三年前在府城的奇珍阁谋了个管事之职;秦获长得粗壮,不喜读书,便央胤礽给他碗饭吃。 胤礽观他小小年纪行事自有一股子闯劲儿与韧性,又有练武天赋,便留下了他,没想到…… 吴熳见男人如此形状,胸中怒火稍息,伸手钻进男人紧握的手心里,无声安慰。 气氛一时静默,须臾,胤礽反握住妻子的细指,冷声向明群道,“查!所有人祖宗三代、亲戚五服翻开了的查,背主的、身份不明的、有异的,该清的清,该撤的撤!” “是!”明群听令。 胤礽又缓声道,“明群,事不过三。” 前有杨子,明群亲自带人排查了一回,却又冒出个秦获,潜藏的还不知多少,可笑,他身边竟真成了筛子不成! 明群自知失职,垂首重重应了一声:“是!” 东方既白,几人方披着晨光往客栈走。 路上,胤礽仔细询问了死去的护院的安葬、抚恤事宜,令明群将恤金再加厚了一倍,之后的打捞之事,亦由明群留下负责。 一为叫他好好休整,毕竟连日兼程而来,再随他们加速赶回去,太耗身子;二则此地距扬州更近,胤礽欲让他先回扬州,将父母身边之人先筛一遍,确保父母安全。 沉默了半夜的吴熳静静听了一路,临进客栈时,才开口问了明群一句,“孩子们有没有吓到?” 明群一愣,不经意看了一眼王官儿,回他大奶奶道,“大哥儿一夜好睡,并不知情,因没吓到,只……” 他转向王官儿,“幺哥儿需王先生回去后好好开解一番。” 王官儿立时会意,低头轻叹一声,谢过明群,辞了吴熳夫妇,便回屋歇息去了。 胤礽见吴熳情绪亦不佳,便让明群及两名护院也去用饭休整,自个儿揽着妻子回了屋内。 才进门,吴熳便向胤礽确认,“南山翁?” 如此没头没脑的一问,胤礽却是听懂了,拉她坐下,方道,“多半是了。” 据村里人所言,那老翁是两年前来的宁州,时正值朝廷下令通缉“南山翁”,此能对上,又兼原形乃狐妖,又能号令人族死士,世间有这等本事的狐狸可是极为罕见。 吴熳得了肯定答案,略一思索,道出她的猜测,“比我们先至宁州,又定居在湖边,必是为着龙珠而来,却不得其法,才打算趁我们离开之际,又调走胡四相公,掳走慕哥儿,要挟于你。” 胤礽点头,他估摸着也是如此。 只南山翁不知慕哥儿的奇异之处,亦不知小幺是修行之人,这才着了道儿。 至于死士…… 一思及此,夫妻二人才消下去的怒火与后怕又升腾而起,恨不能眼下便飞回儿子身边。 胤礽闭了闭眼,心中暗忖儿子的修行亦迫在眉睫,回去便安排上。 二人各自平静了一会儿,方才接着讨论。 吴熳问,“前后两批人,你觉得背后是何人?”朝堂之事,显然胤礽更擅长。 胤礽垂眸,手指轻点了点桌案,许久才回妻子道,“前一批北静王府或忠慎王府,后一批皇帝。”
第一百四十四回 “北静王府?”忽再闻这名头, 吴熳不觉讶然出声,原北静王府水溶一脉不是“疫病”死绝了,怎这里头又有他家的事? 却听胤礽解释道, “且不定呢,我只是想着‘百足之虫, 死而不僵’,北静王府二三代皆重权在握, 如今剩下些底牌也是有的。” 平安州的私兵虽是忠慎亲王所囤, 但“九山王”的出现却是极为突兀的,胤礽后来问过他父亲,父亲与许多朝臣一般, 不知九山王李茂生背后有南山翁及北静王府的手笔, 皆只当是阴差阳错,又都暗忖天不绝忠慎亲王夺位之路。 又说当日在九山王宅邸遇上那冷子兴,胤礽觉他听王官儿讲故事时的面容太过生动, 像是对此毫不知情。 冷子兴能为忠慎亲王的私兵运送粮草弹药, 说明其也算得上忠慎亲王心腹, 连他都不知此事, 想忠慎王多半也是不知情的。 因而, 那些死士多半原只是北静王府的, 不过北静王府主事人已死, 也就不知现儿是成了南山翁的私兵,还是已另外择主, 比如忠慎亲王这个昔日盟友等。 后一批人则好猜的很, 想对付又有能力对付忠慎的, 只当今而已。 只是不知近日这一出是皇帝偶然为之,还是早有预谋…… 一想到牵涉其中的慕哥儿及家人, 胤礽便怒不可遏,顿了顿才道,“不论如何,皇帝宁愿贸然暴露,也要抢走南山翁,想是到了下手的绝佳时机。”且后续手笔小不了。 首当其冲便是忠慎亲王,屯兵已被当作匪寇剿灭,其在江南的钱袋也因为胤礽那回装神弄鬼清掉了大半,大助力北静王府又因义忠亲王之事覆灭,如今只要得了南山翁口供,忠慎亲王一系一击即溃。 其次就是那些妄图从龙之功的勋贵,皇帝又有机会连削带打一批。 至于其他几系,端看皇帝如何运作了。 吴熳待胤礽分析完,理了理其中利害关系,方问他,“若忠慎亲王定了谋反,那贾家?” 贾赦多半参与了平安州之事,光凭这一项,就比原著中包揽词讼、交通外官、倚势凌弱等罪名重多了。 本朝例律:凡谋反及大逆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及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部曲、奴婢、财产皆入官。【1】 若真按律判决,荣国公贾源这一脉可能就此断绝没落,宁荣二府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宁府也难保不受牵连,公公可还在宁府的五服之内! 胤礽自也熟知这律条,只摇头道,“判不了这么重。” 一则皇帝还需要贾元春,暂不会动荣府,宁府从始至终未参与忠慎亲王一事,自然不打紧; 二来,虽是谋逆大罪,动静却小,忠慎之势,皇帝已事前一步步化解,未造成大损失,且太上皇尚在,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帝凌迟忠慎亲王兄弟相残,如此一来,主犯罪罚不重,从犯亦不会重到哪里去; 又有贾赦这些年退居马厩之后,荒淫度日,不理内外事务,也是一种“认罪”之态,皇帝瞧得见。 因而,贾家虽会筋骨大伤,上下性命却是无虞。 吴熳一听公公及自家无碍,便立时放下心,不再过问,只催促胤礽用饭休整,抓紧返程,她担心慕哥儿的紧。 又说吴熳夫妇并几名护院日夜兼程赶回宁州住宅,已是掌灯时分,宅院却是大门洞开,两溜护院依次排开挺立,晃脚的慕哥儿并小幺凑头坐在门槛上,不知在作甚,身后猫儿紧紧护着,以防二人后仰摔倒,一袭白衣的胡四相公及小仆则负手静立在一旁,极目远望。 忽而闻得马蹄声,门槛上的一大一小动作惊奇一致,抬头、起身,不待来人下马,便已颠颠跨下台阶迎上前来。 吴熳低头望向膝前伸手要抱的小小人儿,只觉眼睛涩得厉害,忙将人抱起,上下摸索检查一番,确认无碍,方紧紧搂住,一声声应着小人儿口中的“妈妈”。 只小人儿开始且欢喜唤着,不一会子,就转了情绪,大声哭起来,想是母子间从未分别这许久,孩子想得厉害了,险些把吴熳的泪也哭下来,她只能一下又一下拍着孩子的后背,软语轻声哄着。 只这突如其来的大动静,实在引人注目。 胤礽这头,下马后,见妻儿娘儿两个靠在一处亲香,心下略柔又安,便先同胡四相公见礼,不及寒暄,胡四相公便便作揖致歉起来,“是在下疏忽了。” 胤礽见状,只避身不受,又将人虚扶起身,“相公言重了,”他先时确实气恼,但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此事乃南山翁有心算计,又有小儿主动招惹,怪不得人,且小儿安然无恙,相公已兑现了承诺,何须如此。” 如此,一人一狐始寒暄,才起个头,又闻慕哥儿啼哭,胡四相公又见胤礽一行车马劳顿,便识趣告辞,相约改日再来拜访。 胤礽也不留客,致歉一声,将人送走,方行至妻儿身旁,难得没吃醋儿子太黏妻子,也未和平常一样佯训斥儿子,只默默陪在一旁。 许久,吴熳好容易哄得慕哥儿停下哭声,哼哼唧唧埋在她肩头打呵欠,方才看向不远处低声交谈的王官儿小幺师徒,看样子,王官儿的抚慰不太见成效,小幺依旧神色黯然,周身弥漫着悲伤与自责。 眼神又扫过门前的护院,人数多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却少了好几张,她只无声叹息,转眸望了胤礽一眼,见人亦望着这些护院,神色不明,负在身后的拳头攥得咯吱响,她只静静陪着,待王官儿师徒话毕,方招呼人一起进门、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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