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鲸见状不禁摇头,又安慰几句,不见贾宝玉反应,陪坐了片刻,待人送来安神汤,又等贾宝玉服下,方才离去,同韩玉州说情贾宝玉明日才能参与审讯。 韩玉州虽不满公务延迟,但谅在这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才经历过杀人场面,也便没说什么,转而问起山上布防之事,难保那些死士今日还来不来。 哪知,他难得宽容一回,次日贾宝玉竟是连床都下不了了。 韩玉州与谢鲸闻讯去瞧人,才到院门口,便听里头小厮理论道,“......我们二爷病了,每次需得养上十天半月才见起色,哪里说一日就能起身的,更别提还要劳累我们爷去办事!” 进门后,二人又见老大夫急得面红耳赤,见他们来了,忙忙过来回道,“二位大人,贾公子昨日喝过供奉真人的收惊符水,因并未起热,又服用过安神汤,饱睡了一觉,现下神完气足,已是大好之相!” 他并未误诊呀! 老大夫任职锦衣府,平日里瞧病的都是糙汉子,伤口扎起就可上职,哪里曾见过这等没病还要养半月的金贵小公子,因无故被臊了一顿。 韩玉州闻言摆手,叫他不必着急,行至床边瞧了一眼眼睛直直盯着帐顶的贾宝玉,唤了声,“贾二爷?” 见其闻言眼珠活泛一瞬,眼底闪过惊艳。 韩玉州没忍住嗤笑一声,又见其脸颊泛红,暗嘲荣国府的情报果然不假,这就是个惯会装疯卖傻的色胚。 只不论是个甚样儿,胆敢耽误他的事,就是活腻歪了! 紧随其后的谢鲸也瞧见了这一幕,只觉额际青筋一跳,面色难看:贾宝玉这是闹的什么?昨日他的话没说明白不成? 谢鲸哪里能想到,贾宝玉好睡一觉醒来,心神稍安,将这一遭事在脑子里一转,便觉不对劲,说是教他协助办案,可既不对他追根查问,困在这清虚观中更无勘查其他案件迹象,唯有一种可能:他是来陪同审讯犯人的! 贾宝玉虽不事俗务,但素闻锦衣府“大名”,知晓他们刑讯手段残忍,又联想来时那血腥作呕的场面,一时心寒胆颤,极不愿沾染这冤孽,索性打定主意装病不去,反正张道士和谢鲸俱告知过他:此事成不成都无妨,他本无心仕途,那便如此混过去了事! 只他欲逃脱干系,韩玉州却不许,面色沉静向外头吩咐道,“命道冲真人及蒋千户带人将那位‘请’过来。”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贾宝玉不明所以,便见茗烟等皆被驱逐出去,正想出口阻拦,却见谢鲸目光沉沉望着他,惊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放弃躺下。 少顷,便闻一道笑声进院,“......日日待在供桌上受神光照耀不好受吧?今儿老道们带你出来透透气,松快松快!” 转眼见一溜道士进门,为首之人呈一托盘,盘上置一插着小旗的黑坛子,那道人面上笑意不减,话似是对着那坛子说的,略显怪异,屋中众人却无多大反应。 贾宝玉只瞧那道人竟带着小坛靠近他,直觉不好又不敢大动作,往床里缩了寸许,但那道士动作并不止,将那诡异小坛放他身侧不算,还欲往他身上放! 贾宝玉大惊,抬眼欲向谢鲸求助,却忽闻那坛子中有声音传出,“小辈,尔等到底意欲何为?” 贾宝玉吓得仰坐起,伸手便想将坛子掸下身,却被道士按住手,动弹不得,只听他问:“小友,昨日你是如何驱除那狐妖的,可否叫我等开开眼?” 说毕,指了指坛子。 坛子中是狐妖?贾宝玉不由双腿颤颤。 抖得老狐妖耻笑,“小辈黔驴技穷,竟抓个娃娃作弄?且不如老朽先前提议,各退一步如何?” 道士却不理,只满眼期待对上贾宝玉,贾宝玉惶恐又不解,“我不会!”他怎不知自己有驱除狐妖之能!见道士不信,贾宝玉又向谢鲸道,“谢家大哥哥,你知道的,我们家里哪里去学这些!” 谢鲸无奈: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不会学这些旁门左道,这不是你生来有异吗? 谢鲸不言语,任贾宝玉在道士引导下尝试攻击坛子,却是一无所获。其余几位道长见状亦围了过来,将通灵宝玉拿起又放回观察了几次,相互耳语几句,便带着坛子离了榻边。 而后向主事人韩玉州回道,“……一来一回气场均有变化,说明玉确实在作用,只不过瞧这情形,主人无法控制、妖邪靠近亦未主动攻击,或许只能被动防御,亦或许……只在性命之忧时方能起效。” 这头话音才落下,便听那头贾宝玉忽然“嗳呦”一声,捂住肚子倒在床上,疼呼不止,而坛子却“咕噜咕噜”从床滚落脚踏,又跌在地上。 原是不及众人反应,韩玉州便夺过道士手上的坛子朝贾宝玉砸了过去,意图攻其不备,瞧瞧那玉会不会护主。 “看来这法子是无用了。”众人只闻韩玉州的“失落”之声。 谢鲸却是闭了闭眼,费力忽略其语气中的恶趣,暗忖贾宝玉自讨苦吃,得罪谁不好,非给这“阎王”找麻烦,今日不脱层皮哪里过得去。 果然…… “来人,贴加官。”他只闻韩玉州气定神闲吩咐道。 众道士俱是一惊,道冲忙劝道,“大人,那玉除的是‘邪祟’,方才您也试了,虽说用的是坛子,但这力是您使的,便无作用,想来,人为制造的性命之忧定也是无用的……”何苦折腾这小哥儿! 韩玉州却笑,“诸位真人并不能确定不是吗?如此,试试又何妨?” 谢鲸转眼就见外头递进来桑纸、黄酒,亦上前劝阻,“贾妃有孕在身,贾宝玉若在我等手上有个好歹,不好交代。” 韩玉州却只轻轻拨开他,弯腰将那坛子捡起,抛到贾宝玉身上,“谢佥事放心,出了任何事,本官一力承担。” 贾宝玉不知何为“贴加官”,只是被那面若桃花男人话中的阴戾气息吓到,接着便见两名司员上前,一人按住他,一人取了一张黄纸覆在他脸上,贾宝玉惊恐,“你们做甚么?” 一面说,一面摇头,试图将那纸晃下脸去。 不想,被按住。 酒气扑鼻而来,晕湿的黄纸糊住了他的口鼻,贾宝玉害怕,大口吸气,又惊慌向谢鲸求救。 谢鲸这回不再应,昨日为贾宝玉说情休息一日,方才又劝了韩玉州一回,已是他念及两家祖上旧情,但也仅到此为止了,再帮他,就是置定城侯府于不顾。 盖因他调入锦衣府乃上皇之意,专为北静王府及南山翁谋反、或者说忠慎亲王谋反一案而来。若忠慎亲王坐实谋反,当今便能收拢更多权力,此让上皇感到威胁,所以即便当今明知哪些官员参与其中,仍需南山翁的口供铁证来堵上皇之口。 而他,是上皇的眼睛。 谢鲸有预感,这一局当今赢面更大,谢家本无意,却被上皇拉入局,若他再对天子心腹韩玉州多加阻挠,必会得罪当今,得不偿失。 所以,贾宝玉还是自求多福罢。 谢鲸出神时,桑纸已贴到了三张,贾宝玉的声音被闷在纸里,只得疯狂蹬腿。 供奉们瞧着不忍,偏过头去,眼睛却盯着他胸前的玉和怀里的坛子,仍不见动静。 道冲再次开口,“大人,这只怕是真不成,再想法子吧!” 韩玉州却不理,只令道:“加!” 司员遂又加了一张,韩玉州没再下令,静静瞧着贾宝玉仰起的脖颈青筋毕露,四肢奋力挣扎。 坛子中,南山翁已然知道他们在做甚,只一径笑话他们,“偏是你们人族懂得怎么折磨同类,听听,这可怜见儿的。” “大人。”按住贾宝玉的司员出声提醒,贾宝玉的脖颈由红泛紫,挣扎力度也开始减弱。 “废物!”韩玉州冷笑道,寻常人贴五张才到极限,这小色胚才四张就不行了! “算……” 呼—— 韩玉州正打算放弃,一阵裹着臭味儿的狂风涌灌进门,将那粘湿的桑纸高高吹起,又重重落在地上,砸作一团。 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两道身影便立在净室中央,并喝道,“修道之人,何故草菅人命!” 其余人等犹在晃神,只韩玉州眼睛发亮,拊掌大笑道,“道冲真人,此法可行的!”这不就来了! 道冲忙回神,定睛一瞧,来人乃一僧一道,一癞头一跣足,衣裳褴褛,骨骼清奇,如此法子显现人前,可见二人法力之高深,忙问其来历。 二人却故作玄虚,不肯正面应答。 期间,韩玉州听明门外千户来报,这二人如同鬼魅般上山,并未触动捉妖驱邪的法阵,驻军护卫亦无法碰到他二人衣角。 韩玉州又瞧二人极为关注贾宝玉,见人一面喘一面咳,确实无碍,方肉眼可见松了口气,便抬手打断道冲,笑问道,“二位为何而来?” 只听和尚正色回,“游历至此,见有不平之事,不忍袖手旁观,特来相救!” 韩玉州却谑笑,“世间不平事多了去,怎的偏往我这里来,二位不见这山上山下驻守着多少兵卫,不问擅闯,是想劫狱还是造反?” “这……”二人顿住,一时无言。 他二人亦是无奈,此番风流孽鬼历劫,处处有变数,神瑛侍者这里亦然,命数里本该由家宅不安引出的小鬼镇魇之灾不复存在,却有妖邪害命,虽靠补天石躲过,二人又突然占到其被害命之情景,只得匆匆赶来。 韩玉州见状又笑,“看来二位是专为这衔玉落草的贾家二爷而来,既来了,也不着急走,我这里有桩事须得烦劳贾二爷,但贾二爷瞧着着实解决不了,不知二位可愿相助?” 一僧一道不应,韩玉州也不理论,只管说道,“若不帮也无妨,本官便只得继续在贾二爷身上下功夫了,所幸锦衣府别的还有限,就是刑罚手段多,再不济,我们这山上刺杀偷袭便没断过,一二个人死了伤了也是常有的事……” 一壁说着,一壁笑着瞧向床上奄奄一息的贾宝玉,死伤者将是谁,不言而喻。 一僧一道俱是吸气,二人对视一眼,许久,道人动了,行至贾宝玉床前,拿起他胸前的通灵宝玉摩弄一番,嘴皮翕动,喃喃低语,似在跟那玉交流。 忽的,玉上闪过一道七彩宝光,室内便响起南山翁撕心裂肺的兽嗥。 贾宝玉在一连串折磨下,惊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余者虽也被吵得不行,但面上皆是又惊又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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