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又碰壁了。 贾敬直言已入道门,凡尘俗事与他不相干,献上一本他手抄的《道德经》便打发人回来了。 承熙郡王恨他不识抬举又无可奈何,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辗转将贾宝玉捅到了皇帝耳边。 灵验与否,试试便知! 正当薛宝钗犹豫是否让母亲至荣国府透个信儿之际,大幻真人张道士便带着皇帝口谕到了贾家。 自南山翁入都后,一直提心吊胆的贾赦,闻得皇帝竟让贾宝玉去协助此案,险些当众厥过去。 知晓内情的贾母,亦吓得面色煞白,急急向张道士确认:“宝玉年幼怯弱,又无官无职,如何能担此大任,老神仙莫不是寻错了?” 张道士呵呵一笑,与贾家众人引见随他而来的二人,一位勤懋殿的内监,一位锦衣府的百户,待众人互见过礼,才接道,“金口玉言,岂能有错?老寿星、大老爷、二老爷、二爷、夫人奶奶们安心,哥儿生来带福,此番一去,准儿成大器,又请诸位放心,今儿我接了哥儿去,不论事成与否,保管将哥儿全须全尾送回来。” 言下之意,即便不成也无妨,皇帝不会因此降罪。 话都到如此份上,又有圣上旨意,贾母怎敢违抗,只忙忙使王夫人给宝玉收拾行装、安排随行伺候之人。 不同贾母贾赦之惶恐不安,贾政心内忧喜交加,既喜宝玉小小年纪便入当今之眼,得当今钦点办差,令他与贾府面上有光;又忧宝玉无德无才、那石头亦不知有效无效,遂诚惶诚恐同张道士等人且谦且贱了一番贾宝玉,又当堂训戒宝玉至清虚观后要恭谨侍上、好生听令办差等等才罢。 因张道士等人催得急,待一打点完备,一众人便乘马登车而去。 贾府仆从远远望着那森然肃整的大队人马离去,具是欢天喜地,争相同各位主子报喜,都道:瞧那重视程度,宝二爷要有大造化了! 丫鬟婆子们听了,亦是向女主人们道喜,王夫人高兴得眼角沁出泪来,拈着帕子擦不及。 只贾赦终是撑不住,晕倒在地,贾母亦是面色惨白大汗淋漓,连连后退,三四个丫鬟一同上前,才堪堪扶住。 一时间,众人脸上喜气散尽,愣住两息,方慌乱起来扶人请大夫。 又说贾宝玉,路上与张道士同乘车,心生好奇,时不时搴帘瞧瞧外头拥车前进的非常护卫,一壁又问张道士:“张爷爷,我去了做什么呢?” 他自觉并没有协理案件之能,当今因何寻上他?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大姐姐荐了他?贾宝玉不由暗道。 张道士垂眸隐隐觑了一眼他胸前的璎珞,似平常那般笑道:“哥儿去了便知道了,”又见他面上浮现些许不安,便凑近他,低声安慰道,“不成也无妨,哥儿许久不曾到我们那里去了,只当散散心,小住两日。” 贾宝玉一听是这个理,也就放下心来,见路还远,正欲同张道士问些香客趣事,不期,“咚”的一声震响,像是箭矢射中了车厢,吓了二人一跳,亦惊了马,马车开始晃动起来。 贾宝玉不及反应,便被身侧的张道士按住后颈,身子低伏在座椅上,接着,车外便哄乱起来:马蹄声、嘶鸣声、护卫的调度嘶吼声、打斗声以及刀兵砍中血肉的声音,贾宝玉恍惚还听见了茗烟锄药的尖叫声。 这是怎的了?他彻底懵了。 他们一行人才出城门,往常这段路上香客不少,最是热闹不过,怎会闹匪徒呢?且这些匪徒竟如此猖狂,青天白日就敢出手! “张爷爷?”他颤着声儿唤道,欲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见张道士手指抵在唇上,不叫他出声,一脸戒备,似早有预料。 不及贾宝玉深思,忽的,变故又来,车帘被人粗暴撩上车顶,一满身血气的蒙面黑衣人伸手朝他迅猛抓来。 贾宝玉已然呆住了,目光逐渐涣散,竟是呼救声都发不出。 一侧的张道士看得心急,奈何老迈的身体速度根本不及这些死士,连闪身替贾宝玉拦一拦都无法。 然而,惊喜忽至。 那黑衣人竟在手即将触到贾宝玉的一瞬被震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转瞬变化为一头黄皮狐狸,哀嚎打滚,正欲挣扎起身,便被身后杀气弥漫的护卫举刀砍下脑袋。 随之而来的便是护卫们层层传递的惊喜声,“有用!有用!” 贾宝玉不知“有用”的是甚,只呆呆望着车外头的惨状:尸体横陈、血流满地。 倏尔,车帘又被人粗鲁掀下,马车开始疾驰,车身剧烈晃动,张道士被颠得跌坐在地,贾宝玉终是“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而后,便人事不知。
第一百四十六回 却说贾宝玉再睁眼, 仍似醒非醒,眼前一片朦胧,耳边只小厮闻茗烟喋喋不休的抱怨。 “......这起子道士和番役简直反了天了!不由分说就敢给二爷灌那不干不净的符水, 又强摘了二爷的玉去,那可是二爷的命根子,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二爷的玉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离身,还不知要怎生着急兼着揭咱们的皮! 现下又只送进这些粗茶烂饭来, 就是咱们家散给穷人的都比这好, 糟践谁呢!还不叫轻易进出这院子,怎的,当咱们是囚犯吗?等回了府, 我一定禀明老爷老太太, 呈给宫里娘娘做主,看他们还嚣张不嚣张……” “行了,少说几句吧祖宗!”又听他奶哥哥李贵低声训道。 茗烟不服, 嘟嘟囔囔了两句才不说了, 贾宝玉这才清醒少许, 直觉嘴里难受, 叫了声“水”, 净室内几人方一拥而上, 七手八脚伺候起来。 另一头, 取了通灵宝玉去的几人正聚在一处研究这玉有何奇特之处,尚无定论, 便听人来回贾宝玉醒了, 上坐之人乃锦衣府指挥同知韩玉州, 桃花眼半敛,吩咐道, “寻大夫给他瞧瞧,再请张真人去陪着,好生安抚,好教他尽快起身。” 来回之人却面露难色,“大人,张真人路上伤了腰,且下不了榻......” 韩玉州正欲开口换个人,左下手便有人起身道,“我去吧。” 此人乃定城侯之孙谢鲸,原任京营游击将军,近日方升入锦衣府任指挥佥事,南山翁一案便是由他与韩玉州主事。 韩玉州怔了一息后笑道,“是了,合你去!你们二家世交,必是相熟,再合适不过。”话毕,让谢鲸将通灵宝玉也一并带了去,物归原主。 待人走后,朝廷供奉的几位能人方士继续讨论。 众人都听护卫贾宝玉之人描述过路上见闻,知其确有驱除邪祟之能,原以为乃是这生而带来的“宝玉”所致,便想直接借来用,也省了等这娇弱的公子哥儿醒来的时间,不想,白浪费这半日功夫,这玉离了贾宝玉,便如一块凡石,气蕴全无,也无效用。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干等。 原自南山翁送入都中,已一月有余,钦天监与几位供奉想尽法子却对磁坛上的封印无可奈何,南山翁便倚仗于此,一面与他们大谈条件,以期皇帝能妥协放走他,一面又有死士、狐狸不断来“劫狱”,其死伤不论的决绝及数量之多,何其挑战帝王底线,帝王丝毫不让,于是双方僵持。 此外,朝廷另下诏寻了许多能人异士亦无进展。 曾有人向皇帝进言解铃还须系铃人,请求寻来封印之人,皇帝则在听闻封印之人不止千年道行后,恐引狼入室,毕竟谁也说不准此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南山翁”,因驳回,称不到万不得已不考虑此法,又责令锦衣府另寻他法,尽快拿下南山翁,只因那小坛子日复一日化着狐妖,说不得哪日那老狐狸就成一滩水了,皇帝可不容许废了一番周折才得来的“人证”变成一场空。 因此,众人皆是紧锣密鼓地忙活,好容易遇上贾宝玉这么一个意外之人,即便还不见成效,好歹多条路子,也叫几人有些希望,因轻松些许,难得开起小差,谈论起这贾宝玉。 其中一位擅望气之术的供奉抚须,奇道,“这位贾公子也真真是奇怪,明明面如满月,天庭丰满,目若点漆,鼻若悬胆,耳厚而坚,唇阔有棱,尽是显贵之相,但一取下那玉,周身气运便大减,仅剩原本之一二成,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这场富贵命盘......” 其他略通之人亦是交相点头赞同,他们也觉奇怪。 韩玉州听了,眸色深沉,支颐似闲问道,“那依诸位看,这是何缘故?” 只听几人一人一句论着,得出结论,“两种可能,一这位贾公子在转世投胎前,将自身气运与功德多压入玉中,因而二者一体,合则圆满;二则此玉乃是贾公子前世机缘,借此玉运道方得投入富贵之家,因本身功德气运并不足,所以玉一离身,气场便不足。” “诸位倾向哪一种?”韩玉州又问。 众人却意见不同,善相面者因其富贵之相,倾向前者;余者则认为长相传自父母,不可一概而论,其气运实在太差,因而倾向后者。 但不论是何种猜测,众人看法一致的是:一贾宝玉前世不凡,今生有这宝玉加持亦不会差;二通灵宝玉只在贾宝玉身上方能发挥奇效。 “专属之物......”韩玉州低喃一句,不知想的甚么。 净室内,贾宝玉精神依旧恍惚,一闭眼便可重见尸山血海,吓得不住颤抖,瞧见谢鲸,眼中聚起丝丝亮采,一把挥开把脉的老大夫,打挺起身,抓住谢鲸不断央求道:“谢大哥哥,我要家去,送我家去!” 谢鲸见他目光呆直,脸色紫胀,一壁将他的玉交给小厮收好,一壁皱眉问大夫,“他这是怎的了?”昏着时,脸色也不见这般难看。 老大夫面色却不好,躬身回道,“回大人,这位公子受了惊吓,一剂安神汤下去,明日便能好。” 谢鲸这才放心,按住贾宝玉躺下,好生同他道,“你好生喝药,明日随我一道儿去瞧瞧情况,不成,便送你家去。” “那要是‘成’呢?” 谢鲸话音才落,便听一旁捧着玉的小厮急急插嘴问道。 他瞧了眼似听了他的话安静下来的贾宝玉,道,“成了,自是结案之后。你们来时也瞧见了,此案很是凶险,若叫幕后之人知晓宝兄协助有功,或会出手报复,你们离开也不安全,不如就留在山上,这里有重重护卫,那些人闯不上来。” 一番话听得茗烟李贵等两股战战、冷汗直流,这一家子主仆都被路上的血腥场面吓怕了,哪里遭得上再来一回,现下回去不敢,留下也害怕,俱是彷徨无措,一时间,竟都无神听谢鲸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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