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林氏怎不知她心事,笑道,“三月,你姐姐姐夫要去扬州,必要去拜访你父亲的,若有书信、物件要带去的,尽早准备,好叫你姐姐一并捎了去。” 黛玉大喜,已思考着要给父亲捎带何物了,贾林氏也不扰她,闲话几句,又嘱咐了嬷嬷丫鬟们几句,便告了辞。 回家后,贾林氏将贾府的官司告知儿子,便没再过问。 胤礽觉着奇怪,贾赦便是再混账,也不至于分不清轻重,如何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 令人一查,始作俑者竟是贾琏夫妻。 贾琏先引导贾赦知晓了那古扇的存在,又上门与石呆子结下交情。 画,他确实买不来,但他知道贾赦性子,见了那好东西,别的就入不了眼,一定会想方设法弄上手,而此时,那起子趋炎附势的,便会扑上来献殷勤,这傅试傅通判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浅显的局,算计自己的生身父亲,一时叫胤礽摸不着头脑,不过转瞬,他得出一荒诞的猜测,把自个儿都逗笑了。 他与妻子一说,谁知妻子并不意外。 吴熳没想到王熙凤动手如此快,就是不知石呆子告了贾赦后,他们要如何控制局面,才能叫贾赦将爵位让出来。 她又哪里想到,正是这手法粗糙的局,入了上面的眼。 暗卫将贾家动作,报到当今案上时,当今也笑了,没想到还人谋划着降爵的。 一品降为三品,朝中每年祭赏、俸银也能减上一等,虽算不得多少,但将一个混不吝的当家人剔下去,换个性子软弱的上来,似乎也不错,省心不少。 当今便出手,替他们圆了一把。 都察院坐堂,原本都要判石呆子诬告了,不想,被上峰暗示将此案拖上一拖,命人把贾赦带来过一过堂,坐堂惊诧又不解,这等小案,何须如此? 但暗示他的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其与王子腾私交甚笃,如此关系,不说帮贾家,还欲整治贾家,坐堂模糊猜到可能还有更上面的意思,吓出一身汗,赶忙照办。 贾赦被请去过堂,家中送去打点的银钱,悉数被退回,贾家一时慌了,连跑了好几府交好的人家,都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石呆子又咬死了贾赦结党营私,眼看此事越闹越大,贾母惶恐牵出旧事来,影响整个荣国府,已在考虑弃卒保车。 王熙凤最善察言观色,他们夫妻尚未动手,老太太便有了此意,如何能不喜,只每日与贾琏在帐中互相警醒,千万要沉住气,别在最后关头露了馅儿,否则功亏一篑。 果然,贾赦再次被请去过堂时,贾母便上了表奏,贾赦德行有亏,不配其位,请旨由其嫡子贾琏袭爵。 当今故意拖了几日,方准奏,又放贾琏袭爵、王熙凤诰封的圣旨。 一切尘埃落定,贾家有人欢喜有人愁。 贾母高兴贾家保住了爵位,王夫人一心想着笼络住贾琏王熙凤,为宝玉以后做打算。 而王熙凤贾琏,又谋划着如何从贾母、贾政及王夫人手中,将这荣国府的实际掌家权夺到手。 王熙凤因吴漫之言,方有今日,自然感谢,却从林黛玉处听得她将要远行,连忙下了帖子请她,可惜遭了拒绝。 吴熳顾及荣府出现画像之事,一时不便露面。 只回了一张纸条给王熙凤,“知你不信阴骘报应,但这世间亦有报复与报恩,切记多行善事。” 如此,吴漫与王熙凤的因果就算了了。 贾林氏一直等到黛玉挪完院子,亲送了些摆件陈设去,帮她事事安置妥当,方上了山。 而胤礽吴熳二人,送走了吴侍御。 吴熳寻了一处山青水秀的好地方,将吴漫的衣冠冢立好,方启程上路。
第五十一回 且说吴熳胤礽带着兆利, 并十五名护卫及五辆车马行李,缓行上路。 一路走走停停,胤礽时骑马时乘车, 时车上写写画画,时地下与老农谈笑, 时与小商小贩为一文钱议价,时又寄情山水, 与吴熳讲述各山各水之来源典故, 古今诗人骚客对其之绮丽描绘。 吴熳静心听着,将此人世俗逐利、清贵博学面面看了个遍。 一日,男人纵情, 在山间石台上, 泼墨一幅山水图,且题诗一首,吴熳凭借吴漫的文化修养, 知其画其字极其不凡, 堪称大家, 后见他着兆利特别取了一枚印章来, 郑重印上。 当她看清印章所刻之字时, 愣怔片刻, 方知他那一身神鬼莫近的帝王紫气从何而来。 胤礽, 清朝最后一位公开册立的皇太子。 作为一个夺嫡失败者,吴熳从清宫剧中了解到的废太子胤礽, 形象多是负面的, 性情乖张、不孝不悌、好色轻狂…… 而实际相处下来, 吴熳眼中的贾琛,极孝顺父母, 心思缜密、冷静自持,唯一与上辈子认知相同的,大概只有偶尔表露出的上位者的霸道。 吴熳看着这个掉马而不自知,兴致高涨邀她赏画的男人,心想着,不知到她掉马的那一天,这男人知她文学素养不高,会不会后悔跟她浪费这许多口水。 只那是以后,如今的吴熳只静静听着,偶尔评价上一两句,让男人尽兴而归。 自从发现贾琛的真实身份后,吴熳再观他的日常行事,许多都有了解释。 比如他的衣服从来只有石青、淡金两色,石青色正统庄重,乃是古代皇室服饰的主色调。 淡金色,吴熳估摸着是他如今不能着明黄,退而求其次。衣服多是素面,只袖口和领口偶有祥云纹和卐字福纹,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本朝有律,五品官下不得用蟒缎,所以干脆连花纹也不用了,只着素衣。 再如他的生活极其奢雅,所用之物,只要没有明律限制,比上用的都好,有限制之物,也必是范围内顶好的东西。 吴熳又想起婆母与她说过,家里下人原没这么多的,她与公公成亲时也不过三十多人伺候罢了,其余一百多人都是贾琛十四岁理事以后,陆续添进来的。 他真是将日子过成了太子的模样,只是没有了上辈子的父子猜忌、兄弟相争、家国责任,更加纵情肆意,悠然喜乐。 路上的日子,不止吴熳更了解胤礽,胤礽也更好奇吴熳。 妻子入了山林,简直如鱼得水,不止骑射一把好手,对野外饭食烹饪也极擅长,经常指点随行厨子哪些野菜可食用,如何烹制更美味,叫厨子、护院们都惊奇不已。 只兆利,对大奶奶迷之信任,不管吴熳会什么都觉理所应当,对看不透事实的“蠢人”们,极为不屑。 路上已行半月,忽有一日,走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家,眼见天色渐暗,车上备用水不足,兆利有些着急。 不想,峰回路转,车马行过一片槲树林,忽见一处竹屋,他喜出望外,敲响车壁请示二位主子。 胤礽吴熳坐在车上干等也无聊,便相偕跟着兆利去看看。 走进一瞧,此是一处书斋,竹篱作墙,花丛错落,清幽雅致,想主人应是个不俗之人。 不承望,兆利上前叩扉,出来一个慌忙整衣的书生,脸上带着欣喜,不想见所来非人,笑意瞬时收敛,沉声问他们何人,有何贵干。 胤礽见他脚步虚浮,眼下青黑,一看便是个耽于美色之徒,不免失望。 只听兆利与他说明来意,他引颈望了这一大行人马,摇头拒绝说,他这清斋地方小,住不下,叫他们再往东行六七里地,那里有村庄,方便借宿。 兆利听了略失望,却见书生院中有井,便问可否叫他们灌满水再走,万一书生诳他,往后没有村庄,没水可连饭都做不了,他需考虑深远些。 书生虽不耐,但见他们衣着华丽,不好多得罪,便允了。 兆利连忙叫来两个护院汲水,一面又嬉笑着与书生闲话,问他此地叫什么,六七里地外的庄子叫什么,可书生似在等人,不时往外看,态度颇为不耐。 吴熳隔着帷帽,认真打量了书生的神色,又仔细观察了周遭环境,伸手扯扯胤礽的袖子,示意他回车上。 胤礽会意,与书生拱拱手,便揽着妻子转身,往回走去。 倒是那书生瞧见女子的纤纤素手,多看了两眼,只见女子一件素白披风,里面隐约可见鹅黄春衫,身姿曼妙风流,心中暗叹,不知帷帽下是何模样,比之三姐如何? 转眼又自我否定,三姐容华若仙,一般女子如何比得,尤其还是一已婚妇人,如此比较,可是玷污了三姐! 吴熳对人视线敏。感,察觉那书生看她,身子僵了一瞬。 胤礽立有所觉,回头厉色看了那书生一眼,把人吓得心虚转头,方搂着妻子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胤礽忽闻妻子清泠的声音响起,“那书生身上有狐狸的狐媚气息。” 吴熳被莲香用此迷惑过,对此极为熟悉,那书生身上的气息虽很淡,但她应没感觉错。 离人独居的清俊书生,可不就是聊斋里的狐狸精、女鬼们最喜欢的配置。 再观那书生神气萧索,夜色渐临,却期待与人相会的模样,多半是了。 且书生身上沾了这魅惑气息,说明那狐狸还不是莲香那等不害人性命的,他遇上这只,估计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胤礽闻言只叹怎突然就遇上如此多的妖精鬼怪,后调笑着问她,“要练手吗?” 原以为会得肯定答案,哪知妻子摇了头,“自甘堕落与遭狐患不一样。” 她不是圣人,遇见不平事都要管,且练手之事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一大家人赶了一天路,饥渴劳累的,为一只狐狸精干熬着,不值得。 夫妻二人上了车,吴熳取下帷帽,等兆利等人回来,方启程向着书生所说的庄子赶去。 胡三姐日日与尚生相会,今儿自然也按时到了,不想,远远就瞧见尚生门前一团浓郁的紫气,吓得慌忙避让,见人走远了,方敢现身相会。 备尽欢。好后,方问起来者何人,尚生不以为意,呆呆望着三姐,随口答道,“路过借宿的。” 胡三姐半真半假嗔道,“还好郎君不曾留宿,不然我可就不敢来了。” 尚生早被胡三姐惑得五迷三道,直说,“我便是想着与你相会,才着急赶他们走的!” 一人一狐自又是一番剖白蜜语。 天明后,胡三姐还想着那冲天的紫气,害怕又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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