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屋里,如何看天?? 她躺回那个位置,定睛细看,果然看到,在那一动不动的瓦片房梁之间,似有一个小缝,透出或明或暗的光,直播着外面的天色。 她险些大叫出声:嘛玩意儿! 这里又不是地牢。那日时迁神秘消失,声音瞬间就在墙外。他可没走门窗! 难怪这两日睡觉,总觉得哪里凉飕飕,脖子不舒坦! 阮晓露用力敲敲自己脑袋。真是气糊涂了,这么久才发现玄机! 时迁这顿饼子总算没白吃,临走,给她留了一片漏风的瓦。 但是,要复制时迁的消失路线,却也并非易事。 阮晓露跳了三回,第三次勉强够到房梁边缘。动静险些弄醒门外的看守。一个婆子鼾声暂停,嘟囔一声。 阮晓露想了想,脱下外衣拧成绳,搭过房梁,打了个很适合上吊的结。 然后她攥着那布绳,拉拉直,绷起脚尖,腹部收紧,来一个卷身上。 肌肉用时方恨少。多日苦练的核心力量,此时也只够勉强让她脚尖勾到房梁,倒挂在上头休息了好一阵。 然后再卷腹起身,攀着布绳,拖泥带水地把身子挂在了梁上,树懒一样趴了一会儿。 “梁上君子”这职业一点也不轻松。天天上房吃不消。这样想来,时迁那“一个月开张一次”的师门规矩,也许并非老祖宗拦着人挣钱,而是避免运动损伤的人性化规定。 休息片刻,恢复气力,向上摸索,摸到椽子和板瓦。中间填着黄泥、稻草和石灰拌的泥料,硬邦邦的像一堵墙。 再细细探查,发现几处疏松碎料,填充在瓦片和椽子当中。 她小心取下所有松动的部分,伸手丈量,差点吐血。 瓦片中的小缝隙,长一尺,宽五寸,只够钻个猫。 阮晓露无语:这时迁,怕不是个少年犯? ------ 天色渐明,打鼾的婆子醒了一个,摇摇晃晃伸个懒腰,继续低头打盹,等换班。 阮晓露只能徒手扩大出口,掰开一块又一块梆硬的黄泥,指尖扳得阵阵疼痛。 泥土落地的响声惊动了守卫。一个婆子冲里头骂:“小贼妮,大清早的折腾什么鬼!” 骂归骂,好在没真进来。阮晓露前几日骚操作频出,把祝彪唬得一惊一乍,严嘱底下庄客,要提防这女人妖法,绝对不能轻易开门,以防被她诱骗中招。 因此这婆子也只是在门外吆喝。只要门锁着,窗关着,里头的囚犯肯定逃不得。 瓦片缝隙扩大,她钻出一个脑袋,左右四顾,看到顶顶屋檐和道道炊烟,晨露下的农田一望无边。从庄子大门到独龙冈顶,半数的地形一览无余。 江湖传说有什么“缩骨功”,时迁多半是个中高手。她没学过这些歪门邪道,只能凭蛮力硬挤。 哗啦一声,瓦片跌落,她小半个身子冲出屋顶,脖颈手腕划出条条血道。 这次,门口两个婆子坐不住了,互相商议:“要不要进去看看……” 谨慎地先扒门缝,当场看到一根惨白的长布条,挂在房梁上随风摇晃。 “不好了!”婆子大骇,抖抖索索摸钥匙,“犯人自杀了!……” 两人声音骤停。阮晓露从屋顶飞身扑下,一人赏一拳,两个婆子闷头晕倒。 她飞快地抢出钥匙,开门,两个婆子拖进去,选了个身材高点的,扒下她身上祝家庄的号服鞋子,自己换上,然后挽好头发,捡一根她们手里的短棍,关门落锁,把她们锁在里头。 然后迅速躲进一条排水沟。不一刻,又慢慢探出头。 比起前几日庄子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今日周遭却安静了七分。她大胆上路,拐了几个弯,只看到一队巡逻的,让她轻松躲过。 阮晓露猛省:“都去婚礼上帮忙了?” 方才她居高临下,左近的陷阱都已看得清晰,当即直奔第一次关她的地牢。 上次越狱未遂之后,这里狱卒人数翻倍。这时候两个狱卒正吃早饭,两人没事干,靠在墙根聊天。 “……偏生排班排到今日,也没人跟俺换,倒霉催的……” “可不,听说席上有冠绝山东的美酒,咱们要是去,好歹能分上一盏,尝尝味道……” 别人都去蹭席,只有自己加班,跟一双土匪相看两厌,也难怪狱卒怨天尤人。 正抱怨呢,忽然眼一霎,只见一个人影飞快地拾级而下,身上穿着祝家庄的号服。 狱卒吓一跳:“喂,你是哪家的?来干什么?奉谁的号令?……” 阮晓露压根不使什么计谋。披着一身伪装,再仗着自己敏捷,抢下架子上两杆刀,踹开小门,直接顺着栅栏往里一扔。 要劫牢,说难也不难,关键看那牢里关着谁。 一阵乒乒乓乓。片刻后,猛虎出笼。阮小七和石秀各执一杆大刀,闯了出来。 阮小七喜气洋洋:“这回让你抢先了。俺本来打算今晚动手呢!” 石秀则阴鸷消沉:“为什么还救我?” 阮小七也埋怨:“这厮轻看你,管他作甚!” 阮晓露心说:当然是因为他肌肉多,块头大,把他放出来帮打架,还能帮小七你挡挡刀。想缩在后头安稳捡漏?没门!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拼命三郎是盛名的英雄,咱们江湖儿女,当然以侠义之心为重,我岂能因一点个人误会,就对你见死不救?” 石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略有后悔,那日应该让她踩一下的…… 被女人踩一下肩膀,尚可咬牙忍耐。被她踩在道德制高点之下,一辈子如何翻身? 临近田庄里鸡鸭乱叫,地牢外头静悄悄,两个狱卒一颠一倒,昏死在侧。暂时还没人发现里头的变故。 阮小七催促:“快他娘的出去!咱们梁山军马估计在路上了,得赶紧通报一下白杨树转弯的事,免得兄弟们吃亏。” 阮晓露左右看看,把小七推上大路。 “你先出去,我留下。” 阮小七不解:“诶?为啥?” 她犹豫片刻,说半句实话,“我留在这里,回头跟你们里应外合,方便破敌。” 阮小七知道自己这姐妹歪招频出,自己就不瞎出主意。 “好,那你小心!” 又叫石秀:“喂,愣着作甚!跟紧了!” 石秀矛盾片时,不言语,拔步跟上。 阮晓露在后头叫:“保护好我兄弟!他蹭破半点油皮,你别想顺利上山!” 石秀咬牙:“知道!” 他原本就是一门心思投奔梁山的,前日不小心得罪了这个妮子,牢房里被阮小七骂 得脑壳疼,这才知道她在山上的地位;如今后悔药没得吃,只能跟紧阮小七这位山寨元老,指望多杀点人,多立点功,挽回一点自己的印象分。 阮晓露东躲西藏,踅进一间空的农家小屋,搬个箩筐,里头扔几块烂萝卜碎山药,假装祝家庄里的跑腿丫头,光明正大地上了另一条路。 扈三娘今儿结婚。随个份子去。
第113章 祝家庄家大业大, 老幼人口数千,自己人都认不熟。尽管最近“梁山贼寇”的事闹得满庄风雨,但真见过“贼寇”的寥寥无几。更兼她熟悉路径, 转弯抹角无一出错。离那牢房远了,所见皆是陌生佃户庄丁丫头婆子, 纵有人跟她照面, 也认不出眼前这姑娘其实是个冒牌货。 独龙冈上,祠堂前面的大厅张灯结彩, 布置得花团锦簇,里面传来锣鼓唢呐之声。外面空地上停着各式各样的车马, 宾客互相寒暄, 丫头小厮跟在后头, 提着五颜六色的礼盒。再外边的栅栏旁, 守着一圈雄赳赳的庄丁, 手里握着红缨枪, 头上都扎着红布。墙边摆着一坛坛红泥封口的美酒, 一顶花轿停在门口, 谷豆钱果撒了一地,十几个赤身孩童争相捡拾。 阮晓露深吸口气,低着头, 信步就走。 有人拦住她:“干什么的?” “送……送瓜果的。” “瞎了?走侧门!从间壁直接到厨房!不许扰了宾客!” 阮晓露拐进侧门,混在一群下人中间。 往里一张, 里头宾客盈门,沸沸扬扬的谈笑。一个精瘦锐利的老头坐在正中,想必是祝朝奉。两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分坐两侧, 一看便是练家子,想必是祝家的老大老二。另一边, 坐着个满面病容的老头,正在不断咳嗽,便是扈太公。 祝彪头上簪花,穿着簇新的吉服,容光焕发地立在大厅中央,手执一条红绿连理之锦,喜气洋洋地迎上去。 那锦缎唤作通心锦,象征夫妇永结同心。夫妻二人各执一头,便入洞房。 他对面,一群女眷簇拥着扈三娘。她披着墨绿色礼服,凤冠霞帔,浓妆重饰,婀娜挺拔,光彩照人。 阮晓露今日才头一次正面见到扈三娘的真容,确是美貌如花,眉宇间透着爽利脆快。只是她脸上神色并不似祝彪那样心花怒放,反而目光辗转,似有挂念。 一个上年纪的女眷在她身后低声催促:“吉日是早就定好的,大郎君虽然说过今日能赶回来,但他整日跋山涉水的,十次里耽搁七八次,咱们也都习惯。姑娘且爽快些,误了吉时,老天要降罪的。” 另一个喜娘也劝:“三娘,你是利落人儿。这祝三郎是你自己选的,婚仪大大小小的细节也是你拍板敲定的。这时候还要等来等去,岂不是拂了他祝家面子,往后你怎么做人?” 几个人同时道:“这么多宾客看着呢!” 当时婚仪,礼成之后,男方家大宴宾客,女方家人送亲后便离开,号称“走送”。因此新娘的兄弟未到场,并非什么紧要之事。扈三娘执意要等,在旁人眼里,也属于固执过头。 锣鼓喧天,越敲越急。 一丈之外,祝彪面露满意的微笑。 扈成缺席,不用他自己费心支吾。女方那里,自有人替他挖空心思的圆场。 扈三娘抬眼,但见父亲扈太公也看着她,无精打采的眼里,满是责怪催促之意。 扈太公今日强撑病体前来参礼,仪式进行这么久,老人家早就吃不消,心里只想着快点快点,赶紧让这闺女安安稳稳的嫁出去,让他了却一桩人生大事,往后也能安稳闭眼。 扈三娘望着满厅期待的宾客,又抬头看看新郎祝彪,收起心事,朝他一笑,接过那通心锦。 从小一块长大的竹马哥哥,就算近来见面愈少,显得有些陌生,但懵懂甜蜜的记忆还在。她的微笑扩大,朝祝彪走过去。 司仪高喊:“拜天!” 新郎新妇正要跪拜,忽然门外有人大喝: “不急!” - 一个箩筐撇出来,萝卜山药滚了一地。一个穿着祝家庄号服的“粗使丫头”拨开人群,愣头愣脑地闯进了大厅正中! 宾客吓了一跳,随后纷纷讥笑:“这哪来的糊涂丫头?祝家庄这规矩可立得不严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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