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萸于是被毕恭毕敬领入旁边那只空旷的营帐,不一会儿,通传的士兵回来了,传信道: “长公子说,让公主请回吧,他已经和你无话可说了。” 恰逢一阵强劲的东南风袭来,将门帘掀开一角,夹杂雨意的冷风,宛如一条湿冷的毒蛇,自脚下,一寸寸缠上楚萸的双腿、腰肢,直至咽喉。 她的手指在膝盖上无声地紧攥,又松开。 静默了一刻,她站起身,眼里划过一抹潮湿,头重脚轻地向外面走去。 回到家,她感觉额头很烫,她在床上昏睡了很久很久,睁眼时,天已经黑如泼墨。 秀荷担忧地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立刻去厨房将晚饭端来。 她不是很想吃,秀荷却坚持要她吃一点。 “大少爷回来了,还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呢,能占的便宜就赶紧占。”她拿出她曾经的理论,认真地劝说道。 “景源他,回来了?”楚萸越来越觉得周身发冷。 “嗯,傍晚回来的,一进门就被夫人心疼地唤到了自己房间。”秀荷有些鄙夷地说,同时眼睛里也流露出担忧。 楚萸明白,她在担忧什么。 她们的处境能够得以改善,是因为景夫人有求于她,不得不暂时伏低做小,而现在,他们的需求已被满足,而她又被那位“贵人”嫌弃,这就表明,从明日起,她们的日子会重新陷入艰难。 楚萸垂下眼睫,发了一会儿呆。 “你先去休息吧,秀荷,我也有点儿乏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虚弱着说道。 景夫人房内。 “你说的,可有依据?”景夫人满面惊骇,握着茶盏的手,因为极度震惊与愤怒,抖个不停。 她干脆将茶盏放在桌案上,瞪着坐在对面、胡子拉碴、瘦了一大圈的儿子,一字一句反问道。 景源眼里迸溅着仇恨的光: “还需要什么依据?母亲,你也看见过,她有几次私通都带着那小东西,哪有女人在这种时候带上孩子的——她那位不知身份的情夫,无论是谁,都与她绝非初识,而是她在秦国的老相好啊!退一步说,就她长得那副妖媚样子,在秦国怎么会没人惦记?景暄有次喝多酒,说她在秦国时就已经委身他人了,那孩子,绝对就是那人的种!” “不、不、不可能,若是那样的话,景暄怎么会坚持非她不娶?”景夫人虽然还在辩解,但她的眼神明确表明,她有些信了。 “你还不了解景暄吗,他从小就被她迷住了心窍。咱们家这两年,竟是在给其他人养野种——”景源咬牙切齿道。 经过这一遭,他恨极了秦人,然而却不敢表现出来,在舂米的时候,他就决定,回家一定好好拿那个与秦人有染的贱女人开刀。 治不了别人,还整不了你吗? 至于孩子的生父到底是不是景暄,他不在乎,只要把怀疑的种子种到母亲心中,那她以后便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他便也可以肆意将她欺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3-26 13:00:14~2024-03-26 19:0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07296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疯癫 ◎……◎ 楚萸正准备脱衣入睡,前厅的门忽然被愤怒地一把推开,下过一场雨后的夜风阴冷无比,瞬间穿堂而过,灌进寝室。 楚萸脑中有根弦紧紧绷起,她下意识拢住衣襟,刚刚从榻上起身,就被愤然冲进来的景夫人,一把摁回床上,劈头盖脸扇了一巴掌。 楚萸捂着红肿的面颊,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个巴掌眼看就要落下来,她急忙向一旁闪躲。 景夫人扑了个空,愤怒加倍,楚萸从来没见过她暴怒到这个地步,简直如同疯癫。 景源跟在景夫人身后,也进了寝室,只是他没料到母亲竟如此失控,连忙抱住她意欲继续扑向楚萸的身体。 “母亲,你冷静点,这丫头毕竟和秦人有牵连,你惹到她,小心她日后报复——”他心有余悸地劝慰道。 他在母亲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为的是长久目的,可不知为何,母亲听着听着,眼珠突然不转了,整个人都僵硬成了一座石雕,她就这样僵直地坐了良久,而后自桌案后猛然跳起,疯了一样冲到这里。 他可不希望母亲惹出什么乱子,他不想再游街第二遍,然后被押去那条肮脏腥臭的巷子,没日没夜地舂米。 “这个你不用管,她早就被人家甩了。”景夫人喘着粗气道,眼里迸射出恶毒的光,“小贱人,我问你,珩儿到底是不是景暄的骨肉?” 楚萸正逃窜到床榻的另一端,闻言身形一滞,脑中登时警铃大作。 她知晓,这个家,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现在只后悔,先前不应太过陷入情感纠葛,而搁置了逃跑的计划。 只是她也没料到,景夫人竟会察觉出异常,是景源和她说的吗? 楚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觉告诉她,他们都只是处在怀疑阶段,而非有真凭实据,这样的话,她还可以狡辩一番。 至少熬到明天,再想办法逃离这里,毕竟此刻夜已深,她根本无处可去。 “您在说什么啊,当然是了。”她的唇微微哆嗦道,“珩儿是我和景暄的孩子……” “你胡说!”景夫人狠狠瞪着她,双目几乎要夺眶而出。 身后的景源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母亲缘何为一件并不确凿的事情,如此疯狂,他长这么大,亦是第一次看见母亲这样丧失理智般,大呼小叫,状若疯妇。 而且,她又为何在短短的时间内,由比他还难以置信,转变成此刻这副万分笃定,只等她亲口承认的态度。 他越来越觉得,是自己的话,将母亲心中的一些怀疑的碎片,一下子串了起来。 有些事,她先前大抵只是觉得不大正常,并未深究,而如今被他一语点破,她不知怎么的,就坚信了珩儿并非景暄骨肉的事实。 女人的直觉,有时很可怕,也很没道理,但往往极准。 楚萸也察觉到了她的笃定与誓不罢休,她知道今夜注定是熬不过去了,连忙冲到婴儿床旁,一把抱起珩儿。 她的这个动作极大刺激了景夫人,只见她从袖口掏出一把剪刀,朝她的后背刺过来。 楚萸惊叫连连,矮下身子躲开了,剪刀刺入婴儿床的床板,发出木柴断裂的声音。 景源赶紧拦住疯狂的母亲,楚萸趁机抱紧珩儿,头也不回地急速向外跑。 “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杀了这个小贱人不可!”景夫人愈加失控,一脚踹开儿子,想要追出去。 “母亲,你冷静一下,你若真杀了她,会被杀头的!”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懂什么?”景夫人忽然咧开嘴角,露出一抹绝望而凄惨的笑,“景暄死了,我本也不想活了,全靠珩儿支撑着,他那样聪明健康,我将他当成了未来的指望,可现如今,这个支撑我活过来的指望,居然是别人的野种,你叫我如何咽下这口气——” 景源无言以对,阴冷地松开了母亲的手。 他冷笑着看母亲冲进夜色,心想自己在她心目中,果然一直都毫无地位。 一个人只有在极端情绪下,才可能说出真话,母亲前段时间对他不错,并非出于爱,而是需要他养老,因此才牢牢抓着他,百般顺从,然而他在她心目中,甚至比不过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畜生。 罢了,他不管了,就让她去闹吧,反正他没参与,若是她被抓走砍了脑袋,也与他无关。 日后没了她管束,他反而更逍遥自在,就她那个时不时犯病的破身子,活着以后也是拖累。 他阴森地跨出楚萸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别院,把门闩插好,当作什么事也不知道,熄灯睡下了。 楚萸在夜色中狂奔,脚下土地湿滑,她几次险些滑倒,她不知道自己能逃到何处,潜意识地朝着上次与长公子偶遇的那条街道奔去。 倒不是说她期待他能从天而降,为她挡去凶险,她现在已然没有了这些浪漫又不切实际的念头,她往那里跑,只是因为那里很大概率有巡逻的军队。 那个对她欲行不轨的小兵,就曾出现在那里,想必他并非是夜里无事闲逛过去的,而是从附近驻扎的巡逻队跑出来,到近旁买点小酒喝。 她决定赌一把。 然而很快,事态的发展就容不得她再做多想,只能义无反顾地向那里逃去。 因为景夫人,正像一只陷入疯狂的巨大蝙蝠,朝她紧追而来,楚萸虽然有年龄优势,但抱着个孩子,还穿着室内的鞋履,根本跑不快,眼看着距离一点点拉近,她心急如焚,恨不得能长出翅膀飞起来。 忽然,她听见斜前方的拐角处,有马蹄攒动的声音,她大喜,连忙向那里奔去,结果刚刚转过拐弯处,就狠狠撞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 “救、救救我,有人要杀我——”还未及抬头,她就抓着那人肌肉坚实的手臂,撕心裂肺地叫道。 然而,当她抬起目光的那一刻,声音却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一寸一寸冻结成冰,握住他臂膀的手,也触电般缩了下来。 她无路可逃,一头撞入的,居然是长公子的怀抱。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呆愕地望了他好一阵,腮边挂着两道亮晶晶的泪线。 扶苏面无表情地俯下目光,瞄了她两眼,故意无视她楚楚哀求的神态,与接踵而至的那副愕然无措的表情。 只是,手却并未将她从胸口扒拉开来,而是任由她无助似的贴在上面,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后怕地颤抖、瑟缩,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 楚萸眸光微乱,向他身后掠去,这才注意到,他并非只有一人,身后还站着数名身披铠甲、将领打扮的高大男人,以及十几个手持火把,立在稍远处的士兵。 有几个士兵手中,还牵着马,她方才听到的马蹄声,便是传自那里。 楚萸动了动唇,刚想说话,景夫人就如同恐怖电影里的杀人狂,从拐角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剪刀刀尖直指楚萸后背。 “我杀死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和你那个小野种,一起去死吧——” 电光火石间,她已然逃不开,而旁边其他人冲上来显然也来不及,她闭上眼睛,本能地弓起身子护住珩儿。 “噗哧”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黑夜中清晰散开,然而楚萸却没感觉到任何痛楚,她觳觫着抬起目光,却见是长公子伸出左臂,替她挡住了这一刺。 剪刀并不锋利,刺入他小臂,鲜血带着慑人的温度,滴落楚萸的脖颈,滑入衣襟,令她缩起了肩膀,有种被灼伤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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