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萸诧异地低头去看。 他的掌心中央,托着一枚碧色的纽扣,与他今日衣服的颜色一致。 “刚刚在门口脱落了。”他忽然变得有些孩子气,手指在高挺的鼻梁上挠了挠,“你……能帮我缝上吗?” “哦,好啊。”楚萸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巴不得能赶紧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报答他的各种恩情。 穿越到这个时代,她的笨手笨脚,让她注定与任何女性特质十足的手工技艺无缘,唯有缝缝补补还像点样。 就这还是跟老板娘费劲儿学的,期间挨了不少恨铁不成钢的呵斥。 她从床榻里侧翻出针线包,选出一团浅色线,熟练地穿针引线,一手擎针,一手捏着纽扣,倾身朝他靠近,将扣子固定在脱落的位置,飞针走线,细细地缝补。 总感觉这扣子,更像是被大力一把扯下来的呢……是错觉吗? 他身上沾染了体温的沉香的气味,慢慢将她环绕,令她感到一阵没来由地安心,她在他气息的环绕下,埋着头一针一线认真地缝补。 少女满头乌发松散,雪颈微勾,发顶与他线条分明的下颚只留有不到一指的空隙,为了看清扣眼的位置,她与他贴得很近,额头几乎抵在他胸膛上,无论是谁乍一看,都不得不想歪。 而这也正是扶苏推门而入,大步闯进来时,劈头盖脸撞见的一幕。 他在门口面色阴沉,眉宇间压抑着与年纪不符的暴戾,手指重重地按上腰间长剑。 咔嚓一声,剑身被拇指向上推出一截,正是这道声音,让楚萸从聚精会神中惊醒,满脸讶色地扭头看去。 这一看,把她脸都吓绿了,针尖一不小心扎进肉里,疼得她嘶嘶了两声,连滚带爬地往景暄身后躲。 然而景暄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并不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
第65章 决裂 ◎……◎ 扶苏是在翌日清晨,发现芈瑶不见了的。 他照常起得很早,安排了一些事务,因为知道她是贪睡虫,虽然迫不及待,但还是耐下性子,等到日上三竿头才去推她的房门。 依旧没有落锁,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干花香,让他联想起她柔软馨香的发丝,他顿时心潮澎湃,满怀期待大步走进里间卧房,却没有如意料中,看见一张微微泛着潮红的熟睡的脸。 她的房间空空如也,床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 他心中登时警铃大作,目光四处逡巡间,瞥见了端正放在梳妆台上的金色簪子。 他呆呆望着那枚簪子,先是困惑、怀疑,继而涌起愤怒—— 她居然——逃了! 簪子安静地躺在那里,虽然奢丽华艳,却因为光线晦暗,折射出一层灰蒙蒙的暗淡晕泽,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它横在那里,仿佛是他那颗被践踏的真心,这一点更加让他怒不可赦—— 她怎么可以逃走?她还想让他做出怎样的承诺? 王命难违,他必须娶齐国公主,对于这点他一直颇感歉疚,可他已经向她阐明了原委,她为什么就不能多理解他一点呢? 为什么其他女人都可以,就她不行? 各种愤怒的想法乱哄哄塞满了大脑,他将十指紧攥成拳,力道之大,指节都泛出了森冷的青白色。 他立即派人四处搜寻,他府上原本是有一批侍卫的,后来因为去了雍城,便将他们解散了,回到咸阳后也懒得再召集回来,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搜找了整整三天,竟毫无头绪,她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没留下任何痕迹,也没被任何人目击过。 她原来的住处他也气势汹汹地找了,那两个楚国人和他一样震惊,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公主的去向,那个圆脸的小丫头竟还薅住他的衣襟,对他劈头盖脸一阵哭闹,惹得他烦不胜烦,好几次都想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扔到一边去。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暴怒渐渐变成了一股闷燃的火,阖府上下谁也不敢轻易跟他搭话,连长生都变得深沉寡言了,整日缩着脖子小心伺候,就好像生怕他会如毒蛇那样喷出毒汁。 然而今日,他在街道上,竟偶然看见了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楚国人,一身与大秦格格不入的碧蓝色袍服,慢慢悠悠地四处闲逛,甚是扎眼。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中缓缓升起,他面色一沉,屏退了身后的侍从,黑着脸,不加掩饰地跟在后面。 然后便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没有什么比心中猜测瞬间被证实,更令人火冒三丈、理智全无了。 凌乱的床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耳鬓厮磨般的姿势,还有她竟然给他缝补衣物—— 他注意到这间客房虽然宽敞,却只有一张床——她这三日,都宿在这里吗? 都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肌骨相缠吗?她在他身下,也会发出那种令人血脉喷张、时断时续的婉转娇吟吗? 他强压下心中熊熊喷发的怒火,颤抖的手指却不由自主按向了腰间长剑。 他此刻已是怒意滔天,觉得自己不仅真心被践踏,还被狠狠地戏弄了一番。 他从来都不是她的唯一选择,而他竟然还将她视若珍宝,不肯放手,恨不得倾尽全部来弥补不能娶她的遗憾,可她却早已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从嬴濯,再到这个楚人,她从来就没安分过,而自己却被她单纯迷糊的外表,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 早在那日撞见他们紧贴在一起亲密交谈的时候,他就应该深刻意识到这一点,而不是被她软糯的撒娇和故意写满书简的名字,软化了态度,放松了警惕。 真是可笑。 他勾起一抹冷笑,将剑柄重新扣了回去。 他是大秦的公子,秦王的长子,或许他曾经真的很喜欢她,却也不必为她放下身段,做出如此掉价又可笑的举动。 答案比什么都明显了,她既然这么想走,也找到了投奔之人,他又何必像个傻瓜一样愚蠢地纠缠呢? 可笑,可笑,简直太可笑了。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芈瑶?”他的目光陡然冷彻下来,越过那个楚人的肩膀,死死盯住她雪白惊慌的面庞,声音暗哑地质问道。 楚萸被他的视线烫伤了,下意识地抬起手指,紧张地抓住景暄的胳膊,更加往他身后躲闪了。 而这一幕,也被扶苏收入眼底。他的眸色越发沉郁、冰寒。 楚萸用力咬着下唇,眼尾洇出赤红的颜色,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点点头,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是的,所以不要再纠缠我了,这样一切便可以迎刃而解。 他并非胡搅蛮缠的恶霸,他也有他的骄傲。 然而她心底,却迟迟不愿意下这个决定。她与景暄本就没什么,她虽然不会留在长公子身边,但也不希望他误会自己—— 可是这种毫无助益的坚持,真的有必要吗? 眼前为她遮风挡雨的身形动了动,轻轻拨开她的手,她猛地一惊,只见景暄扭头朝她笑了一下,徐徐起身,往前跨出两步,站在扶苏面前,与他对面而立。 “素闻长公子有刚毅贤德之美名,如今却何故对一弱女子苦苦相逼?还是说,你们秦人从上到下,从国至人,都是如此不讲道理、罔顾廉耻?” 他以平缓的语气讥讽道,态度不卑不亢,目光与他对视,显露出六国贵族特有的不屑与愤恨。 扶苏并没有被激怒,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丧家之犬的狂吠,他懒得听。他的眸光绕过他,带着强势的质询,再度冷锐地落在楚萸身上。 “回答我的话,芈瑶。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他的声音里,已没有丝毫熟悉的温存,完全是上位者露骨而暗含凶悍的质问。 楚萸很没出息地埋下头,几乎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下巴。 快刀斩乱麻,是此刻最行之有效的方案了,她别无选择。 她不敢直视他的视线,并非因为胆怯,而是怕自己会失控,会哭着告诉他不是的,她仍然爱着他,而且只爱他,但是她绝不会和第二个女人一起分享他,她做不到—— 可就算她以撕心裂肺的腔调,将这些内容哭嚎出来,也是毫无用处的,他注定会娶齐国公主,而她也因此不会留在他身边。 多么简单的等式关系,却因为掺杂了情感因素,变得复杂又僵持。 一声冷漠的轻哼落在耳畔,她宛如被电了一下,眼眶红红地抬起头,还未及看清长公子的表情,一道青色的残影就朝她飞来,哐当一声擦着她的床榻,落在了地上。 她定睛看去,竟是那枚玉佩。 从楚国带来的,只在偶遇景暄那天佩戴过,而原意却只是想向秀荷他们证明,自己过得还不错…… “你落下这个了,芈瑶。”扶苏冷冷道,嗓音透出一股不屑一顾的傲慢和讥讽,“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不应该贴身收好吗?” 他将手臂收回身侧,眼神漠然地最后睨了她一眼,毫无留恋地拂袖大步而去。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瞅景暄一眼。 而楚萸,则盯着床下那枚原地摇晃许久,终于停歇下来的玉佩发呆。 她看到光滑细腻的玉佩上,裂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宛如一道闪电劈在上面。 就仿佛她此刻的心脏。 若是说先前还存有一丝念想,但现在,她清楚地知晓,她与长公子,已经彻底决裂了。 枯木可逢春,破镜难重圆。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为什么心底,还这样撕扯般地痛呢? 她抬起手背,不断地用力抹去翻涌不止的眼泪,执拗地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女主这时已经怀孕了,不过一个月左右应该没啥反应……还没想好是生下来,还是流掉,毕竟在这乱世女人孤苦伶仃带着孩子会很辛苦
第66章 前世噩梦 ◎……◎ 接下来的时间里,楚萸都住在原先的家中。 看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秀荷哭得眼睛都肿了,楚萸虽然心疼她,却难受得连抱歉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因为现在整个咸阳城,都沉浸在一片幸福的海洋中。 长公子即将大婚,这是自十八年前秦王大婚后, 第一个举国同庆的大喜事,满街满巷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彩纸,映得到处红彤彤,热闹又喜庆。 他们所在的街坊也不甘示弱,大家都由衷地为长公子感到高兴,也为大秦在前线的屡战屡胜感到雀跃。 楚萸怏怏地躲在房间里,门扉紧闭,床幔落下,却依然挡不住这漫天纷飞的喜庆。 它们无孔不入,避无可避。 她一开始还会哭,后来哭得眼睛疼,便不敢哭了,把脸埋进枕头里,默默地想着一些愉快的往事。 看过的搞笑电影,经历过的无厘头事件,赚到的第一笔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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