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你们好,乌利亚大人,耶底底亚。” “不必对我使用敬称,塔玛小姐。”乌利亚说,“不过,没t想到您竟然把塔玛小姐带走了……不知道那位王打算如何向押沙龙殿下交代。” “如果他能考虑到这一步,你就不必带着这孩子来找我了。”埃斐叹了口气,“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是那位王告诉我的。”乌利亚迟疑片刻,“为何您没有去提尔,而是选择了西顿?以色列与提尔关系更亲密,您在那里也有许多人脉……” “你能想到的事情,亚希暖也能想到。”埃斐说,“详细的原因,等到私下再谈吧,这里不是适合详谈的地方。” 她轻车熟路地带他们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径。这里是西顿的闹市,林立着大片的破落草屋,像是这座城市腹肚生长的一片苔藓,每条路的岔口都能延伸进一条黑黢黢的小巷,空气浮动着一股劣质酒水和汗液挥发后的气味,肉蝇在半空中打着旋,无论走路时多么小心,浑浊的脏水都会把人的脚底浸透。 “这就是我不太喜欢西顿的地方。”埃斐说,“贵族们生活在高坡上,平民们被圈养在低洼,地下排水系统也糟糕得令人发指,一旦到了雨季,生活用的污水全部淤积在人们经常活动的场所,疾病就是这样扩散的。” 因为塔玛受伤了,这段路上她一直被乌利亚抱着,至于所罗门——他理应是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所以得自己走。话虽如此,所罗门依然注意到了塔玛因疼痛而蜷缩起来的脚趾,当他们离得很近的时候,他时常能闻到一股混合着血腥气,像青苔一样让人感到潮湿的味道。 “与提尔相比,西顿确实显得无序。”乌利亚说,“您刻意避开提尔,是为了防止被亚希暖和她背后的那些耶布斯人追杀吗?” “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埃斐解释道,“即使我到提尔去,阿比巴尔①多半也会给予我庇护……我只是不想令他为难。” “阿比巴尔王不会因为一个别国妃子而为难的。” “不止如此。”她说,“虽然大卫放走我的时候很潇洒,但他最终还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不光是亚希暖和耶布斯人,还有那些支持暗嫩继承王位的贵族们,如果不想加剧国家的动荡,他总得在朝臣职务的名单上做一些退让,但具体要做哪些退让,大卫现在还有斡旋的余地,主要是避免王室的重要收入来源被他们把持。而在此之前,与迦南人的贸易往来一直由我管理,如果阿比巴尔拒绝交出我,他们可能会借此发难……何况,你也知道暗嫩那一派是以什么不体面的方式发家的②,我虽然离开了以色列,但也不想看着它沦为靠吸食穷人血液为生的蚂蟥。” “您的身体虽然离开了以色列,可您的心还在那里。” “恰恰相反,我的心从来没有在那里过。”埃斐说,“只是一种天性,人类永远无法坦然放弃自己的沉没成本……扯远了。我之所以选择西顿,除了想要延缓去提尔的时间外,还有别的原因。这里有一位我认识的巫医——虽然我向来不太相信这个,但她的神奇之处是客观存在的,而且她擅长医治妇人病,我打算在这里待到塔玛痊愈再走。” 所罗门知道西顿有不少被称作巫医的人,自称是巴尔或塔尼特③的信徒——后者往往更多,因为塔尼特是享用活祭的女神,人们因此认为她拥有令枯萎之人重新焕发生机的力量,但本质上他们只是一群魔术师,其中有一些擅长调制药剂,仅此而已。 然而,即使是他也没能料到……埃斐最后居然把他们带到了妓院门口。 “猊下……”所罗门从乌利亚的语气中听出了深深的无力,这位曾经的佣兵团首领看起来身形越发佝偻了,“您怎么能……” 埃斐瞥了他一眼,仿佛问出这个问题的他才是那个奇怪的人:“擅长治妇人病的巫医,自然最容易出现在妇人病频发的地方。”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丰满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对方看起来约摸有四十多岁,当然实际可能更年轻一些,只比他高半个脑袋,但有两个他那么宽,她半边的胸脯就有他整个脑袋那么大,小腹上布满了生育儿女留下的瘢痕,她还有一双迦南人传统的深褐色眼睛,在微明的室内闪闪发亮。 “真没想到能再见到您。”她给了埃斐的左脸颊一个火辣辣的热吻,然后在右脸颊上又补了一个,“看着您让令我高兴。” 埃斐没有回吻她,但维持着礼貌的口吻:“好久不见,耶塔拉。” 她不是屋子里最老的那个,但气质上像是这里的管理者——一种叫作“嬷嬷”的职业,她也是这里穿得最体面的(相对而言),嘹亮的笑声足以掀起茅屋的顶棚。她每次一笑,那些醉倒在角落里的男人们便跟着她笑,像是一群跟着老妈妈的小鸭。 尽管耶塔拉看起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充沛活力,却依然没能摆脱茅屋里那种衰老的氛围。这里最年轻的女人,身上也萦绕着一股花儿即将萎谢的气味……说到底,这个快活窝也不过是整座城市的一处暗疮,人们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寻找快乐,只是为了抹平痛苦。 看到他和塔玛后,耶塔拉佯装生气地瞪了埃斐一眼:“您怎么能带着孩子来呢?”说罢,又冲他们笑了笑,“宝贝儿们,现在还不到你们能来这儿的时候。” “我是来见安赫卡的。”埃斐说,“塔玛……那个女孩受伤了,现在急需安赫卡的治疗。” 她说得很隐晦,耶塔拉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笑容中多了一分苦涩,但并没有很意外,这种事对她而言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跟我来吧。” 离开前,耶塔拉从腰间解开了一条亚麻长布,裹在他的眼睛上。 “有些东西你得再过几年才能看,小家伙。”他听见耶塔拉轻柔的低语,一股刺鼻的香粉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汗水的湿热,让他鼻腔发痒。 在黑暗中,他听见衣服的布料摩擦时窸窸窣窣的声响,塔玛忍耐的呜咽——乌利亚把她转移到了埃斐怀里,继而在他旁边正襟危坐。然后是叮叮哐哐的钱币声——埃斐打开了钱袋,并嘱咐乌利亚:“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在这里找一个姑娘,但不要太粗暴,记得要像对待一个普通女人那样对待她们,否则我就把你的另一条胳膊留在这里。” “……您多虑了,我并没有这种打算。” “不必太拘束,你享受了快乐,姑娘们拿到了钱,这样谁都开心。”埃斐说,“对了,如果你做得足够好,有些姑娘会给你免单。” “请别再说了,猊下……”所罗门能感觉得他肌肉的紧绷,随着埃斐脚步声的远去,这种局促感似乎愈发强烈了。 埃斐一离开,就有女人靠过来要与乌利亚交谈,还有一些亲热地依靠他,或是亲吻他的面颊,或是亲吻他的耳垂,甚至是他右臂残缺的部分——所罗门知道这些并不是因为他看见了,仅仅是她们接近乌利亚时挤到了他,她们涂在脸上的那种散发出刺鼻气味的白色粉末还蹭到了他的鼻尖,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乌利亚表现得很紧张,也很克制,和一般的赫梯人不同,他很少在结束一场战斗后把体内剩余的火气撒在女人的肉/体上。 所罗门很清楚,乌利亚在人生中最荣耀的时刻,把作为男人的忠诚全部献与了他的母亲拔示巴——这或许就是大卫选择把他托付给对方的原因,而在他死里逃生,并失去了一条手臂后,似乎达成了某种心境上的突破,很少会为外界的欲望所动摇了。 他既不索求金钱,也不索求女人,对荣誉也没有过多的念头,只是专心致志地为以色列的宰相效力。 “诸、诸位!”当然,不会为欲望动摇,不代表乌利亚就很擅长应付女人,“请原谅我的好奇心,但是……我是说,如果诸位不介意与我平心静气地交谈,我很想知道猊下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他越来越虚弱的声音让引起了女人们的嬉笑,其中t一个回答了他:“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傻瓜,埃斐认识迦南的任何一家妓院。” 另一个女人大笑着说道:“应该说,迦南的任何一家妓院都认识她。” “正经一点,姑娘们,别让这位先生昏过去了。”第三个女人说,“那位大人不常来这里,但她的事情在我们这附近很有名。” “她出手很阔绰,每次都会点一个姑娘,带她去二楼的房间。”刚才第一个说话的姑娘继续道,“但她从来不做什么,只是听姑娘们讲自己过去的故事,就这样过去一夜。” “第二天,她总会等到姑娘醒了才离开。” “她真的什么也不做?”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听雅提拉说,她的一吻足以使石头做的心融化。” “听她用嘴放屁吧,那位大人从不吻任何人。” 奇妙的是——除了一些固定的特质,埃斐给她们每个人留下的印象都存在差异,有些差异还很大。 有人说埃斐是吟游诗人,将妓/女们的故事编成歌谣引人落泪;有人说她是附近一支商队的拥有者,因为她曾经随口就算出了埃及的钱币该如何等价兑换成西顿的钱币;还有人说她是某个从前生活在这里的老妓/女的孩子,回到这里只是为了从别人口中探听亲生母亲的下落…… 乌利亚不得不打断她们:“你们难道不知道猊下是谁吗?” “这里没有人在乎谁究竟是谁。”姑娘们咯咯发笑,“快活窝就是一个让人忘记自己是谁的地方。” 乌利亚没再说话,只是叹息一声,情绪似乎很低落,仿佛一想到这样睿智的存在,偶尔也需要把自己溺毙在狂欢的海洋中,以便忘却现实的苦恼,就不禁悲从中来。 其实所罗门很想告诉他,埃斐多半只是为了探听情报才会来这里,否则她不会频繁地往返于不同的妓/院之间……但权衡这两种情况,看乌利亚陷入误会显然更加有趣,所以他选择了缄默。 ……有趣。 自出生以来,所罗门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一种奇妙的、带着些许恶劣性质的想法……这不是神所钦定的完美继承人该有的品质,而且这仅仅是他离开以色列的第三天。 除了新奇感之外,他心中更多的还是不安——就像面对埃斐时一样,他感觉某种未知的事物正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将他淹没。
第137章 “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但多亏你遇到了伟大的魔女安赫卡,所以再大的问题也不是问题。”安赫卡捋了捋自己栗色的长发,“话虽如此,这孩子至少也要两三天才能彻底恢复。” “无妨, 我不缺时间。” “看得出来你也不缺钱。”安赫卡把银币弹进旁边用芦苇编制的篓框里, “魔药刚起效的时候会有痒痛感,所以我用魔术让那孩子睡着了。私/处受伤的女孩很需要注意个人卫生,我看了她的分泌物,不仅呈黄绿色,气味也很糟糕,明显是被污秽感染了,除了涂抹魔药之外,让她解手后要小心擦拭,防止尿液或触碰伤口,同时要保持下/体的干燥和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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