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赫卡,妓/院之花, 对外宣称是信仰塔尼特女神的巫医,实则是血统古老的魔女。 相比那些通过信仰得到神明恩赐的祭司, 她的力量纯粹源自于血脉的传承——一种叫魔术刻印的东西。尽管埃斐对这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力量总是敬谢不敏, 但安赫卡算是极少数的例外。 至于这样一位超然的女性为何会出现在贫民窟的快活窝里——“贱男人是魔女真正的天敌”,她曾在一次宿醉后如是说道——然后这位魔女就吐在了她身上,这算是她们情谊的开端。 在清醒的时候,安赫卡很少与旁人提及她真正的过去,但有些人往往不需要多说什么,光凭气质就知道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等塔玛醒后,我会好好叮嘱她的。”说着,埃斐迟疑了一下,“除了治疗伤势之外,我还想知道一件事……安赫卡,塔玛有没有怀孕? ” 若她没有记错,发生那件事的时候还没到塔玛的排卵期,所以受孕的可能性很低……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她知道安赫卡可以在受精卵尚未形成胚胎之际就感知到生命的孕育,这也是她在妓/院最常做的工作之一。 “当然没有。”对方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会问这个?” 埃斐的背脊放松下来,因为长久屏气而抽痛的肺叶也平缓了:“……谢天谢地。” 安赫卡看向床上的塔玛:“这孩子已经来过初潮了吗?” 她点了点头:“家庭良好的孩子一般比出身贫穷的孩子更早熟——至少是生理意义上的,他们有更充沛的营养供身体成长。” “如果……只是一个假设,如果这孩子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安赫卡问,“让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消失?又或者让她生下来?” “让它消失。” “我无以为你会……”安赫卡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件事情上更慎重一点。” “正是因为慎重,我才来找你做检查。” “我的意思是,如果塔玛真的怀孕了,你就打算这么擅自打掉她的孩子吗?”安赫卡说,“我遇见过太多来找我的女人在摘掉孩子后为此而后悔了,也许你很难理解……但至少从现实来看,女人的母性比你想象中强烈得多,哪怕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这就像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如果以后塔玛知道了这件事,也许她会恨你的。” 埃斐感觉很荒谬——不仅仅是因为安赫卡说的话,还因为对方似乎也认同这种说法:“塔玛才十三岁。” “她有过初潮,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一个女人了。” “安赫卡,你十三岁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怎么照顾肚子里的小宝宝吗?”她说,“不会的,你想的可能是魔药和魔术,可能是漂亮的裙子和娃娃,可能是怎么用海滩上的沙子堆城堡,也许你还会幻想着会有一个伟岸的英雄骑着骏马来向你求婚,你会想象他如何给你一个吻,但不会去考虑自己的肚子会因为他而隆起来——然而你现在告诉我,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会对一个强/奸犯的孩子产生母性?” 安赫卡叹了口气,但埃斐知道她不是被她的话说服了,而是放弃了试图和她争论这个问题的想法——因为她没有爱过任何男人,也没有怀过孕,她不懂得女人的“母性”,对方认为她不可能对此感同身受:“至少你得承认,我们假设中的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是啊,你出去问十个人,十个人会这么告诉你,出去问一千个人,一千个人会这么告诉你。”埃斐说,“他们会说,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会说,女人生来就是渴望做母亲的,所以她们必然对自己的孩子怀有母性……在你成长的过程中,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于是一个女孩就得在她自己都没有享受完童年的情况下成为另一个孩子的母亲,否则她就要因为自己的无情而受到指责。” 诚然,暗嫩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他的性命,但那是他应得的,塔玛遭受的一切却是毫无理由的噩梦,因为这可笑的“世俗的想法” ,她甚至有可能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偿还暗嫩留下的孽债,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怎么会允许这样荒诞的故事存在? “但他们不会告诉你,'天哪,只要我去奸/淫一个女孩儿,她就会生下我的孩子并把孩子抚养长大,真他妈太棒了';他们不会告诉你,尽管他们高高在上地指导你应该生下这个孩子,但他们不在乎你究竟该如何把孩子生下来,你该如何度过艰难的孕期,是否能在分娩中活下来,因为那孩子又他妈的不长在他们的肚子里!告诉我,安赫卡,你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这是你内心的真实所想,还是因为你周围的所有人都这么说,所以你告诉自己,你也应该这么认为?” 安赫卡没有回答——当看到她惊慌的神情时,埃斐的内心一阵颤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抱歉。” “没什么。”对方讪讪道,“不过我确实……也很少见到你这样……” @无限t好文,尽在 “我明白你的担忧,安赫卡……但唯独这件事,这是我绝对不会有任何退让的。”吞咽唾沫时,她感觉喉咙因为干涸而涩痛,“不错,我从未疯狂地陷入爱情中,也没有怀过孕,也许我无法体会你们口中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母性'——直白点说,在我看来这种说法不过是言语上的鞭笞,唯一的区别是,现实中的鞭子会落在驴身上。” “塔玛是一个孩子,而我是一个大人——这就是我应该知道的一切。当她还对这个世界懵懂无知时,我应该予以她正确的引导,而不是放任她落入非议的漩涡中……我不会允许这个世界在倾轧了她之后,还要贪婪地向她索取更多。” 一阵漫长的沉默。 如果不是塔玛轻微而绵长的呼吸,她几乎感觉不到时间在流动。 “我明白。”在经历了极度紧绷的情绪后,安赫卡忽然笑了出来,“感谢魔术工房的隔断效果吧,否则整个快活窝都该听到你的声音了。” 和她一样,安赫卡也是一个难以从外表上判断年龄的人,埃斐知道她年龄应该不小了,但她此刻的笑声听起来像一个小女孩。 埃斐就这么看着她放声大笑,然后笑声一点点萎靡下去,好像刚才的笑声已经令她精疲力尽了。 “说真的,埃斐。”她说,“我真该早点认识你的。” ××× 没想到这个名叫安赫卡的巫医竟然是一名魔女。 一阵躁意涌上了所罗门的心头。倒不是因为魔女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而是他愈发感受到了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后果——自从来到了他的“未知”身边后,周围的一切都在脱离他的预估。 在埃斐附近时,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遭遇什么,而这种混沌未明的状态还催生了另一种令他陌生的情绪,“焦躁”。 而且自从离开以色列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神的声音,是埃斐的存在干扰了神将意志传达给他的渠道,又或者因为如今的现状是神所满意的……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埃斐的旅程不会因为他有任何改变,她是气势汹汹、一往无前的海啸,而他不过是一小片被她带动的浮沫。 正当他陷入纠结之际,埃斐的声音在几步开外响起——这使他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结果只看到了阳光透过丝带后发出的玫红色。所罗门暗暗希望自己没有表现得太明显:“我们需要在这里住两天。” 随后是乌利亚隐忍的声音:“一定得是这里吗?” 埃斐咳嗽了几声,但所罗门能想象她脸上戏谑的表情:“钱不够吗?”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乌利亚说,“不能去驿站过夜吗?猊下,这里太乱了,不是适合孩子待的地方。” “安赫卡答应把魔术工房里的房间借给我们。”埃斐说,“魔术工房外设有结界,可以隔绝声音的传播,不仅有益于休息,我们交流起来也会更安全。放松点,乌利亚,不会有姑娘半夜摸到你的床上去。” “……我并没有担忧这些,猊下。”乌利亚叹了口气,“既然您坚持的话,我也就不反对了。” “耶底底亚。”所罗门差点又一个激灵——好在他做足了准备,没让自己惊慌到从椅子上跳起来,“站起来,我的手就在你前方,握住它。” 所罗门想要先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却在开口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希望他表现得足够自然……一想到对方有可能正在探究地审视他,他的手指就忍不住像痉挛一样抽动。 “连续奔波了几天,你应该很久没有好好清理过自己了。”对方说,“接下来我会带你去楼上的房间洗澡。虽然我会引导你,但毕竟要走楼梯,你自己小心脚下。” “这太劳烦您了。”乌利亚说,“由我来处理这些麻烦的事吧。” 麻烦的事……是指他吗? “你会给孩子洗头发吗?”埃斐问。 “我虽然没做过,但有类似的经验。”乌利亚非常自信,“应该跟冲洗羊毛差不多吧!” “……还是我来吧。”埃斐说,“过来,耶底底亚。” 她的语气倒确实像在叫唤羊羔。 所罗门几乎耗尽了自己的克制力,才勉强没有倒抽一口冷气——他以前听别人发出过,像是小鸡打嗝,他一直认为那是种不太体面的声音。 可当他握住对方的手时,还是从那种黏腻感中感受到了自己掌心渗出的冷汗。 神啊,没有千里眼的普通人平日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
第138章 所罗门以为快活窝已经够潮湿了,不光是空气中弥漫着的咸湿的海盐气息,还有人们热烘烘的身体上挥发的汗水……坦诚说,这味道让他总感觉这家妓院可能开在哪个肠肥脑满的中年男人腋窝下。 但洗澡间的体感只会更糟糕, 里面像是下了一整年的雨, 直到他走进来的前一秒才停下,也许他只肖在里面静静地坐一会儿,头发自然而然就会湿透了。 埃斐正背对着他,把青铜水壶里的热水倒进一个木盆里,氤氲的白雾蒸腾而起,她的身姿在其中影影绰绰,看起来很不真实,像是一道从窗外照进来的薄影。 所罗门本以为自己只能洗冷水澡,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为他弄一壶热水过来,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也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他此刻内心的无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才会意识到这种情绪叫作“羞耻心”——总之,当所罗门意识到事情已经无可救药地朝着令他难堪的方向发展后,内心反而多了一丝安宁,虽然背脊仍在冒出冷汗,但至少他的牙齿不会再打颤了。 同样的——得再过一段时间, 他才会知道这种情绪叫“破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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