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记得自己当时也投了他一票,这也许会成为一个让她这辈子都感到后悔的决定——她真该切下他的舌头,把他扔进大牢里与老鼠为伍,可惜战争来得太突然了,此时贸然变更商会领袖,只会让蛾摩拉在贸易上好不容易维持的势力平衡彻底崩溃。 “哪怕我的心属于蛾摩拉,也不得不说, 在这件事上,我们办得极不妥当。”一位学府代表说道, “索多瑪王没有直接攻打我们, 而是选择先礼后兵,已经表现得非常有诚意了。” “正是如此。”亚勒腓说, “何况,我们何必将索多瑪王视作洪水猛兽?猊下寡居多年,不仅从未有过丈夫,也没有传出过私下赡养男人的秘闻。要我说,索多瑪王作为统治者的名声虽然不好,英勇善战却是不争的事实,说不定在床上也很得劲儿,能让猊下也体会一番作为女人的幸福滋味……” “亚勒腓大人。”她几乎是在把自己的声音从嗓子里抠出来,“注意你的言辞。在议会下院拥有一席之地,不代表你的脑袋不会从脖子上掉下来。” “是我失礼了,请您原谅。”他语气轻浮地道歉——可恶的家伙,如果是猊下坐在这里,他怎敢用这种语气说话,“可您也得承认,我说的话并无错处。” 帕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如果把战俘活埋或推进火坑也能算英勇善战,那我建议亚勒腓大人也去亲身体验一下。” “在讨论这个问题前,我们应该确信人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而一个人只要变坏了,就很难再指望他变好。”西伦毫不避讳地看着亚勒腓,“而索多瑪王,他的残暴和贪婪已经不必多说,如果两国的统治者缔结婚姻,意味着索多瑪王每一次犯下暴行,蛾摩拉就得割自己的血肉为他填补。蛾摩拉虽然富裕,但不代表我们有义务为一个强盗无止尽地收拾烂摊子。” “西伦大人,您怎可将一国之王比作强盗?” “是啊,西伦。”安赫卡放声大笑,“怎么能这么侮辱强盗?” 她一开口,之前那位暗里为亚勒腓说话的学府代表霎时噤声了——虽然席位没有名义上的高下之分,但安赫卡是学府院长,地位比他们这些普通的导师高出许多,连她都嘲弄了亚勒腓的言论,他们自然没资格继续声援对方。 “可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提尔-西顿联盟,蛾摩拉也必须尽早做好准备。”亚勒腓立刻换了一套说辞,“若是能和索多瑪联手,将整个摩押地收入囊中,这份回报难道不比我们此刻失去的更多?” “是吗?”塔玛冷声道,“索多瑪国内的财政情况,说是一团糟都太仁慈了,更不用说连年的饥荒和瘟疫,恐怕在得到那份回报之前,蛾摩拉就会被这只水蛭吸干了血……还是说,亚勒腓大人打算用自己的资产去贴补索多瑪的账本?” “财政什么的先不说……”亚勒腓冲她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仔细想想,毕竟我们的女王不仅拥有永恒的智慧,神圣的躯体更是不朽,索多瑪王这样的凡夫俗子自然难以相配——噢,愿猊下的光辉永远沐浴着她的国家,好在我们的王室虽不兴旺,但还是有一位适龄的年轻女士。就连高傲的法老都决定将自己的女儿外嫁到其他国家,何不让蛾摩拉也双喜临门呢?” 帕提猛地站了起来:“亚勒腓,你怎么敢……!” “无需为此生气,帕提大人。”塔玛说,“亚勒腓大人,无论您是否有意将矛头直指向我,作为女王代理,如果议会下院投票过半数,我都会将您的提案呈交红屋,等待猊下定夺这件事。” 闻言,亚勒腓脸上的笑容霎时褪去了——塔玛对此不以为然,心里清楚对方不过是一个声厉内荏的家伙,故意用这些话逼她发怒罢了。她平静地扫视会议厅的每一个人,无论是明面上支持亚勒腓的,还是扭捏地表示自己站中立,实则等同于支持亚勒腓的议会代表,此刻都噤若寒蝉。 “那么,赞同亚勒腓大人提议的代表,请举起你们的右手。” 没有人有动作,哪怕是亚勒腓自己。 显然,没人希望去拔老虎的胡须——虽然亚勒腓现在敢毫不掩饰自己的阳奉阴违,但出席会议的若是猊下,他恐怕只会像老鼠那样卑躬屈膝地恳求女王听一听自己的意见。 上一次会议时,他明显准备了更多,不仅私下游说、贿赂了许多代表,还特意饿了三天,把自己搞成憔悴不堪的模样,想以此谋求大法官和剩下几位学府代表的一些怜悯,结果猊下仅仅是一句“不行”,就让他的辛苦化为乌有,他用钱买来的“朋友”没有一个敢为他说话,那场会议就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结束了。 “看来本次会议不会诞生新的提案了。”塔玛微微颔首,“那么就维持上一次会议的决策,蛾摩拉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做任何退步,在确认索多瑪彻底打消战争的意图之前,各方面的作战准备都会持续进t行,散会。” 直到离开会议厅前,她都面无表情,仿佛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烦扰到她——然而,当她走回自己的房间,遣走了宫仆,把门锁上后,怒火瞬间如同迸发的岩浆般不可遏制。 由于年幼时养成了勤俭的习惯,她没有动那些精美的花瓶和茶壶,只是拿起藤枕往床上砸,每砸一下,她的喉咙里就发出那种低沉的、像是母狮发怒时会发出的声音。 “他怎么敢?!”她咒骂道,“亚勒腓,那个可恶的混蛋!等我把他的老二剁掉然后塞进他的屁/眼里,他就会知道什么叫作真正的幸福滋味了!” 不光是他,还有和他狼狈为奸的那些家伙——如果乡绅代表的沦陷只是让她感到无奈,那几位被收买的学士则令她痛心疾首,哪怕不是被金钱腐化,他们也是一群在战争面前露怯的懦夫。 哪怕极尽她的想象,也不知道有哪一个国家能像蛾摩拉这样,给平民同样多的机遇……猊下一直将学府视作蛾摩拉的荣耀,可她的荣耀现在却要逼迫她给予更多,哪怕他们索求的其实是她的血肉。 “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她喃喃道,“等这件事结束后,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是罗丹的声音——塔玛赶紧把枕头放回床上,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当然,请进吧。” 英俊的中年诗人走进房间,眼睛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她的房间,面露微笑:“看来这次会议让您很不痛快。” 塔玛叹了口气:“有那么明显吗?” “您在神态上伪装得足够好了。”罗丹说,“但这张床上还有您砸东西留下的痕迹……我猜是枕头吧?下次如果把床单的褶皱也处理一下就更完美了。”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对方语调中那种天生的幽默劲儿还是轻易化解了她的怒气:“下一次我会赢过你的。” “我很期待。”罗丹朝她眨了眨眼睛,“不过很可惜,恐怕很难有下一次了。”他拨动了一下琴弦,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她初次见到对方的时候,那个年轻又风度翩翩的吟游诗人,“我很快就要离开蛾摩拉,前往迈锡尼。如果您有空的话,不妨送我一程?” 闻言,塔玛心头一颤,但她遏制住了自己的哽咽:“当然。” 走在前往港口的路上,罗丹和她闲聊起来。 诗人就是这样,嘴里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趣事。他们先是聊到雷纳,因为他独居多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对女人没兴趣,所以那些想要谄媚他的人干脆送了一个男孩过去,吓得他光着屁股就从浴室里跑了出来,聊到安赫卡偷拔鹦鹉的尾巴做实验,从此后那只鹦鹉一见到她就会大叫“强盗!强盗!”,聊到亚萨最近写了一篇学术论文,以论证蜗牛是没有性别的,它们在交/配后双方都会怀孕,并表示自己会进一步探索其中的缘由…… 直到看见远处深红色的船帆时,塔玛才忍不住问道:“是猊下让您离开的吗?” “是啊……还给了一笔丰厚的遣散金,大概是想让我在迈锡尼度过余生。”罗丹有些感慨,“这么一想,那些比我资历更深,或与我同年的归栖者,好像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人世……也许猊下是希望我们这些剩下的人都能有一个善终吧。” 许多名字在塔玛脑海中闪过,她感到喉咙泛苦,但还是挤出一个微笑:“我会想念您的。” “别露出这样叫人难过的表情嘛,王女殿下。”罗丹语气轻松地说道,“等我的诗歌在地中海声名远播的时候,您可以看着我的作品一解思念之情。” “诗歌?” “当然,否则您以为我的行囊里装的都是什么?”罗丹说,“我把这几年在蛾摩拉的手稿都带走了。有些事情自是不必多说——自古以来,本国人对伟大之人的赞颂永远是最无趣的,就像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的史诗是巴比伦人写的一样,有关蛾摩拉女王最好的诗歌自然也不是住在蛾摩拉的诗人写的。” 她吃吃笑道:“我非常期待。” “您也只能期待了,等我离开后,蛾摩拉最有趣的家伙就变成安赫卡大人的那只鹦鹉了。”罗丹说,“听说您即将启程去西顿?” “猊下希望由我去解决希兰的困境。”说到这里,塔玛不免有些沮丧,“我原本还无法理解猊下为何如此坚持……但现在我明白了,对其他人而言,我作为统治者的还远远不够。” “当你的前任是整个黎凡特都从未有过的优秀君主时,难免会面临这样的窘境。”罗丹安慰道,“不必对自己太气馁,任谁在你的位置上,都不会做得比你更好了。” 等罗丹登上船后,塔玛问道:“您不想和猊下见最后一面吗?” “当面说再见就太让人伤感了,殿下。”罗丹回以微笑,“两个人如果认识太久就会是这种结果,我还想面向海风潇洒地唱着歌呢,可不能沦落到在船舷上痛哭流涕……哪怕相隔很远,只要知道你们在远方过得很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第206章 “殿下?”帕提说, “您是不是有点过于紧张了?” 塔玛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缰绳,不同于哥哥押沙龙,她并未继承大卫王在武技上的天赋,无法骑着快马在起伏的沙漠丘陵上如履平地:“这是我第一次亲自领兵……你应该知道的,帕提,我没法像猊下那样用弯刀砍下别人的头,我这辈子拿过最像兵器的东西是砖头和黄油刀。 ” “黄油刀也是刀。”帕提说, “用它切开别人喉咙的感觉和切黄油也差不多。” “帕提,你这样会让我以后很难面对黄油刀。”塔玛低声叹气,“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这时本该留在城里,带领铁卫队为战争做准备的……” “什么?” “你忘了吗?”塔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们马上就要和索多瑪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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