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没好气:“你发什么疯!” “我说贾少爷,”冬荣面带嘲讽,“刚才咱王小秀才遇到的那贾大人是不是你弟弟?” “不是!”宝玉气鼓鼓地撇过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认识他!” 自从知道了宝玉在这里有个当官的弟弟,冬荣就日日让宝玉去找人,但宝玉因为贾琰那天的态度,伤了心冷了面,死活不肯再去。 冬荣朝宝玉伸出了拳头。 宝玉一梗脖子,冷笑道,“你有本事尽管打死我好了。” 说起来也奇怪,宝玉性格其实非常软弱,这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但无论怎么样,就是学不会眉眼高低,在某些方面,特别坚持,甚至坚持到了几分呆傻之气。 冬荣眉目间顿时攒起怒火,“谁管你死不死!你没看见勇哥什么样子吗?今天本来是该你下水的,勇哥怕你冷,在水里硬生生挨了两天,这才病的,贾少爷是没长眼也没长心是吧?” 宝玉嘴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默然不语,只是弯腰将自己身边的干草也盖到宋勇身上,就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多半会被冬荣揍,还往宋勇身后躲了躲。 冬荣看见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态度,肺都要气炸了! “我求求你了,行吗,”但冬荣没有打他,反而“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忍住气道,“贾少爷,当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往日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是我不对,你有气,你尽管打我,我打过你多少次,你翻倍打回来,我保准不吭一声,但是勇哥,” “他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这一路,你好好想想,勇哥但凡有一口吃的,他都给了你,哪怕自己挨饿受冻,都要先紧着你,可如今他病了,是,这病不重,我们这种人命贱,往日不吃药我们也能熬过去,但在这地方,病人干活慢,干活慢就得挨鞭子,干活慢就不给分饭吃,早晚就是个死,趁着勇哥还有救,我求求你,去跟那位贾大人说两句话行不行?” 宝玉摸了摸宋勇滚烫的额头,叹道,“没用的,他不听我的。我让他送我回家,他理也不理。” “你再去求求他,两次不行三次,就算是为了面子,他也不会不管你的。” “他要是肯管我,会放任我在这里受苦?” 冬荣气道:“贾少爷,我们不求他送我们出去,就求能给我们换个轻省点的活计,就求能给我们一碗药,一条被子行不行!你直接像我这样跪着求他,我不信他不给!等人多的时候,你去求他,他不会不要面子的!” 宝玉瞠目结舌,“哪里就至于到这种程度了,”又摇了摇头,“他不来求我,就别想我求他。” 冬荣眼里火光跳跃,他站起身,阴沉道:“你信不信我真的敢打死你!” 宝玉往宋勇身边靠了靠,不当一回事,可这次冬荣像是来真的,在宝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冬荣狠狠面朝下摔在了地上,宝玉翻过身,鼻子很快渗出了鲜血。 冬荣上前,将宝玉身上的衣服扒拉下来,然后拎起角落里放置的一桶冷水,毫不留情的全浇在宝玉身上。 等到第二天,宝玉就发起了高烧,烧得比宋勇还厉害。 而冬荣则拽着王逢吉,让他给自己指认哪个是贾琰。 贾琰正在跟郎屺商量这次运银的事,远远看见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还是刚刚认识的王逢吉,便向郎屺告了辞,走了过来。 谁知刚走过来,就见这两个小身影双双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王逢吉小秀才本不想跪,他自觉以后是有功名的人,不该随便乱跪,但在冬荣的淫威下,只好屈从。 贾琰仔细看了一看,巧了,原来两个都认识,不过也是,宝玉都来到了矿上,冬荣跟宋勇自然也在。 贾琰伸出手,还没等他动作,王逢吉便自觉站了起来,他挠挠头,冲贾琰露出个乖巧的笑容,很是骄傲地再次介绍自己的名字,“大人,我叫王逢吉,逢凶化吉的逢吉。” 贾琰点点头,去拉冬荣,却是拉都拉不起来。 “冬荣。”贾琰叫他的名字。 冬荣抬头,也扯出个笑容,笑容卑微且讨好,但他的眼神深处,却带着不屈和坚韧,他笑道:“大人,您记性真好。” 贾琰道:“你起来吧,有话直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跪人。” 虽然只有两次接触,但贾琰知道,这个小孩,是个为达目的可以放弃一切的性子,尤其是自尊这种没什么用的东西。而一旦他放弃这种东西,就意味着有事要求你。 冬荣低下头,只觉得眼睛潮湿一片,但他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听话地站了起来,开始有话直说,“大人,跟着我们的那位少爷病了,烧得厉害,我想求您给点药。” 贾琰眉头皱紧,“带我去看。” 宝玉的确是病了,他躺在地上,脸色潮红,双颊凹陷,身上胡乱堆着干草。 这是荣国府捧在手心的宝二爷。 贾琰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不太好受,于是从大夫手里接过药,想亲自喂给他,冬荣上来帮忙,顺便跟贾琰说了宋勇也病了的事,贾琰瞥他一眼,又从大夫那要了几包药递给冬荣。 索性只是普通的风寒,宝玉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可睁眼看到贾琰,他便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贾琰问:“是不是冬荣?”宝玉浑身上下跟洗过澡了似的干净,头发还湿着,再看看角落里的木桶,想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宝玉一听这个倒是转过了头,生怕贾琰去找冬荣的麻烦,急道:“我病了就是我病了,跟别人有什么相干。”说罢又自嘲一笑,“在这个地方,不生病倒是奇怪,急着赖别人,不若先想想自己。” 这是怪他没有送他回家的事了,贾琰曲腿坐下来,决定跟宝玉推心置腹的谈一次。 “二哥哥,你这次为什么出来?你不出来,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宝玉有些恍惚,又有些伤感,半晌才道:“当初我答应了林妹妹,若她死了,我就做和尚去,我欠她太多,如今这样,心里的情死了一遭,也只能还她一句话了。” 贾琰愣了一下,之后才笑了笑,“还是别了,她当不起你这么还。” 宝玉也是病得有些神志不清,这些话太越界,他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这次是真着急了,额头很快出了汗,“琰儿,我是病糊涂了,信口胡说的,这般混账话,你别当真,我” 贾琰“嗯”了声,打断了他,“二哥哥,我都懂,我们都要往后看,别往前看。” 宝玉面红耳赤,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低着头遮掩羞愧。 贾琰道:“这银矿,它不是朝廷开的,见不得光,所以我不是不想送你回家,是不能,我也不能跟你太过亲近,因为我怕你会被他们利用,你不是无名小卒,你是荣国府的少爷,多少人盯着,你要是想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死。” 死遁,这是贾琰暂时能想出的最稳妥的办法,没什么后顾之忧,这矿山的各个地方他都熟,制造一起塌陷事故,井道四通八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不过还得再等一段时间,太快了会惹人怀疑,而在这段时间里,你会吃些苦。” 宝玉点了点头,看着贾琰平静的侧脸,终是忍不住问道:“琰儿,你为什么要帮着他们做这样害人的事?这里日日都在死人,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贾琰起身,没有再多回应,只是留给了宝玉一个没有回头的背影。 ********* 月明星稀,林静风响。 贾琰拿起笔又开始画图,在银矿呆着的这段时间里,也就在画图的时候,能感受到几分放松。 因为知识是实实在在的,他喜欢这种用知识去改变事情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怀念起从前,不是在荣国府的日子,而是跨越了空间和历史的从前。 门外响起了两下敲门声。 没等贾琰说进,门外的人便推开了门,贾琰以为是崔骁,毕竟他爱干这不请自来的事,没想到门一打开,外面站着的,反而是郎屺。 郎屺一手握着几本书册,一手提着一壶酒,面色难得的有了点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宝玉出家,有脂批“宝玉有此世人莫忍为之毒,故后文方有‘悬崖撒手’一回。若他人得宝钗之妻,麝月之婢,岂能弃而为僧哉?”第一句,宝玉出家,是做了常人不会做的事,而此时宝玉身边有宝钗,有婢女,可见是没抄家之前的,要是抄家之后,感觉就称不上“世人莫忍为者”了。 这篇作话里,本来啰嗦了宝玉一大堆,想了想又删掉了,我不该强加我自己的观点给大家,虽然时常忍不住
第99章 姻缘下巧成师生 郎屺和贾琰,一开始两人不太对付,后来关系缓和了些,也就是公事公办,但无论怎么样,两人也没有好到可以深夜谈心,把酒言欢的地步,这还是第一次,郎屺私下拎着酒来找他,怎么看都有些怪怪的。 虽然不知郎屺找他所谓何事,但贾琰还是马上把他迎了进来。 郎屺并不坐,就那么直直站着,两人面面相觑。 贾琰摸了摸鼻子,道:“郎公子,你找我,有事?” 郎屺点了点头,“有点小事。”却又不说是什么事,贾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总觉得郎屺脸上,带有些不好意思的窘迫。 正沉默的有些尴尬的时候,郎屺将酒放在他桌上,见桌上放着图纸,就拿起来看,终于找到了话题,“你画的这是什么?” 矿石被农夫背出来后要捣碎,捣碎后要用淘洗法,也就是通过水的冲淘,来将矿石和石砂区别开,淘洗法需要人站在水池里不断运送物料,宋勇就是干的这种活,天天站在水里,人呆不了几天就废了。 这种办法不但折磨人,效率低,还很浪费,因为水的密度稍小的原因,并不能很有效的将含银的矿石和石砂分开,不少含银矿石就被浪费掉了。 根据这种情况,贾琰想到了另一种办法,叫浮游选矿法,大概原理就是将水,油,浮选药剂一起放入槽内,含银的矿石就会被稀薄油膜包起来,和其他物质分离,不是利用密度,而是利用可浮性来选矿,所以最重要的就是浮选药剂的选取。 贾琰正在研究的就是浮选药剂,他写的是化学方程式,但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看明白,别人只以为他在画什么东西。 贾琰朝郎屺笑了笑,简短解释道:“我在想一种新的选矿方法。” 郎屺却并不满意这种回答,他手指按在纸上,继续问道:“这种图案是什么意思?” 贾琰见他坚持,想了想,只好道:“这不是图案,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一种符号,这种符号代表一种物质,物质跟物质之间是会发生的反应的,反应后生成另一种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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