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此事十拿九稳,才急着在贾芹他妈面前显摆,听人家说了一箩筐的奉承话,好不受用!谁曾想贾琏出门时满口答应,转个身却把自己的交代全抛在脑后头了! 那贾芹的妈自然不敢埋怨,只不咸不淡地说些这屋子里总归还是要男人拿主意,奶奶也没法儿的话。只把凤姐梗得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回去就和贾琏发作起来。 她口舌尖快,为人泼辣,两句话就顶的贾琏接不上嘴。那贾琏平时再让着她,自身也是个富贵公子哥儿,何尝能受这样的气? 何况他自觉这次行事完全出于一片公心,凤姐不是总和他抱怨银子不够使吗?如今自己出头了结这件事,又不使她被众人抱怨,不说句谢就罢了,何苦当着一众下人的面给自己难堪。 越想越气,贾琏发狠一摔帘子走了,大半夜的,也不交代去了哪里。凤姐拦着不准人去追劝,只说由他去,还许他一辈子不进这屋子呢!背着人却狠哭了一场。 往后三四日,贾琏都只歇在书房里,两人见面也不说话,有不得不说的,只让平儿代为传话。他俩这样,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不敢大声言语,生怕触了霉头。 偏生这件事未完,凤姐又把园子东北角处栽花草的事派给了贾芹。这件事本是说定了给贾芸的,他来贾琏跟前应候了许久,殷勤周到很是不错,贾琏也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这可又让凤姐摆了一道,贾琏自知理亏,不得不忍气吞声,和贾芸说好另派他差使。 碰巧这回姑娘们进大观园,院子里各处帐幔铺陈还要更加细化,少不得一一从外面买了来补足。贾琏知道这个差使油水丰足,就想把它补偿给贾芸。 想来也和凤姐别了四五日苗头,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和她斤斤计较,趁着这件事,也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于是就拉低声气,好言好语地和凤姐说了,没成想凤姐居然很好说话,笑着就答应了。 贾琏自觉不辜负贾芸的请托,亲自去和他说了这件事。本以为贾芸会喜出望外,没想到他虽谢了又谢,却远没有贾琏想的那么惊喜。 贾琏正自纳闷呢,转过西角门,就听见两个小厮在说话:“咱们这个屋子,说白了还得看奶奶的!你看那后廊上的芸哥儿,奉承咱们爷多久,还是只能看着别人领了差使高头大马地出门。 他自己么,非得拜对了庙门,才有这么点子剩汤喝喝。听说,他给奶奶送了好些上好的麝香冰片呢!咱们以后可得把这双招子放亮些,宁可敷衍着些爷,千万别得罪了奶奶!” 贾琏听了这话,一张俊脸气的紫胀,转过门去一脚踹在小厮肚子上。那小厮被踹得狠了,疼得直在地下诶唷。另一个抬眼看见是贾琏来了,连忙跪伏在地,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贾琏照面也踹了他一脚,怒气冲冲地就往屋里去。没成想刚进院子却碰见奶妈抱着大姐儿在院子里玩,看见贾琏回来,奶妈连忙把大姐儿抱上前来给他看。 贾琏看着女儿柔嫩的脸庞,忍了一忍,转头走了出去,一时却不知道去哪儿…… 他方才很想冲进去问问凤姐儿是不是真的收了亲戚的东西,又想问问她这么事事逞能,仗着老太太的宠要自己的强,传出去是自己的名声好听还是她的名声好听! 现下想来,纵然问了又有什么用呢?辩不出个青红皂白不说,她肯定又是一通胡搅蛮缠,好没意思。 于是自己逛着逛着,不知怎地走到了紫菱洲迎春的屋子…… 迎春一见贾琏,就知道他憋着气呢。能让这傻哥哥受气难发的,不是他媳妇就是他老爹。这两者的事,自己都不合适开口打听,于是只笑着让他茶,还请他帮忙看看屋子。 那贾琏能主持着修建大观园,审美自然不差,迎春听的仔细。贾琏先还有些心不在焉,后来发现自己提的建议,迎春依样改了不少,一时兴致来了,也就丢开前事,认真给她出起主意来。 这么热闹了一下午,又在迎春处吃了一回点心,贾琏才觉自己心火平复,告辞出了园子来。 园子角门边,贾琏的小厮早就等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主子急火攻心,出了什么事。没想到里面走了一遭,出来倒眼见得心平气和。那小厮也不敢再提前话,默默跟着贾琏回院里去了。 这边,贾琏特地回来想探探凤姐的口风,说不准是个巧合,她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呢!于是特地在家里等着凤姐吃饭,偏等到入了夜,凤姐才从贾母那里回来,还是吃过了的。 所幸迎春那儿一盘子点心吃的扎实,贾琏此时也不算饿,就没理论,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起来,等着套凤姐儿的话。 凤姐自以为先前两人已经说开了,看见贾琏没等到自己吃饭也不以为意,还同以往一般兴致勃勃地夸耀起自己。今日又出了哪些好点子,又解决了哪些别人怕烫手的烦难事…… 贾琏默默地听着不吭声,好容易等凤姐儿说足了兴,才提了一句贾芸。 没想到凤姐居然满口里向自己讨情,说这次全是依了贾琏的意思,以后哪桩哪桩事就得问过自己的主意了。绝口不提自己收了人家冰片麝香还两处讨好的话! 贾琏怒极反笑,心里自忖:她是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儿摆弄了?打量着我不知道她那些事,在她眼里,我就那么窝囊? 看着凤姐言笑晏晏的样子,这些话终是存在了心里没说出来。只是自此之后,这对也曾浓情蜜意的夫妻之间,难免产生了一道不浅的隔阂!
第51章 哭泣 迎春自住进大观园,真是好不快活。每日沐风听雨,品茗读书。高兴时与姊妹说说笑笑,烦闷时就独自躲在一叶小舟里。 只要在舟头系上一根粗绳,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岸边的木桩子上,就可以自己滑入荇花深处,或是垂柳荫下,好不自在。 司棋先前还死命拦着不让,生怕迎春不防头失足落到水里。可是她一个丫头如何拗得过主子,只好在岸边不错眼地望着,生怕有个好歹。 迎春被她盯的好没意思,硬是跟着船娘学会了撑船,才让司棋不再那么提心吊胆。 岁月静好的日子过得很快,这一日迎春刚用完早膳,忽听到贾赦院里的婆子来传话,说贾赦病了。 迎春听到贾赦生病的消息,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又来了。这两年,因为自己年纪一年大似一年,迎春甚少再给贾赦做针线。 生怕这个老不修哪日和小情儿玩开心了,也像宝玉似的解个腰带,换个汗巾子。 万一把迎春做的东西给出去了,或是遗失了一两件,真不够人恶心的。 但又不能从此远了便宜爹,否则前番功夫都白做了,于是迎春换了个套路——送吃食。 或是自己动手做的点心,或是吃到觉得好的,又或者是外头林家送来的新鲜蔬果,三五不时的,贾赦桌子上总能看见她的孝敬。 古人讲究女大避父,及笄之后的迎春除了请安之外甚少再见到贾赦。送吃食只是刷存在感的一种手段,侍疾才是表现得好机会啊! 等迎春到了贾赦院子后,屋里已经飘满了药香。迎春先问过大夫,确定贾赦只是寻常的偶感时气后,就站在一旁安心给贾赦伺候起汤药来。 这都是做熟了的事,当初林如海病重,迎春也曾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过。只是彼时此刻,心境已经大不一样。 丫头婆子先还以为迎春只是来做做样子的,毕竟凤姐邢氏都来端了端药碗子。没想到迎春竟是真的按时按点地来看贾赦,劝汤药,布菜饭,甚至还能陪贾赦品鉴古玩解闷。 人在病中,心绪烦乱之时难免性子左犟,言语失格。连丫头们都怕在这种时候来贾赦跟前点眼。偏迎春毫不避忌,温言软语地仔细劝解。 丫鬟不敢上前的时候,她却能接过药碗自己顶上去久而久之,又再次刷新了众人对这位二小姐的认知。 贾赦也不是个不知情的,每天脚略沾沾地就不见踪影的儿子儿媳,和一直陪在身边的女儿,都不用费心,就能分出高下。 其实贾琏也不是不关心老爹,只是他是真的忙啊!前儿还一天之内往兴邑跑了个来回。而且贾府的长辈似乎都信奉打压教育,贾政是这样,贾赦也是这样! 对着女儿还稍微收敛点,对着儿子说句话都是夹枪带棒,久而久之,贾琏虽不像宝玉怕贾政那样怕他,也差不离了。反正如无必要,是绝对不会来找骂的,恨不得遇上了都要绕着走! 凤姐儿就更不会来了,一则她其实很没有把这个公爹放在眼里,她一心一眼都看着老太太的指挥棒行事,贾赦有多不讨喜,她比旁人都明白。 二则,儿媳也实是不便在公爹面前久站。 这就把迎春显出来了,偶尔贾赦精神好的时候,迎春还会把贾琮也带去贾赦跟前溜溜。贾琮的娘翠云之前还与迎春有过一段互助关系,曾经也想蹭着迎春的东风让贾赦多看顾这孩子一点。 可惜,贾赦这个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一个奶娃娃,就算是自己的骨血,他也不甚在意。尤其最烦小孩子哭,翠云碰了两回壁,只好把上进的心暂且收起来,想等贾琮大些再做计较。 这一次刷脸,迎春也没忘了这个小弟弟。她和翠云的想法不同,从贾赦给孩子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贾赦并非完全不在意这个庶子。“琏”和“琮”皆是宗庙里用于祭祀的礼器。 至少在给孩子取名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是充满祝福和憧憬的,有这一点,其实就够了! 贾赦精神好的时候,迎春就带着贾琮来和贾赦说说话,童言稚语,不哭不闹的时候还是很能治愈人心的。 迎春原本没想把这么小的孩子带来病人的屋子里呆着,偏就有一天,探春惜春黛玉听说贾赦病了,都随着贾母一齐来探问。 宝玉、贾环贾琮贾兰也一齐来了,那邢氏只顾把宝玉抱在怀里问这问那,其他几个正眼也不看一下。 还说姑娘们都来了,闹得她头疼,也不留几人吃饭,随意就把人打发了。尤其是贾琮,还被她狠狠嫌弃了一番,说他没有大家公子的气派,像只慌脚鸡。 贾琮年纪小,对这样的区别待遇还没有感触,只是心里面有些怕这位大太太,始终亲近不起来。贾兰贾环两个懂事的,憋着一口气退了出来,正好让迎春碰见了! 要说邢氏是真的很不会做人,她优待宝玉,不过也是看老太太喜欢他,跟着众人拜高踩低罢了,可这做事真的太难看了,气的贾环眼歪口斜,贾兰眼眶都红了。 迎春看着这三个落汤鸡似的倒霉孩子,把他们叫进了偏厅里吃茶说话,过了一会儿,还瞅着机会带他们见了一见贾赦。贾赦对贾家的骨血还是比邢夫人重视一些的,让贾琮带着环、兰二人偏厅里吃完饭再回去,好歹把这一出圆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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