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满屋里的丫鬟都不爱搭理贾环,只有彩云一个与他眉来眼去。正要出声将彩云支出去,宝玉和凤姐回来了。 王氏一时哪里还顾得上贾环,只把宝玉抱在怀里“儿啊,肉啊……”地亲香个不停。 见宝玉喝多了闹酒,就随手指了一个丫鬟去给宝玉捶背,宝玉的劣习发作,拉着这丫鬟的手直叫姐姐。这丫鬟正是彩云,眼见贾环看着自己和宝玉撕扯不开,急的头上直冒汗。 贾环从看到宝玉和王夫人撒娇起就浑身不自在,赵姨娘不是个细致人,对待孩子从不会像王夫人这般慈爱,多的是唠叨和抱怨。 如今看到宝玉和自己的母亲可以这样亲密,心中的委屈和不甘本就如同洪水决了堤。偏王氏还把唯一搭理自己的丫头彩云也指去服侍宝玉,贾环脑海里理智的那根弦瞬间就绷断了。 轻轻一推,一盏灯油热辣辣地泼了宝玉满脸,在宝玉痛呼和众人惊叫声中,贾环是有一瞬间的惧怕和忏悔的。 可是这样的情绪很快消弭在凤姐儿对自己母亲的责骂声中,赵姨娘的手拍在贾环的背上,他只觉得畅快极了!好像连年累积的委屈愤懑都瞬间烟消云散。 所以他离开正房时,脸上是哭着的,心里却在仰天大笑。 隔日,老太太果然动了气,把跟着宝玉的人统统骂了一遍。因宝玉说是自己不小心烫的,所以这事没牵扯到贾环身上。只是阖家的人,再没一个不知道此事底里的。 探春一听说此事,就笃定必然是贾环使坏,自己气的了不得,怒气冲冲地往贾环屋子里去,开口就是质问! 以前贾环都是怕她的,如今不知撞了哪里的邪,居然当面问道探春脸上: “宝玉伤了,太太还不理论呢,三姐姐倒替他来报不平?若只说咱们是同一个父亲,三姐姐也管不到我身上来,若要说咱们还是同个娘胎里出来的,我才好笑呢!” 这番话把探春气的面红耳赤,偏赵姨娘又进来拉偏架,说些什么:长日里,正经的兄弟不见你问候一声,这时候倒是来排揎人…… 探春满腹的委屈,强忍着回到自己房中,捂在被子里哭了一下午。 她真正的难堪之处,在于既看不惯赵姨娘贾环的鬼祟行径,又无法割断这层血缘羁绊。 曾经多少次在心里发狠,想要与他们一刀两断,互不干涉。可是每每听到两人在贾府被人取笑嘲讽,她始终挺直的脊梁也仿佛被折了下去。 如今贾环闯出这样的祸事,她羞愤之余,更多的是担忧和恨铁不成钢。这一遭去找贾环,本来是想替他想法儿描补描补,不至于得罪狠了贾母王夫人。 谁曾想贾环竟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半点不知错。自己没忍住出言责问,竟挨了母子俩这些难听的话,仿佛他们才是一家,自己是个外人了。 一时又是后悔插手,又是伤心难堪,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太太养的!即使没那个福分,托生成个男胎就罢了,偏又是个女孩,行动半点由不得自己。 探春越想越难过,晚饭也不曾吃,一直哭到累了才罢! 又过了两日,王子腾夫人听说宝玉烫伤了,特地拿了伤药来瞧他。竺氏倒是真的心疼自己这个外甥,拉着王氏好一阵问,迎春姊妹几个都各自打点了出去陪客。 众人正说笑呢,不知怎地外间突然闹了起来,一时急匆匆地跑进三四个丫头,口里喊道:“宝玉中邪了!” 王夫人听见“宝玉”两个字,“腾”地就站了起来,口里喝骂到:“满口里胡沁什么呢?宝玉怎么了?” “太太,宝玉中邪了!”王夫人嘴里骂着丫头胡说,脚下却不慢,一时间阖府惊动。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迎探惜三姊妹,并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芸呼啦啦一大群人全涌进园中。迎春走的快,几乎第一个踏进了宝玉的屋子,只见宝玉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声嘶力竭地喊着头疼。 黛玉在旁边哭的犹如泪人一般,自己都站立不稳,还想着去扶宝玉,袭人大半的身子伏在宝玉身上,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住。 迎春抢先上去一把扶起黛玉后退了两步,果然后面的探视大军一拥而入,把围着宝玉的丫头有一个是一个,撞了个东倒西歪。 还是薛姨妈指挥着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宝玉抬到了床上,贾母看宝玉还是一连声地喊着头疼,忙叫人赶紧去请太医。自己则厉声问到袭人脸上,说宝玉先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袭人正不知如何开脱,猛一挡眼看见黛玉,立马低下头,抹着眼泪对贾母王夫人说:“方才还好好的,大家一块说说笑笑,后来二爷说要和林姑娘……” 迎春见袭人的眼神看过来时就惊觉不好,果然袭人眼珠子一转就要把黛玉牵扯进去。迎春不等她说完,猛地一把将黛玉拉至自己身后,盯着袭人的眼睛沉声说道: “你可好好回话,仔细吓着老太太太太!”不仅袭人,就连屋子里的一干人等都被迎春突然的一句话吓得一愣,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外面突然又吵嚷起来。 原来是凤姐正拿着一把钢刀,大呼大叫地喊着要杀人,丫鬟婆子们不敢阻拦,乱成了一团,竟是凤姐儿也中邪了! 袭人听见凤姐也不好,就知道这事没法推到黛玉身上,一时深恨方才莽撞。再回头一看,只见迎春正用黑沉沉地眼睛盯着自己,登时打了一个哆嗦。 方才袭人攀扯黛玉时,一个“林”字刚出口,王夫人的目光就如同雷电一般射了过来,黛玉从来没见过舅母这样的神情,在她印象中,王氏一直都是温言笑语、和和气气的。 还不等自己反应过来呢,就见迎春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 黛玉想起父亲没了的那天,满脸是泪的迎春也是这般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纤弱单薄的身躯却能让人感到安稳和可靠! 凤姐最后是被贾琏硬生生抱在怀里控制住的,她手脚不能动,眼睛还往外凸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周围说要杀人。 到了这时,再笨的人也知道这姐弟俩是着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从这日起,贾府众人为了这姐弟二人的症候可谓是乱做了一团。 迎春在那日稍晚些就把黛玉带出来了,借口都是现成的,来往探视的男丁太多,女眷待在里面不便。 确实不便!世人都知道宝玉是荣国府的宝贝疙瘩,一时病了,亲朋旧故络绎不绝,迎春躲闪不及,居然看到了——冯紫英! 当时还有一行人正沿着怡红院的长廊往上走,司棋赶忙用扇子把迎春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同时遮住的还有她的视线。 原本还算宽阔的走廊塞满了人,本就寸步难行。忽然不知被谁推搡了一把,迎春猛地就向旁边倒去,这一遭要是倒下去了可了不得,迎春下意识就抬手护住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迎春感到旁边有人猛地借了一把力,一只宽厚有力的手瞬间将她扶正之后立马松开,定睛一看,借力的正是冯紫英! 来不及庆幸,迎春只想吐槽!为什么每次碰上这人,自己都是这样的狼狈不堪!贾府的门禁呢!贵妃省亲之所,竟然让一个外男长驱直入,简直离谱! 冯紫英不知道迎春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确定没事了,一颗心才重新落回胸腔里。 握一握手心,里面全是冷汗,方才一抬头就看到她要跌落的一瞬间,简直心都要停跳了! 这一拉有些越界,幸好此时乱糟糟的,上面的人要下来,下面的人要上去,无人留意他们两人之间的官司。 冯紫英趁势对迎春快速说道:“我来给令弟送药,事急从权才进了园子。后边都是贵府亲眷可以不必担心,姑娘还请小心足下!” 说完不待迎春答话,两步就挤上了楼梯。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小厮和一只呆若木鸡的司棋。 黛玉先就挤了下去,只比迎春快了一步,就躲过了这一波探视大军。冯紫英的小厮还一步一回头地看,迎春则拽着司棋快速下了长廊。 直到迎春将黛玉送回了潇湘馆,司棋都还是呆的。 等迎春都回房喝了两盏茶了,她才突然惨叫一声,吓得外面的嬷嬷打翻了茶盏,连声问司棋是不是也撞邪了! 迎春答道没事,只是吓找了,打发了提心吊胆的嬷嬷。 司棋理智回炉,打量了四下没人,才抖着声音问迎春:“姑娘!那冯公子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冯公子”三个字时,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显得又急又怕! 司棋确实又急又怕,她比迎春大些,身边又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潘又安,早知了人事。方才那冯紫英看姑娘的眼神可实在说不上清白! 况且听那话头,两人竟像熟识的!和自己几乎寸步不离的姑娘,何时和这么一个外男熟识了?司棋直直地盯着迎春,满眼里都是不解! “偶然有些交集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说出去就是。” 这句话显然不能打发司棋,她几乎立马就接口:“姑娘!” “好了,我今日很累了,你真的要在此时和我谈论一个不相干的人?” 司棋听她这么说,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迎春按了按太阳穴,今日确实发生了太多事,她得好好盘算下,是先干掉袭人呢?还是先收拾赵姨娘! 这边,冯紫英送完药回到府中,他的小厮幼平也是一脸的难看:“公子……” “嗯?” “公子对那贾二姑娘?” “愿聘之为妇!”冯紫英用淡淡的语气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公子!那二姑娘是个庶女,夫人……” “所以你不能说出去!我冯紫英自认不需要依附妻族也能走的高,走的远,可是父亲母亲总不放心! 我也知道她身份不合适,但我一见到她就欢喜,往后余生,我想日日都能见到她,你明白吗,幼平?” “我不明白!公子你莫非是被下了蛊不成?您的夫人,那可是冯氏一族的宗妇,不说二姑娘的身份,那贾大老爷何其荒唐,大爷您要与这样的人做翁婿不成?!” 提起贾赦,冯紫英确实牙疼,不过也不是没法解决,费些事罢了。 “我自认不会看错人,她绝对当得了我冯紫英的夫人。只是母亲那边确实麻烦,若她此时知道了,必定和你一样大惊小怪,还得我再运作一番。 你可闭紧了嘴巴,若是走漏风声坏了我的事,我就揭了你的皮!” 那小厮一听冯紫英这么说,心里就知道完了。他伺候大的主子他清楚,这是个打定了注意,说到就要做到的狠角色,任谁都劝不住! 而且一时翻起脸来不认人的,比起老爷夫人,小厮更怕这位少主子,于是只能揣着满肚子的担心,看着冯紫英秃自高兴。 几家欢喜几家愁,冯紫英的高兴迎春感受不到,她为了黛玉的事快愁白了头。黛玉必定每日要去看看宝玉,迎春劝阻她十分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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