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慌忙中不觉得,第二日迎春再去看宝玉和凤姐时,突然感觉到颈间的玉坠隐隐发烫,而且越靠近那姐弟二人,玉坠就越烫。 迎春一直对这个世界的怪力乱神之事存有疑影,如今亲自经历了一遭才觉得后背发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和宝玉凤姐呆久了的人,出来后都像是虚了几分,就是阳气被什么吸走了一样。 黛玉素来体弱,这两年好容易养好了些,迎春实在不想让她来冒这个险,可是黛玉总是担心宝玉,就算劝住了也是茶饭不思。 迎春没法,只好对她说:“我们做不了什么,进去也是添乱,其实对他们的病无益!你若实在放不下,只在门口看看就是了。” 这话勉强哄住了黛玉不往宝玉身边凑,可也拦不住她在怡红院的大门外一日坐到晚,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怡红院中人来人往,一日不知道要掉多少眼泪! 迎春想到那还泪之说越发心急,只恨赵姨娘手段下作,偏还是个蠢人,这两日她们母子脸上的开心都快藏不住了,也是此刻老太太不理论,否则这两人得吃不了兜着走。 迎春记得原书中,马道婆是让赵姨娘在宝玉凤姐二人的被褥里塞了两个纸人才完成诅咒的,可是宝玉和凤姐的床铺如今几乎一日一换,再是什么纸人也该换出去了呀,怎么这症候还是一日重似一日? 如今官府不许百姓们大肆宣扬什么怪力乱神之事,所以贾府先前还有些顾忌,只说姐弟二人病了,到处寻医问药。到了后来总不见效用,贾母王夫人都急了,直接明晃晃地求神问卦起来。 张道士就是在这时候被请进贾府的,他是国公爷的替身,这么些年在京中各处也算混的开,不少人相信他是有道行的。 他来了,迎春倒要躲一躲,因为她发现,给自己这块玉的老和尚应该是有些本事的,自己与宝玉接触时,不会有阳气被吸走的感觉,就像是周身立了一道屏障。 而且只要自己靠近那姐弟二人,他们都会有一段不太明显的清醒,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想而知会有不小的麻烦。 迎春也曾试过趁人不备将玉石塞入凤姐手中,结果她没有清醒不说,自己要不了一会儿就觉得头脑不清爽,很像前世做了两张高考书数学卷的疲惫与混乱。 死道友不死贫道,迎春果断将玉石收回,重新稳稳地挂在自己颈间。
第55章 吉祥物 因宝玉姐弟两个的病,宁荣两府都被闹得不安生。贾母眼看着宝玉一日比一日憔悴苍白,终于再也顾不得什么忌讳规矩,大张旗鼓地寻僧觅道起来。 一时间,和贾府交好的,有求于贾府的,不知荐了多少人来。可惜所有的法事符水统统不管用。渐渐的,这姐弟二人水米不进,越发连清醒的时候都没有了。 消息传到宫中,贵妃也急的了不得。王夫人已经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再来一回她绝对受不住。再者,这重重深宫中日子难过,宝玉也是她全部的指望! 元春心急之下倒是猛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叫来太监夏守忠,命他去贾府传谕。 元春想到的正是清虚观的张道士,他曾经是老国公爷的替身,和贾府是老交情。潜心修习了这么多年,众人都传他是有道行的。 这老道士如今上了些年纪,格外惜福养身,年后就闭关了,宝玉出事想必他没能得到消息。贾府也是灯下黑,竟然忘了这个人。求一求他,宝玉这灾祸或许就免了。 夏守忠将元春的意思带到贾府,贾母果然立时就逼着贾政等人上山去接张道士,务必要让他来看看宝玉凤姐二人。 贾政早已被这事闹得烦躁不堪,又担心贾母年纪大了熬坏身子,自己反倒劝贾赦等人不用再忙着救,只看他们姐弟二人的命数罢。 迎春听到他这番言论觉得非常齿冷,一时说不出贾政到底是超脱还是冷漠。自己不着急,是因为笃定了宝玉不会有事。他可是红楼的主角,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僧一道驾着祥云来解救他。顺便给他胸前的那块玉再添一回奇光异彩。 可是贾政不知道啊,他是真的觉得这不成器的儿子,没了就算? 倒是便宜爹表现的有情有义,不论贾政说什么,他都一如既往地四处奔忙寻求解救之法。 这次上山,就是贾赦陪着贾政一齐去的。贾府的两个当家人一起来请,张道士再是修道闭关都少不得下山走这一遭。 迎春不知这张道士的根底,哪怕心中再好奇都不敢凑上去点眼。自己身上的小秘密不少,万一真被他看出了点门道,就是大大的麻烦事。 所以张道士上门这天,迎春果断龟缩在缀锦楼,打定主意绝不踏出去一步。 但俗话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迎春坐在二楼随意摆弄着针线,忽然就看到鸳鸯、平儿并四五个婆子齐齐向缀锦楼走来。 转眼间穿过回廊来到迎春面前,两人一见到迎春就开口道:“张爷爷算出姑娘的八字好,能压一压宝玉和二奶奶身上的邪祟,求姑娘救命啊!” 迎春一脸的懵,她的八字可不就是原主的八字吗?原著中没有这一段啊,这是闹得哪一出。不等迎春想明白,鸳鸯平儿两个人早已经搀着她向王夫人房中去了。 宝玉病的这些日子,为了方便照管他们姐弟二人,王夫人命人将他俩迁到了自己屋里,此时迎春就被带到了正堂。 房内,王夫人一看见她,就迎上来攥住她的手,哽咽着说:“好孩子,道长说你八字好,福气重,能旺一旺他们二人的气,或可等到解救他们二人的机缘!” 原来这张道士从一进门就直言宝玉凤姐儿人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自己道行不够,解不了这冤孽。 贾府众人最近见多了打包票说自己能开解,却最终无功而返的人,今见张道士直言自己不可,反倒信真了他能看出端倪,百般地求着他给个拖延的法子。 这宝玉凤姐眼见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还不知能不能等到机缘来的那天!那张道士掰着手指鼓捣一会儿,又起了一挂,最后算出一个八字,说是贾府中有这八字的人能暂时压住邪祟。 贾母王夫人忙照着这八字往府找,倒是也奇,满府里只有迎春一人的八字合上了! 迎春对上张道士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时不知他是真的算出了些什么,还是恰巧碰上的。 贾母看迎春愣愣的不说话,微笑着把她拉到了身边安慰:“好孩子你别怕,这不是什么难事,你太太和叔母都会陪着你的。” 一句话把邢氏也指了留在这,迎春没什么可说的,只能一副荣幸之至的样子答应着做这个吉祥物。 倒是张道士走的很快,和贾母直言不用留他,不久之后必有人来相助,他在这反倒是个妨碍。贾母闻言只好放他回去了。 满屋里谁都没留意那传旨的太监夏守忠居然一直留到现在,等张道士说了要走,他才起身告辞。走时,还用让人很不舒服的眼光上上下下把迎春打量了个遍。 迎春故作害羞地侧了半个身子避开他的目光,感觉浑身就像被一只绿皮的大蜥蜴爬过一般恶心。 这夏守忠每回来贾府中传话,都要趁机借着娘娘的名义薅走一笔银子,就是不知道宫里的元春知不知道这事。总是这么有求必应,恐怕不需要多久,就会养大了这太监的胃口。 贾琏送走了夏守忠,王夫人就忙命人打点迎春住下,那样子也没给迎春留下回绝的余地。 迎春待在这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待要找点事情做消遣,看着这一屋子的愁云惨雾,也不太合时宜。 思来想去,只有和王夫人一起念佛最为合适。净手焚香之后,迎春娴熟地跪在王氏旁边和她一起吟诵。 这也是迎春曾经刻苦修习过的基本技能,如今有不少太太奶奶都是佛道两教的虔诚信徒,包括贾母王夫人都没少在这些事上花银子。迎春想着,万一以后心仪的翁姑醉心此道,自己能借此搭上话,也是极好的,所以曾下苦心记诵过。 即便找婆婆用不着,能讨好讨好贾母王夫人也不亏。果然老话说的不错——“技多不压身”,此刻就用上了。 王夫人没想到她一个年轻姑娘还会有这样的本事,心里猜测她平时就是个有佛缘的,所以张真人才会赞她福气好。 迎春不知道王夫人心里的想法,只是口里一遍遍记诵着经文,不知不觉间,心也静了下来,倒有一种安然自乐的平和。往日的忧愁烦闷,俗世杂念仿佛都褪去了不少。 到晚间小丫鬟来提醒用饭的时候,迎春都不知道时间过得这样快。王夫人对迎春的虔诚很满意,拉着她的手夸了又夸,还吩咐迎春不必和她一起吃素。 迎春笑着拒绝了,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口吃的在此时点眼。何况贾府的素菜制作起来比大荤还要费工夫,味道其实不差。王氏忧心着宝玉,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迎春没迁就她,不紧不慢地吃到七分饱。要知道,念经还是很耗费体力的。 谁知刚放下碗筷,彩云就喜气盈盈地来报,宝玉和凤姐高烧退了! 从此之后,两人的身体果然日渐回转,凤姐不再喊打喊杀,宝玉清醒时还能说上两句话。 贾母王夫人大喜过望,越发拘着迎春不许离开正房一步。只可惜四五日后,宝玉凤姐二人既没恶化,也再不见好转。 王夫人复又心焦起来,每日对张道士所说的机缘翘首以盼。赵姨娘是个没颜色的,自以为宝玉和凤姐死定了,竟当着众人说宝玉不中用了。 这话一出,王夫人还没有发火,先惹急了贾母!老太太发作起来,越发连贾政都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迎春第一次见到贾母这样动怒,看着下面呼啦啦一片低头的下跪的,才明白“老封君”三个字的威慑力。 真是好生羡慕啊,难怪世人总把得封诰命当做实打实的荣耀。在这个以男性为尊的社会里,有了诰命,真的就相当于有了话语权。迎春忽然有些理解王夫人对宝玉的期待了。 看来以后还得朝这方面使使劲,即使没法嫁个前途似锦的丈夫,也要努力鸡鸡娃,毕竟自己没法去挣这个荣耀。 赵姨娘荒唐了一回,贾府也终于等到了那赖头和尚和跛足道人。 一日午后,众人忽听得层层房舍之外传来清晰可闻的唱念声。迎春知道是这两人要来,连忙随着其余女眷一齐躲入房中,并未能直面这两个贯穿整个红楼的神秘人物。 后面的事就与原著一样,那僧道二人对着那块顽石大肆吹嘘摸弄一番,越发抬高了这块玉的地位。本来贾政不太把这块玉放在心上的,对于这块玉预示着宝玉不凡的言论不置可否。 但经此一事,几乎全家都深信这块玉必有来历,连宝玉这个人也是注定不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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