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身体逐渐好转,李纨逐渐收起了自己的偏执与絮叨,当“珠大嫂子”的面具再次回到她脸上,迎春也就离开了稻香村。 黛玉这些日子很矛盾,她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宝玉,但又担心他的身体。所以每日只徘徊在怡红院外面,看着人来人往。 宝玉躺在床上一次次向外望去,却总不见黛玉来。每当珠帘一响动,他就直起身子往外瞧,如此几回,连麝月都疑惑地问:“二爷在等谁?”宝玉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宝钗这几日倒是跑怡红院跑的勤,几乎每日都要去探看。还特地拿了家中上好的伤药给宝玉外敷,自己拿了匣子捧过去,细细将用药的法子告诉了。 以宝钗的本事,她真心与人交好时,会让人十分受用。就像她如今打定了主意,要遂母亲的心愿达成金玉良缘。她就可以体贴王氏、关心宝玉、笼络麝月一气呵成。 只要找个由头让丫鬟莺儿多烦麝月几次,无论是扎花、打络子,还是做鞋面,交情都是慢慢处出来的。丫鬟外交使出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对宝玉院中的情况了如指掌。 外头,莺儿的娘和茗烟的娘处的亲如一家,听说茗烟她娘还要认莺儿做干女儿呢!这一番操作打下来,连迎春这个自诩见过些世面的的人都暗自感叹。 这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啊,在现代的话,还是个未成年的懵懂少女。而此时的她却能把内外夹攻玩的炉火纯青。 这才是头脑清楚的打蛇看七寸,宝玉的婚事,他自己的意见是最没用的,讨好他,不如讨好最后拍板的贾母、王夫人。 这不,迎春在李纨处没呆几天,头一回出现在怡红院就听到贾母夸赞宝钗很好,贾府姊妹们都比不上。这话里虽有三分对亲戚的奉承,但也有实在的七分是对宝钗的夸奖与认可。 宝钗那一通水磨工夫,可算没白做!迎春觉得这姑娘配给宝玉真是可惜了,她的冷情、理智与通达都是宫斗的一把好手,她适合有更广阔的舞台,可惜她哥的莽撞断送了她青云直上的路。 宝玉略好些,贾琏就送着迎春和黛玉回了一趟林家。林家旧仆们欢喜不尽,打点了好些吃的玩的,恨不能在黛玉面前多尽一尽自己的心。 趁着这空当,迎春在小抱厦里见到了柳寒霜。他还是一副丫鬟的打扮,清丽妩媚处却连寻常女子都及不上。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他身上男子的特征会越发明显,已经不适合再长时间扮称男子寄居林府。这次见面,两人得把往后的事理出个章程来。 首先是身份的事,合该好人有好运,柳寒霜当初随手救下的一个老头子,谁承望竟有好大的来头。他本家姓王,山西太谷王。本家的老祖宗在太祖爷时候靠着与蒙古四十九部做生意发了家。 后来朝廷与北边作战,他们家还给军队供给过日用商品,到了老王头这一辈,他的族兄机缘巧合与蒙古王公做了亲,朝廷这边也为曾供给过军用物资的事恩赏了爵位。从那之后才算正儿八经地翻了身。 老王头年少多舛,父母几年之内相继离世,叔父虽然将他视为己出,可是随着家中产业越做越大,几个堂兄弟之间的纷争就明显起来。 老王头本没有争夺之心,可是下头一众人看老祖宗对他不错,难免有想剑走偏锋烧冷灶的,在这些人的推动下,本来还算和睦的兄弟关系也出现了嫌隙。 老王头自己是个有志气的,自认为大丈夫不能只盯着家中老辈人创下的那点子家底。于是自己收拾了一个行囊,穿山越海地到粤海安了家,幸而不堕祖宗威名,也算创下了一份家业。 可惜也许是命犯孤寡,老了老了,还碰上兵祸,那粤海将军没本事,背地里养寇自重渐成大患。 一夜之间,老王头就从富家翁沦落成了丧家犬,当初一无所有地离开太谷,如今回去,除了空添的岁月,依然一无所有。 老头子一生经历过大起大落,至亲之人相继离世时,也曾想过一条绳子了了残生,幸而碰到了柳寒霜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念想。万念俱灰之人若一时没死成,后头再难也能挣扎着过下去。 柳寒霜顶了老王头孙子的名字——王庚,将他一路送回了山西。王家的当家人还没忘记这位少时相伴的堂弟,少小离家老大回,年少的龃龉被岁月冲刷成了灰色,相知相伴的岁月反而历久弥新起来。 王家举办了盛大的家宴为老王头和王庚接风,算是正式承认了王庚的合法地位。可这一穷二白的祖孙两人想要在那大宅门里立足,甚至重振家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所幸这两人都各有挂碍,一个为着远困京城的知己能挣脱樊笼,一个为了长眠底下的亲人不被一众死鬼看不起。一老一小没人说过一句退缩的话。 柳寒霜这次回来,看到冯紫英的母亲相看史侯家的姑娘而撇去迎春,心中那个曾因为容貌姣好而被人调戏轻侮的小戏子再次颤抖了起来。他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堂兄”可以靠着老辈人做生意封侯承爵,他未必不能借此改换门庭! 这次回来,即是相逢又是告别。当柳寒霜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迎春时,迎春感叹这发展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金陵岂非池中物,柳寒霜这样的人,只要扶他一把,他就能延展出无限的可能。 匆匆打叠起自己身边所有能用到的现钱,迎春将它们一并交栽了柳寒霜手中。 “我的账都是你管着,所能挪动之处你比我更清楚。你看着,除了那些动不了的田庄铺子,其余都可以拿去做本金。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你做生意,小打小闹的何时才能成气候? 可我这一二年间就要出阁,若事情不顺,你就是我最后的底牌!我知道王家有钱,也不会放着你一无所有的去奔去闯,可是自己若当真全仰赖他人时,就难免被人看轻,便是上进,我也不希望你受了委屈!” 这是迎春手里握着的最后一块试金石!眼见着再无合适的人可以许嫁,迎春就要开始着手柳寒霜这条路。比起那一纸婚约潜藏下的风险,身外之物的得失就不那么重要了。 柳寒霜这样的聪明人,若是能在面对这样一笔巨款时还能坚守诺言,那这世间估计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托付终身”的人了。 柳寒霜带着迎春的殷殷期盼踏上了回山西的路,迎春也回到了贾府那一亩三分地继续耕耘。农民耕耘的是作物,而她耕耘的的——是人生!
第61章 螃蟹宴 宝玉被打,贾母泼着性子把贾政好一顿骂,骂的贾政连赔了好几天不是,等宝玉的伤口稍微结痂了,才稍微放缓了脸色。这一遭儿子试图挑战母亲权威的大戏,贾政大败! 宝玉的教育问题一直是贾政心中的痛点,这孩子长于锦绣堆里,身上没有半点刚性,更谈不上什么理想目标。过于优渥的生活环境,养成他耽于享乐、不求上进的人生态度。 贾政几次三番想要下狠手管教,还未开口,护持的人就跪满了院子。这一回,贾政自觉拿住了宝玉的把柄,逼死人命、霸占戏子,哪一条说出来都是大罪过。 想来应该没人会拦着他教训儿子了吧!尤其是母亲,她最该知道一味的溺爱是行不通的,教育孩子还得是自己这个亲爹来。其实何止是教育呢,贾政还试图从这次的事中暗搓搓地挑战一下母亲的权威。 贾母是从小就在权利的圈子里打转的人,她都不用费心思量,就能凭着本能对这个跃跃欲试的儿子作出最有利的反击,“收拾东西,我和你太太宝玉回南京去!”。 一句话,贾政就蔫了,真要让老母老妻包袱款款地回老家,都不用走到城门,言官的弹劾折子就能淹了他,自己的官声也就完了! 所以贾政求饶了,他虽然官做的不高,但是很爱做! 眼见着齐不了家,贾政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某了个外任放出去做学政。除了去的地点远了些,明面上看着是高升了。于是贾府众人欢喜不尽,尤以宝玉最甚! 贾政要远行,身边少不得要带两个知冷知热的丫头。王氏满屋子里看了一圈,挑中了彩云! 迎春简直被她的迷幻操作震晕了!把和庶子相好的丫头送给他老爹做通房,这是生怕荣府在宁府面前显得太干净了啊? 彩云背着人哭了个死去活来,可是一个丫头,只有主子挑她的份,她要是表露出丝毫的不情愿,这日子恐怕也就过到头了。司棋她们几个算是一齐长大,这几日听到了风声,纷纷为她忧心不已。 虽也想了不少办法,可是绝对权势面前,这些丫头的主意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倒有一个还算可行,就是让贾环直接去向老爷求了彩云作房里人。彩云此时还未过明路,这是此事唯一的转机! 宝玉是哥哥,他的房里还未放人,贾环多半是要不到彩云的。但只要他开了这个口,王夫人就没法再把彩云塞给贾政。可惜,彩云才露出了点意思,贾环就喊着“不行不行”跑远了。 彩云万念俱灰,脑子里把有的没有的都想了一遍,正打算就这么认命时,贾政直接驳回了王夫人的话,他这一行不带房里伺候的人。 理由冠冕堂皇,陛下给了任命,是要他去外边发光发热的。人还没出家门的,就琢磨这屋里头那点事,不像话!王氏脸都黑了,但眼见劝不住贾政,只能就此作罢。 彩云听到消息之后简直大喜过望,不论老爷是想在任上找几个新鲜面孔服侍,只要放过她,她就念佛。 彩云的危机过去了,宝玉的春天随之而来。贾政前脚才跨出家门,宝玉后脚就在园子里撒起了欢。听说彩云提点着太太,把老爷一切动用之物收拾的妥妥帖帖,绝对不需要折返! 从此“读书”二字,被宝玉远远地抛在了脑后。园子里换着花样的玩闹还不足兴,探春还下帖子起了个诗社,姐妹们都愿意凑这个热闹。 迎春虽然没有这个才能,却很愿意看着这些女孩子肆意施展才华,也算乐在其中。 麝月最近在宝玉房中风头正盛,她就像是人设崩塌之前的袭人,对下宽和大度,对上尽心周到。就是要算计人也是大大方方,一片出于公心的样子。 当然,目前为止,她的炮火都是朝着袭人去的。她眼见着袭人从轰轰烈烈走到每况愈下,很清楚她的败笔。 第一,她和宝玉的那点子事,不过是瞒着上头,底下的丫头们人尽皆知。枪打出头鸟,她风光时无人敢说,一朝落魄了,那就是她最大的把柄。 第二,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地攀扯林姑娘。麝月至今还记得,在老太太房中,平时不声不响的二姑娘用几句话就说动老太太抬举了自己。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到底主子们中意谁做宝二奶奶,其实和自己这样做奴婢的没有多大关系。自己是老太太抬举起来的人,二爷身边有个袭人提前摘了桃子,自己再挤进去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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