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安安分分地当个大丫头,以后无论谁做了宝二奶奶,自己都不扎眼睛。所以对于宝姑娘的示好,麝月都应着,面上和谁都和气,但绝不轻易站边。 袭人比谁都清楚自己败在了哪里,不过她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她一个外头买来的,能走到这一步靠的就是一个“痴心”。想了好几夜,袭人决定换一个效忠的对象。 晴雯和麝月都是老太太指过来的,算是老太太的人。自己曾经也是,不过老祖宗威势重,她们这些丫头们等闲凑不上去说话。 不如太太好亲近,宝玉大了,李嬷嬷又老迈,袭人不相信太太真的不想插手宝玉身边的事。她如今在老太太面前不讨喜,岂不是正好合了太太的意思。 只是还差一个幌子,或者说一个投名状。房里这些丫头们都不可取,容易拖累出自己来;宝姑娘行事滴水不漏,也难成事;原本林姑娘是最合适的,可惜……二姑娘在一旁虎视眈眈,一个坑里不能摔两次。 袭人盘算了一番,吩咐跑腿的小厮去史家,给云姑娘送了一碟子白玛瑙盘子装的荔枝并几色园子里结的瓜果、针线等物,还特意提了一嘴,二爷正在园子里和姑娘们开诗社呢! 正如袭人所料,来回话的婆子说,云姑娘在家里急的了不得,说是开诗社怎么没叫她!宝玉一听,果然立时就去缠着贾母要将湘云接来。 第二日中午,湘云一见宝玉,就如小时候那般,走上去拖住他的袖子嘟嘟囔囔地嗔怪:“二哥哥,你们起诗社怎么忘了我,容我入社,扫地焚香也愿意啊!” 姊妹们都笑了,纷纷说湘云是有些呆性的,笑着闹着让她做出一首海棠诗来。袭人留神看着王夫人,果见她几次欲言又止,对湘云与宝玉的亲热厚密十分介意。 于是趁众人不理论他们二人,袭人不着痕迹地上前将两人隔开了。从王夫人的角度看来,这一幕正撞在眼底。 第二日湘云做东道,宝钗提供了好几篓子肥螃蟹,这个季节吃蟹赏桂是美事,宴席摆在藕香榭的水阁上,借着水声月色更觉有趣。 迎春斜靠在在回廊上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能体谅宝玉的不求上进了。若能人常在花常开,那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又何苦非要去为官做宰呢! 金风送来阵阵桂树的甜香,迎春不与她们作诗去,一个人靠在水边自斟自酌,倒也惬意自在。送走了老太太太太,大家放的更开了,连丫鬟们也单开了一桌,宴席上传来阵阵笑声。 迎春呆的地方在视线盲区,原是为了躲清净,却冷不丁听见背阴处有两个小丫头嚼舌根。说是方才宴席间,老太太又夸了宝姑娘有见识会办事,今日这一席面,都是宝姑娘帮着置办的呢! 迎春此时含醉微醺,明知不该在听下去,偏偏此时迈不动脚。还在心里暗暗赞同,宝钗确实能干,居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又有情趣又有算计。正经配个上进的人,日子不会过的差。 一转眼看到宝玉,只见他满腹心思都在黛玉身上呢!黛玉不能多吃螃蟹这样寒凉的东西,宝玉也就不怎么动筷了,引着她说些诗词曲赋,装疯卖傻地逗她开心。 啧,没意思! 又听那丫头说:“可不是嘛,我奶奶与缕儿的外婆是亲姊妹,她回回来府中都来瞧我。前儿我就听说,小史侯夫人仔细,云姑娘每月的月钱统共只有几吊!要是没有宝姑娘帮衬着,这回可怎么开销?” “这是怎么说,难道云姑娘的叔母对她不好吗?” “你想呢,没爹妈的孩子,多少说不得的苦楚!听说她们家中的针线从不用针线房里的人,从小史侯夫人起,他们家姑娘媳妇人人都要动手。 还有,我悄悄说与你听,上回云姑娘给二爷做了双鞋面子,小史侯夫人知道后好大的不高兴,关着门把云姑娘说哭了呢! 眼见云姑娘要定人家了,越发拘她在家里做针线,等闲不让出门,这回要不是老太太去接,她自己是再不能来的!” “哼,这可是你们没见识,依我看,那小史侯夫人约莫是好意,你们别辜负了人家的心!”旁边一直听故事的丫头突然嗤笑出声。 “这是怎么个说道,好姐姐你告诉告诉我!” “唉,我也是跟着二奶奶长了些见识。你说那小史侯夫人苛待了云姑娘,可我听着不过是拘着她做些针线。何况也不单云姑娘做,她们家的姑娘都要动手,这算什么呢? 再说,云姑娘正说亲,原该避讳些!咱们这位小爷是仗着老太太的宠,你抬眼瞧瞧别家,哪有这么大的公子还和在姊妹堆里混迹的。云姑娘如今大了,再给他动针动线的传出去好听?” 迎春听到这里大吃一惊,正想瞧瞧是哪个丫头还有这般的见识,忽听见平儿在对面叫“小红”,这丫头忙答应着去了! 原来是她,这也是红楼中一大清醒人也!迎春吃了好大一个瓜,撑得站起来消消食,刚好听到李纨她们那边笑声喧哗,忙凑过去看热闹!
第62章 利钱 李纨拉着平儿不让走,非要劝她喝酒吃螃蟹,絮絮叨叨地夸了她一通,又亲亲密密地拉着揉搓。有意无意地,拽出一串钥匙问平儿是什么? 钥匙只是寻常,但需要像这样贴身当着的一大串,必定是体己私密之物。王家一向以豪富著称,只看王氏的嫁妆有多少,就知道凤姐的私房丰厚着呢,所以大家都不理论。 只有迎春心里突突地跳,她有个不详的预感,凤姐约莫又去放高利贷了! 宴席散了之后,迎春特地拉着司棋问,她们这几个月的月钱是按数到手的吗? 果然,司棋一听就说:“前儿赵姨奶奶还抱怨呢,说是如今的月例银子不仅短了,还常常拖延,这个月的还没得呢! 满府里就这么一个呆人,别人都不敢去问,偏撺掇着她去碰这颗钉子,着了二奶奶好一通埋怨,那些小的如今闲磕牙还拿这事打趣呢!” 迎春摇了摇头,面上看着不像高兴的样子。司棋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是银子不凑手了?还是有什么想吃想玩的,我往年倒还存了一些!” “噗嗤!傻丫头,我便是真的银子不凑手,也该老爷太太处讨去,哪里有使你们银子的道理? 司棋,你如今也大了,你爹娘是如何为你打算的呢?” “姑娘,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我是一辈子要陪着姑娘的,姑娘去哪我便去哪!” “咱们是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你也要有自己的打算。若是有了什么想头,可以提早说。若只一味顾着害羞,真让老子娘去安排,或者主子去指人,那时再来计较就没意思了!” 司棋被迎春说得满脸通红,但迎春知道她听进去了。这几年冷眼看着,司棋应该不会再做出大观园内偷情的愚蠢举动。但为了以防万一,迎春还是给了她一个情感的出口。 否则不名誉的事情一出,不说保不住她,自己也要受到牵连。迎春决定回去后先给丫鬟们紧紧弦,什么东西能带进园子里,立出规矩才成方圆。 还有凤姐的事,她是个胆大妄为的人,若真是去放高利贷了,不吃亏恐怕不会轻易放手。李纨突然反常的举动,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 迎春边走边想,若果然是真的,她就打算给凤姐来个狠的!回去之后,迎春就和黛玉商量,这几日瓜果正好,打发人往林家说一声,送些进来孝敬老太太太太。 黛玉含笑看着她,便是不传话,林家的女人们也会在月底进来一趟听吩咐。迎春这么急急地派人去传话,只怕是有什么事情要人去做。 但黛玉一向不理会这些,迎春不说,她也不多问,只说了一句:“你又弄鬼”就撩开了。 第三日,白鹭果然拉着两车新鲜果子来了。迎春把她拉到房中一阵耳语,吩咐白鹭男人去做两件事。 首先,盯好了来旺夫妻二人,他们是凤姐的左膀右臂,若是放利子钱一定不会绕过他们!豪奴以势欺人,尾巴不会扫的太干净,去好好抓一个把柄来。 然后想法儿去寻些僧道,比如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要那种能去到王子腾夫人面前的,把凤姐放利钱的消息透露出去。 贾琏不一定能管住王熙凤,便宜爹说不准还会同流合污,参与进去分一杯羹。只有王子腾最合适收拾这个外甥女! 他如今是王家的当家人,也是王熙凤敢和贾琏叫板的底气。而且迎春敢肯定,他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管,还会帮忙把尾巴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件事情不必急,只管慢慢去做,谨慎是首要的!必要时,可以使人和那马道婆说,特特地找到她,就是为着前遭赵姨奶奶的事没办利索!让她好人做到底,大家清白!” “姑,姑娘,赵姨奶奶什么事跟咱们相关啊!” “不与咱们相干,只是借她使一使!你去吧,小心行事,便是一时不成也无妨,等着一个要紧的人来了也能成。” 那个要紧的人就是王仁,他是王家这一辈的独苗苗,王子腾对他还是留心的。且这个人极没出息,可以说是五毒俱全。 只要费一点点心让他知道凤姐做的事,迎春就省事了。那个浪荡子弟绝对禁不住诱惑,而他一旦参与进来,王子腾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先去做吧,这不是什么好事,少一个人牵扯进来,就能少祸害一家人。能一次了结了最好。” 白鹭答应着下去了,如今柳寒霜不在,这些琐事就要她自己考虑周到。按了按眉间,迎春继续看起账本来。 这些日子,贾府的女人们越发懒怠走动,没了出门赴宴的机会,迎春真的很难接触到外人,这亲事更难了。 冯紫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迎春踢出了择偶范围,他近日一门心思地追查铁网山遇刺案,越往下查越胆战心惊。 那江南甄家竟然也掺和到了里面。只是宫内老太妃尚在,所以处处掣肘,不得不加倍小心。 他也打定了主意,把这案子办漂亮了,就向皇上求个恩典,越过父母亲坐定了这门亲事。 他的身份微妙,如果再往保守派中娶一个门当户对的,恐怕陛下猜疑,有碍仕途。撇开保守派娶一个圈外人,又会失去世家的信任以及助力。 所以他最好的选择,是找一个效忠新皇的保守派。这样的人家不多,贾府勉强算一个,毕竟他家的大姑娘可是做了皇妃的。 只是迎春的身份差着些,和族里亲戚来往时得多护着她一点。等众人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自然就不敢轻慢她了。 陛下那边,这个庶女的名头倒是个好借口,一个能干且醉心美色,不惜违逆父母的手下,是可以放心用的。 有时候把自己的把柄递出去,也是一种效忠的方式! 冯紫英打算的很好,所以在同僚来打趣恭喜他时,他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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