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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还带着小孩子天生爱玩的心性，知晓只是在外祖母家住一段时日，还有几个表姐妹同她一起玩，很轻易就应下了。 “既如此，玉儿留下来就是，只是劳烦母亲多费心了。”贾敏连忙应了下来。 贾母这才露出个笑来：“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也不用收拾什么院子出来了，就把玉儿安置在碧纱橱里，与我离得近些，我也好看顾她。” 贾敏面色一变，只道：“琏儿媳妇方才说把落昙院收拾出来了，这一处与母亲的院子紧邻着，我瞧着正好。今日我与玉儿便歇在那里，日后也不用挪动。” 贾母听了后半句，也不再多言，只道：“我瞧着玉儿身边也没带什么人，正好我这儿有个叫鹦哥的丫鬟倒也伶俐，就给玉儿使唤了。” “母亲看着安排便是。”只是一个丫鬟而已，贾敏也不甚在意，只随口道，“今日玉儿只带了两个大丫鬟出来，若是要在这儿小住，我明日便让她身边伺候的人过府来。都是打小在她身边的，她也用得惯。” 贾母自然无不可，二人说了一会子话，便见黛玉由两个嬷嬷和周瑞家的送回来了。贾母一把搂过黛玉，摩挲着她的背道：“好孩子，可是累着了，午膳咱们三个人单独吃，不理会她们。” 说罢便让鸳鸯把饭摆在屋子里，又打发人让凤姐儿去操持晚宴，又让人到时间了去各房里传膳。 “可见着你舅舅们了？”贾敏把装茶点的碟子推到黛玉跟前。 “见着大舅舅了，他送了我一本字帖，还说晚膳时便过来与母亲说话。”黛玉捻起一个鲍螺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又忍不住拿了一块，“二舅母说二舅舅今日去庙里斋戒去了，因此不曾见到。” 贾敏点了点头，把绯红倒的半盏温水放到黛玉手边，见她一口气吃了三个鲍螺，连忙道：“少吃些点心，待会子就要用午膳了，你若是喜欢明日再叫人做就是。” “可不是，便是日日做也不值当什么。”贾母也嘱咐完了事，打发丫鬟婆子们下去，正听到贾敏和黛玉后半截话。 没说两句话，鸳鸯便把午膳摆了上来，三人用完膳，贾母留贾敏和黛玉在她房中小憩。 贾敏正是贪睡的时候，闭上眼便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绯红便在床边小声唤她：“太太醒一醒，已经睡了一个时辰了。” 因秦先生嘱咐过，贾敏午憩不能超过一个时辰，怕她耽搁晚上的觉。绯红对秦先生的话奉为圭臬，每日都掐着时间。 绯红给贾敏绞了帕子洗脸，看着她喝了一盏温水：“老太太和姑娘睡着没多久呢，凝碧和藕荷在看着呢，我扶太太出去走动走动。” 贾敏点点头，又见月白进来，低声道：“太太，大舅老爷方才过来了，知道太太没醒，便在前厅等着，让太太醒了打发人知会他一声。” “我这便过去。”贾敏连忙让绯红帮她整理了一番，又向鸳鸯传了话，主仆几人这才静悄悄地出了正房。 贾赦果真已经在前厅等了一会儿，正打算找个丫鬟问问，便见一人从侧面掀了帘子进来。 贾敏看着年近半百的大哥，感慨良多。大哥自小养在祖母膝下，虽然祖母太过溺爱让他性子独了一些，可也算得上光明磊落，不行蝇营狗苟之事。 先大嫂张氏在时，他也不耽于女色。张氏走了十几年，他如今这幅模样俨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长子贾瑚小小年纪便夭折了，他如今也只有贾琏一个嫡子。不想着让他读书，也不想着为他谋个一官半职，竟日里只顾着自己花天酒地。 张氏临终前的嘱托历历在目，字字都是慈母心肠，若是先大嫂泉下有知，知道自己仅剩的儿子在贾家做着大管家，棺材板都能掀起来。
第6章 兄妹 “四妹妹可醒了，先前见外甥女独自来请安，便多问了姚嬷嬷一句。”贾赦连忙迎上前去，面上露出几分担忧，“你年岁也不小了，如今又有了身孕，更要保养自己。若是需要什么药材补品的，只管与我说，我那里还有一根品相极好的参，待会子便让人给你送过来。” 贾敏在姑娘中行四，上头还有三位庶出的姐姐，早早便被贾母许了人家，俱是远嫁。早些年年节时还有往来，等荣国公去了，渐渐地也就断了联系。 贾赦的关心也做不得假。贾敏是老来女，与贾赦相差十二岁，从小便喜欢跟在爱玩爱闹的贾赦身后。等年岁大了之后，她又与张氏交好，跟着张氏学管家和待人接物。比起端方沉闷的贾政，她与贾赦感情更好一些。 “大哥不必担心，一应事情我都准备好了。”贾敏摆了摆手，“正好你过来了，咱们便来说说琏儿的事。” 贾赦一脸纳罕：“前几日琏儿出门还不曾回来，四妹妹可是在哪里见过他？” “倒是不曾见过他，只今日见了琏儿媳妇，瞧着就是个性子厉害的。”贾敏压低了声音“怎么又定了王家的姑娘，信传到我那儿时亲事都已经定下了。若不是悔亲就是结仇，我当时都恨不得搅了这门亲事。” 贾赦倒是一脸的无知无觉：“咱们四家同气连枝的，历来就兴亲上加亲，与琏儿年岁相当的也就一个王家的姑娘……” 见贾敏面色不好，他声音也小了下去。 “见鬼的同气连枝，若是真想亲上加亲，父亲为何给你定的是张家的姑娘，咱们府上又为何与林家结亲？”贾敏往外头看了一眼，见只几个小丫鬟远远地在院子里玩闹，自己的几个大丫鬟又在门边候着，这才继续，“大嫂临终前便说，让琏儿与张家多走动，日后也是个助力。张家三朝元老，书香世家，大嫂满腹诗书，自小聪慧，若是知晓琏儿竟是连《四书》都不曾念完……” 贾赦呐呐道：“琏儿的亲事是老太太定下的啊，谁能多说一句。便是邢氏，也是老太太给我定下的，你又不是不知，因为邢氏，张家几乎是与咱们家断了亲。再者说了，琏儿也不是读书的料。” 贾赦要续弦，张家主张续娶一位和离的翰林之女，可贾母觉得邢氏小户出身好拿捏，贾敏彼时还在姑苏守孝，荣国公戌边去了，亲事自然是贾母做主，因此两家不欢而散。再加之张氏是因为郁结于心之下身子渐渐破败，张家多少有些责怪贾家，才慢慢断了联系。 “大哥！”贾敏深吸了一口气，“咱们先不说她们王家女。珠儿才长琏儿几岁，他自小苦读，延请名师，琏儿便不行吗。不求他金榜题名，只求他明理知事，也这么难吗？再退而求其次，你便是给他谋个一官半职的实缺，也比他在家中管着府里的一应杂事和买卖强吧。” 贾敏这神态倒是与张氏像了个七八分，贾赦不禁有些怵：“四妹妹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发了一通火，贾敏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更多的话作为妹妹，作为外嫁女她也不能明讲。 二房本该住荣国府西院，当年荣国公去后，老太太便说要小儿子侍奉跟前，让二房搬进了荣禧堂内。可现如今老太太已经挪到了西院，二房可还占着荣禧堂呢，嫡长子却只能挤在东院里。 贾赦作为儿子自然不能忤逆母亲，可贾政是读书人，他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占着嫡长子住的正房。 便是这府里的中匮，本该是长媳来管。可邢氏作为续弦本就矮了一头，再加之她是小户之女，哪管得了国公府的内务。这诺大的国公府落到王氏手上，她还不可劲地往自己身上搂，贾家的内库几乎成了她的私库。 如今内务都是王熙凤在管，可坏就坏在凤姐儿是王氏的内侄女，在王氏跟前就是纸糊的老虎。她倒是为了府里“费心费力”，胆大包天连印子钱都敢放，王氏这尊菩萨就在她身后坐享其成。 长幼不分，这是乱家根本。 可贾敏不能管，也不想管。 上一世她陪着黛玉在府里，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不知看了多少。 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上行下效，贾家从根子上已经败了。等老太太一去，这国公府也就不复存在。日后虽能靠着宫中的那位娘娘勉强保留几分体面，可男丁不争气，维系在一个女子身上的体面又能体面多久呢。 能帮就扶一把，再多的她也是有心无力了。毕竟她是为了女儿才得来的这一世，也该珍惜羽毛才是。 “算了，不提这些。”贾敏扯开话题，便只与贾赦话些家常，气氛倒也融洽。 好一会儿，绯红打了帘子进来：“太太，老太太醒了，正问您呢。” “既然如此，妹妹快去罢，晚些摆宴时我再过来。”说罢便急匆匆起身走了。 贾敏知晓贾赦在老太太跟前不自在，也未留他，只送他出了前厅便往贾母处去了。 还未进屋便听到里头的笑闹声，贾敏进了内室，果然见里头坐满了人。原来是老太太见黛玉醒了，便让家中的姑娘过来陪着一起玩。 贾敏知晓老太太素来喜爱热闹，也陪着坐了一会儿，便被老太太打发去落昙院里休息了。 落昙院也在西院，紧邻着老太太的院子，草木葱郁，开阔大气，倒是一处好居处。 贾敏只大略转了转，朝绯红吩咐：“正房空出来，玉儿便住在西厢房里，你待会儿便让个婆子回府里传话，让藕荷把玉儿惯用的器皿用物，钗环衣饰都带过来，再在屋子里挑四个小丫鬟过来。另外让林管家选两个泼辣一些的嬷嬷并几个壮实的婆子，趁着天黑前到这院子里来。” 绯红一一记下，自去嘱咐不提。 贾敏在院子里歇了一会儿，又吃了些茶点，看了看天色，便往西院的正房去了。 彼时黛玉正在与迎春她们说起她们在途中赶上的一次庙会。 惜春年岁尚小便不说了，迎春和探春都是庶出，邢氏和王氏对她们也是面上情，老太太年纪大了不爱出门走动，因此她们从记事起竟是未出过门。二人缠着黛玉，倒是把她从秦先生处听到的风俗见闻淘了个干净。 “这有什么，咱们上京的上元节那才叫热闹呢，不信你问问你母亲，她在上京时哪一年不凑这个热闹。”贾母笑眯眯地指着刚进门的贾敏道。 见几双眼睛齐齐看过来，贾敏也不由得失笑，：“上京的上元节自然无处可比拟，灯火相望，金鼓相闻，灯市里万物聚集，便是弛禁五夜也看不够。” 她在贾母身旁坐下来，轻声安抚一颗颗蠢蠢欲动的心：“等上元时我带你们看看便知。” 黛玉正想问，便听外头有丫鬟的笑闹声，即刻就有人喊道：“宝玉回来了。” 贾敏抬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宝玉，果见他面若好女，生得一副好皮囊。 见他向自己请安，贾母连连摆手：“今日可累着你了，快来见见你姑妈和妹妹。 贾宝玉忙来作揖，他瞧了瞧贾敏，又看看黛玉，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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