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比大白菜都酸! 杜家人见着认罪书,知道冤了锦大爷。原来害头风的杜太太猛虎下山般跳下床, 口里念着我的儿、心肝肉云云,带着喜鹊开了关杜容锦的黑屋子, 把人领出来了。 杜容锦让在小佛堂关了半月,日子无聊,在里头把七经八书都看遍了,出来时人整个人都如春风般和煦,虽被关得清瘦了些,总算谈不上萎靡。 楚韵瞧着还跟杜容和说:“小荷,你大哥这是重获新生了啊。” “免小,称和就是了。”杜容和笑回,他对大哥秉性十分了解,道:“还有的闹。” 一语成谶,杜容锦出来后,看到院子里只剩只八哥儿,其余家私都让闵氏卖得干净了,虽是生气,但也理亏,又做不来跟妻子吵架的事,一味在家念经,说平心静气,要超然脱俗啥的。 闵氏知道冤了他,但心里还别扭着,夫妻间有什么话不能说,值得废去半条命,守一个诺言? 那诺言是长金子还是怎地?难不成比密哥儿以后找媳妇还要紧? 杜容锦心里有大感触,这时也不去哄人,围着一地鸡毛鱼骨的院子,作诗画画,颇有出尘之意。 杜老爷看着不是事,觉得这个儿子不能再啃老了,就让他在家打打下手,学好怎么做奴才。明年开春舍出张老脸,也让人给他找个差事做。 杜容锦说自己有佛气,这时转了性子,立马同意在家做小厮。 帮忙除草,跑腿,做饭什么的,样样都能干。何妈还壮着胆子让他买二角瓜子。 杜容锦当真去了!捧着瓜子盒,把一众赌钱说闲话的婆子丫头吓得做梦都在被鬼撵。 楚韵听了都害怕,道:“何妈你怎么想的?” 何妈面无表情,道:“锦大爷心里有痰气,多少年了,吃泰大爷的花亲媳妇的,挑和大爷,使唤他买条鱼买把瓜子又怎么?又不会少块肉!” 话是这么说,之后何妈也没敢使唤锦大爷了。 倒是杜容锦来了一趟三房,偶然听到打牌的婆子说牡丹让楚韵端走了,还特意挑着杜容和在家的时候跑过去看了回。 见好好的一盆花剪得稀碎,出来后,杜容锦念经更大声了。 他吃饭也念睡觉也念,这声如魔音贯耳,家里人都叫他念得掉头发。 让他出门吧,他非说名声坏了不想出去。 楚韵头发多,何妈说她这样的看着就没福气,还想找个剃头娘子把她额发剃了。 楚韵死活不干,那油光蹭亮的大脑门,她才不想要呢! 让锦大爷念了两天,早起梳头,何妈刚抹了点茉莉花油在手上,一看她的头喜道:“谢天谢地!福来了!福来了!” 楚韵一听,险晕死过去,一照镜子唬得跳起来找杜太太去了。 管管你儿子成不成啊,总不能真叫他事了拂衣去,出家当和尚吧? 杜太太也给儿子念得斑秃一块,见天愁得躲在屏风后绞头发,儿子一来就说自己睡了,儿子一走就叫喜鹊往脑门上涂生姜。 这会儿刚散完姜味儿,在跟屏风外两个儿媳说何家人的不是,道:“咱两家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显德显仁写了认错书回去,不下四五天了,何亲家也不说登门道个歉啥的,算什么事?” 何杜两家到这一代关系只能说声寻常,再加上人已抱了杜四爷的大腿,一个早就被撇下的亲戚,哪比得过儿子名声重要? 楚韵叫了声太太,兀自过去坐着,道:“黑不提白不提的,想让大爷认了吧。” 杜太太高声道:“她敢!锦儿不是为两家亲缘,能叫他爹大棍子打四五顿都不出声?” “这有啥敢不敢的,人做都做了。”魏佳氏性子虽软,但并不是没脾气的人,还劝杜太太:“走不动的亲就不走了。” 杜太太倒不是多看重何家这门亲,她就是不甘心让人踩着儿子名声往上走。 杜容锦虽是个被害的保人,可流言对杜家的伤害是实打实的,澄清比造谣可难多了。 起码杜家人不能亲自辟谣,当事人自证对外只是徒添笑料而已。 杜容和留下的认罪书,也就在何杜两家之间有用,是私了,摆到台面上,那就真成死仇了。 这事儿楚韵已有经验,转眼提了个主意,道:“不如我提着点东西再去趟姚家,那姚太太也属八哥儿的,什么事叫她知道了,不花钱都能弄得满城风雨。” 姚太太不大跟黄米胡同来往,原因在于大家知根知底,知道姚家从小专门养女儿往宫里送,怕邻居说她卖女求荣,但并不是她这人就见天关着屋子睡大觉。 这姚太太也是个饶舌的,大门不开开偏门,这么些年痛痛快快地跟其他胡同认了许多干亲,看戏赌牌开宴样样不落。 黄米胡同许多话都是她传出去的,这回杜容锦的事儿传得风快,很难说没有她的影子。 杜太太也知道这个,想了下乐道:“乡下丫头花样多,这事儿就按你说的做。” 她还奇怪楚韵为啥突然热心。 楚韵摸着头淳朴道:“太太不知道,我头发叫大爷说得都快斑秃了,若成斑秃还不如出家做尼姑得了,” 一句话说到杜太太膝盖上,心里说了好几次死丫头,捂着头打发了人,一个人在屋子里吃不下睡不好,一下午都不言语。 次日一早,楚韵又往姚家去了,这已经是她第四次敲开姚家门。 姚家院子里是真的阔气,来了好几次了,她都得瞧一圈。 两个丫头穿得花枝招展地迎着人进来,奶奶长奶奶短地叫着。 才过了一道门,还不见姚太太人影子,已经能听到人声了。 姚家靠着两个女儿做宫女发了财,之后许多年姚老爷一连添了三个妾,不停添女,养得花骨朵一般就往外送。 嫁人要给嫁妆,为奴为婢就不用了,还能月月从女儿手里拿到孝敬银。 姚太太富贵日子过惯了,时时要人伺候,坐在镜子前描眉画眼,一会儿说要吃冬雪煨茶,一时说要让新调了蔻丹进去要涂个红酥手。两三个丫头婆子围着,捧盆、添水、说笑话。 两个姨娘川流不息的在宅子里赶三赶四的乱窜,忙得满头大汗。 这里头从前有华姨娘。 如今楚韵登了几回门,姚家不肯让她出丑丢了女红先生的生意,总是让她梳头、裁衣,收拾得整整齐齐地陪着楚韵说话。 楚韵这回进门,远远的就作乡巴佬状,大喊:“太太,不得了了,听说何家两兄弟在外嫖去一条街!” 姚太太家里是有妾的,在黄米胡同不多见,她呢生平三个爱好,打牌看戏听花边。 一听这话顿时眼冒精光,衣裳都来不及穿,跳下榻踩着软缎鞋过来,一叠声地念:“我的佛,这话怎么说,他怎么这样啊?” 挽着楚韵坐到软椅上,关心道:“好孩子,哪个何家兄弟?” 一时丫头婆子姨奶奶都竖着耳朵。 楚韵先不提这个,道:“我们家女红师父呢?” 姚太太被勾起兴致,想起三顾茅庐他们家都四顾了,比诸葛亮还多一头,怎么也不算失礼了,挥手道:“她在屋里描花样子,明儿亲送到去杜家教几个姐儿,——哪个何家兄弟?” 楚韵看她终于点头,心里一松,笑:“落花胡同那个何家。太太不知道?” 姚太太:“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小孩子才不知道!他们家对姑娘不是个好的,几个姑娘养到十七八岁都不让嫁,闷头关在院子里绣花补贴家用,这事儿哪个好人家做得出来?” 两个生了女儿的姨娘倒是不知道,不让嫁和嫁得不见踪影哪个更好,只是要讨好她,便说:“咱家太太好性儿,家里没成婚的丫头都穿得花团锦簇的,往外找去八条街,未必有一个亲娘比得上太太。” 姚太太听着舒心,笑着把何家底细倒了个干净:“也是这话,总之那何家人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着姑娘的手艺供几兄弟吃花酒,如今做下孽来,也是看得见的。” 只是吃去一条街的花酒,那真是闻所未闻! 姚太太让人拿了碟橘饼散下去,咬着问:“他的花酒难不成是锦大爷介绍的?” 楚韵还没说话呢,都叫她脑补出一场大戏了,怕话离得太远,她有点为难道:“太太,锦大爷是遭他们仙人跳了。” 姚太太哦了一声:“仙人跳?”转头喊一个妾:“倒碗香片过来让三奶奶润润喉!”又哄楚韵:“怎么跳的,你跟太太说,太太顶顶一个好人,听了绝不说出去,乖孩子,说吧,一个人憋着要病的呀!” 楚韵道了声谢,连喝三碗,言语怯怯,道:“唉,何家兄弟点了花名册,回家怕娘老子骂,偷偷叫锦大爷藏了,谁知让人翻出来顶了黑锅,锦大爷笨啊,让家里打了几个嘴巴子都不肯说实话,还是前天下了场雨,锦大爷给太太在佛堂祈福对着菩萨把话说了,让妈妈儿听个正着,又悄悄告诉我了,不然家里还蒙在鼓里呢。” “锦大爷讲忠义,好日子在后头!何家两臭小子,酸黄瓜似的,又矮又短又酸,算什么好东西?”姚太太早叫楚韵这乡下人做派喝得肉疼,这时也不心疼茶了,听得连跺了几次脚。 等楚韵说完了,她急于跟老姐妹分享,笑着打发人出去,还细细吩咐:“下回再有这事还悄悄过来跟太太说。你家太太不心疼你,我心疼你啊!” 楚韵再三嘱咐:“太太,我信你呢。这话儿千万别让别人知道。那何家同我们是亲戚,不好叫他们知道我们在背后说嘴。而且我还没捅到我们太太跟前去呢。” 姚太太一听自己比杜太太还先知道内情,顿时开怀,笑道:“谁说谁口舌生疮!” 楚韵刚出姚家大门,姚太太叫的小驴车已经到了,主仆几人浩浩荡荡地直奔落花胡同。她在那有个旧相识手帕交。 不知怎么,叫来的是头老驴儿。一刻钟走不了百米地,还不如人走过去,几个女眷不好下车再去租车,眼睁睁看着老驴慢悠悠地踱步,下车时急得嘴角起了一串燎泡。 到了地方,姚太太捂着嘴叫敲开门一路走一路添油加醋:“太太,你知道吗?隔壁何家兄弟在外点花灯,点了几条胡同,还推给他们家亲戚,对,就是我邻居锦大爷,锦大爷让他爹打个臭死,可怜得,听说腿都折了!这还是亲戚,这么坑兄弟!” 那太太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吃茶,听到这话,两步跳下来,精神抖擞地吩咐丫头:“去把周太太刘太太陈太太都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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